离开极寒之地后,师徒二人一路向南,连续赶了几日的路落脚百工村。
百工村的人皆以造兵器为生,单论锻造兵器的技艺来看,百工村若称第二,天下没人敢称第一。
清宁来到村里最西边那户人家,屋外挂着个旗帜,远远就能看见上面写着个“李”字。
清宁站在院子门口,朝里喊了声:“老李。”
不一会儿,一位袒胸露背的壮汉走了出来,手中还拿着把巨大锤子,他虚着眼睛望了一眼,脸上立马盈满了笑,将手中的锤子随意丢在一旁,大着嗓门道:“清宁?你怎么有空来这?”
“我最近得了两块好料子,想帮我徒儿铸把趁手的剑,这不就想到你了。”
老李转头看向晏溪尘,拍了拍他的肩:“好俊俏的小郎君,你小子好福气,你师父从不收徒的,当初老李我想让清宁收我儿子为徒,她说什么也不收。”
晏溪尘望了清宁一眼,只见她嘴角挂着淡淡笑意:“老李,给你说了多少遍了,拐子他不适合修仙,还惦记着呢?”
“不惦记喽,拐子都取媳妇过日子了,还修什么仙。”老李一笑,把二人往里引,“先进来坐吧,老李我掌掌眼,是什么好料子?”
晏溪尘将黑玄冰和冰魄石取出来,老李立刻用手挡在胸前,后退两步道:“这是什么材料?竟有如此恐怖的煞气和寒气。”
清宁解释道:“黑玄冰,永夜秘境中的东西,另外一个是冰魄石,从极寒之地带出来的。”
老李戴上一副特制的手套,小心地接过两块料子,钻研了一番,感叹道:“老李我这一辈子也算是见多识广,第一次见用这两种料子铸剑,可如此重的煞气和寒气,别说敌人,持剑者自己就得先被煞气和寒气所伤。”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我这徒儿体质特殊,这把剑,只有他能用。”
老李闻言不禁多看了晏溪尘几眼,眼中有几分惊讶:“我需要研究一番,如何将这两块料子融入剑中,发挥出它们的最好效果。”
老李收拾了两间房,师徒二人便在这儿暂时住下了,晚上老李的儿子拐子和他媳妇小丽回来,听说来了客人,忙前忙后准备了一大桌吃食,清宁兴致来了开了一坛桂花酿,给每人都满上了。
席间听老李闲聊这些年村子里的家常里短,聊到拐子和小丽,才知二人刚成婚不久,白日二人去村里一起做工,晚上才回来。
清宁闻言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小丽:“新婚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小丽有些羞涩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躺了一只精美的琉璃青莲发钗,清宁盯着她放光的眼睛就知道她一定喜欢,天底下就没有不爱首饰的女子。
拐子替小丽谢过清宁,清宁瞅了眼两人甜蜜幸福的模样,笑了笑摆摆手,和老李碰了下杯,一口饮尽杯中的酒。
结束的时候清宁见晏溪尘杯中的酒一滴未动,不动声色地拿过他的酒杯,将他杯中的酒饮尽,而后拍拍衣袖回了房间。
晏溪尘也跟着清宁的步伐回了自己的房间。
半夜时分,晏溪尘睡不着,推开房门去院中散步,刚走到院中,见月光下一对人儿正互相依偎着,两人亲昵地低声交谈,女子将头依靠在男子的胸口,时不时拿手轻锤两下,男子却一把握住她的手,低头去寻她的唇。
他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本应毫无波澜的内心莫名生出些别样的情绪,而他清楚地知道这种情绪叫羡慕。
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有些陌生,在他有限的记忆中,他几乎从未有过这种情感,为何会有羡慕的情绪?是他变了吗?
夜里寂静无声,屋外的微风吹得院中的树叶簌簌作响,一夜无眠...
老李研究了三天将黑玄冰和冰魄石融合在一起的方法,终于在第七天剑成!
出炉时,老李家院子周围伴随着狂风大作,泥沙和树叶在空中狂舞,引来百工村的村名纷纷前来观看。
剑成之时,清宁正闲得无聊,在村中闲逛,见老李家传来异像,第一时间便赶了回去,正好赶上宝剑出世。
只见剑身通体黝黑,剑身上缭绕着一黑一白两股气,如游龙般缠绕在剑身之上,老李虽是造剑人,却不敢靠近分毫,只能远远地欣赏。
清宁亦需用灵力护着才能触碰,她轻握剑柄挥动剑身,眼中满是欣赏和满意:“好剑!剑动劫生,落刃凝霜,不如就叫‘劫霜’吧!”
她将剑丢向一旁的晏溪尘,他一把握住剑柄,煞气和冰寒之气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手指拂过剑身,嘴里喃喃重复:“劫霜...”
