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清晨。
清宁是被光刺醒的,这冰凿的房子遮光性就是不好。
昨夜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坦然霸占了晏溪尘的床榻,他被迫打了地铺,睡在床榻下。
她想起身,发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
低头一看,晏溪尘的手正搭在床沿,紧紧地抓着她的掌心,手心相连处还有淡淡的灵力连续不断地传来,温养着她的身体。
怪不得昨夜在梦中仿若置身温暖的泉水中,原来是她这个傻徒弟给她输了一晚上的灵力。
她扳开他的手指,将手从他掌心抽出,抱着被子悄悄溜回了自己的房间,若传出去她这个师父在弟子房间睡了一晚,她还要不要脸了。
清宁走后,晏溪尘睁开清明的眸子,他盯着自己的掌心,上面还留有师父的温度,他将手放在鼻尖,轻嗅一口,一股清淡的桂花香钻进他的鼻腔,这是独属于师父的味道。
外面日头逐渐升起。
清宁整理好衣着推开了房门,晏溪尘正站在院中盯着那棵冰雕的树,也不知在想什么,看得入神。
他今日穿一身淡绿色长袍,衣摆绣着几簇桂花,已然成为这冰天雪地中午的一抹亮色。
阳光洒在他的白皙如玉的面颊上,乌黑柔顺的头发半扎半披,在光线下闪着细微的七彩流光,清宁唤一声“尘儿”,他便转头露出乖巧的笑脸,明眸皓齿,干净清朗。
不知是不是被他的笑容所感染,面纱下的唇角也不自觉上翘:“尘儿,陪为师逛逛这冰殿,顺便打听一下凝霜夫人的行踪。”
清宁背着手随意在殿中闲逛,晏溪尘跟在她身后一步之遥,中途遇到几位殿中伺候的侍女,她停下来问她们凝霜夫人的行踪,都支支吾吾的,寒千绝告诉她凝霜夫人是昨日离开的,可这几位侍女竟说不出凝霜夫人具体离开的日子。
“这几个侍女的反应不对,晚上找个落单的盘问一番,记住,低调行事。”清宁悄声对晏溪尘吩咐。
“是,弟子明白。”
入夜后,清宁刚将床铺好,晏溪尘携着霜寒之意从外面回到房间。
“师父,弟子按照师父的吩咐盘问了一名落单的侍女,得知寒千绝下令,禁制寒宗人透露凝霜夫人的行踪,弟子又到凝霜夫人的住处查看,发现床榻上躺着一名女子,面色苍白,身体虚弱。”
清宁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若有所思道:“凝霜夫人明明就在殿中,寒千绝却声称她已外出,只能说明他并不想把冰魂针借给我们。可这冰魂针也并非寒宗至宝,除了能克赤瞳雪魈,还能做什么呢?寒千绝不愿得罪于我,宁愿撒谎也不借冰魂针,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晏溪尘放下茶杯,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又道:“弟子还发现一点比较奇怪,床榻上躺着的女子气息和寒宗内的修士不一样,她身上似乎是有...魔气,不过弟子离得比较远,也不能保证那股魔气是否是凝霜夫人身上的。”
“魔?”清宁笑了笑,“若凝霜是魔的话,那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不过...你是例外。”
“弟子愚钝,请师父解惑。”
“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这极寒之地自古便只有寒宗的修士能在此极端之地生存,并以汲取寒气为修炼源泉,凝霜若是魔,长期居住于此地,恐怕早已被寒毒侵入脏腑。”
“可师父为何说弟子是例外?”
“我的乖徒儿,你可是天魔血脉,体质强悍,既不受永夜秘境中煞气的影响,便也不受这极寒之气影响。”
晏溪尘愣了愣,师父似乎心情很好,言语之间比往日亲昵了些,而且师父的言语间似乎对魔并没有十分抵触,或许师父没他想像中那样排斥