“尘儿,将青莲剑诀舞给为师看看。”
晏溪尘领命后,收敛心神,将青莲剑诀的招式一一挥舞,清宁惊讶于他的进步,每一招每一式,几乎都做到了完美,配上劫霜,更是事半功倍,剑气凝实,隐隐已有凝莲迹象。
晏溪尘展示完毕,右手持剑抱拳行礼,清宁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招式已经完美,接下来要专注凝聚剑气即可。”
老李虽看不懂剑诀,但也能从剑身上散发的剑气判断晏溪尘的剑诀必定不凡,他拍手叫好,大着嗓门道:“小仙长,这剑太过锋利,恐伤及旁人,老李我根据这剑的特性打造了一把剑鞘,平时可掩盖锋芒。”
老李豪迈将剑鞘一丢,晏溪尘稳稳接住,将剑身插入剑鞘之中,顿时剑身之上的煞气和锋芒尽数被掩盖,从外表看去,就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剑。
“还是老李思虑周到,谢了。”清宁道。
剑既造好,便是离别时刻,走之前拐子和小丽都来送别两人,倒是让清宁有些不舍,但已经耽搁了太多时日,掌门还等着她回去复命。
回去两人不需再掩人耳目,直接御剑返程,直达青梧峰主殿。
清宁前去主殿向掌门汇报永夜秘境的情况,晏溪尘则先一步回栖霞峰。
清宁汇报完回之后很快就开始了新一轮的闭关,此次下山颇有感悟,此时闭关大有裨益,但她一闭关,意味着晏溪尘又会变成散养模式,她这个弟子情绪敏感得很,怕他又多想,清宁特地留给他一枚传音符,就算她在闭关之时,他对着传音符说话她也能听见。
晏溪尘守着空空的栖霞峰,盯着清宁留给他的传音符发呆,他若对着这传音符说话,师父真的听得见吗?
回云苍派之后他就没再见过师父,除了这枚突然出现在石桌上的传音符和师父留下的纸条,他对师父的踪迹一无所知。
下山的那段时光就像一场梦,梦里面他可以和师父朝夕相处,只是梦终究是有时限的,回到云苍派,他又感觉回到了最初拜入栖霞峰的时候,师父变得疏离、遥远、行踪不定。
他将传音符放在嘴边,对着这枚不知真假的符咒有些情绪化地开口:“师父,您这次闭关又要多久?”
“师父,能听到弟子说话吗?”
“师父?”
四周一片寂静,无人回答。
果然,这只是师父留着逗弄他的玩具罢了,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好难过的,至少师父愿意花心思哄哄他,他也该知足了。
他收起传音符,像往常一样,将每日必备的功法一一练过,又将院中的落叶打扫干净,现在的他已经可以辟谷,也无需再做吃食,清宁不在,后山的温泉归他一人,他泡了个澡,将所有能做的事都做完了,可他仍旧觉得心里空空的,好似缺了点什么。
夜晚,他躺在床上,将传音符握在手心,将今日做过的事情对着传音符一一说过,就算师父听不见,那就拿它当个解闷的玩意儿吧,寄希望于说完之后,他内心那中空荡荡的感觉会减少一些。
说完后又将传音符放在心口的位置妥帖放好,渐渐有了困意......
距离清宁闭关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晏溪尘每日照旧,练功、洒扫、和传音符汇报每日做过的事。
卯时,他正在院中洒扫,突然来了数名弟子,来势汹汹,且个个修为皆是高手,为首一人对晏溪尘道:“溪尘师弟,掌门有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掌门和他素日来并无交集,今日突然这么大阵仗,他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笑了笑:“不知掌门找我何事?”
“我们只负责执行掌门命令,其余一概不知。”
他放下手中的扫帚道:“走吧。”
见他如此配合,为首之人也不再说什么,径直领着他往青梧峰主殿赶去,等到之时,掌门及其他各峰峰主皆已到位,全都表情严肃地盯着他。
他上前几步,抱拳行礼道:“弟子晏溪尘见过掌门及各位峰主。”
方知然坐在高坐,俯看着他,手一挥,两名弟子上前将他绑了起来。
“掌门这是何意?”晏溪尘并未反抗,只是冷冷地问道。
“晏溪尘,你身为魔族,竟混入我云苍派当奸细,你可知罪?”方知然的声音响彻大殿之内,不怒自威。
晏溪尘第一时间想到了清宁,整个云苍派,只有清宁知道他的身份,可他转念一想,不会是她,师父当初没有选择杀了他,那如今更不可能揭穿他。
“不知掌门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他昂着头,并未有丝毫怯意。
“是不是传言,本座一试便知!”方知然瞬移来到晏溪尘身前,将手掌放置他天灵盖上,搜寻他体内的魔气。
晏溪尘体内魔气已被清宁封住,方知然搜寻许久未果,眉心微皱,下一瞬,原本还算平静的面容瞬间怒气冲天。
“孽徒!给本座把清宁叫来!”
“师父,小师妹如今正在闭关。”南枝道。
方知然闻言从袖中摸出一枚符捏碎,然后便回到主座,闭眼平息怒气。
晏溪尘看清楚了那枚符咒,和师父留给他的传音符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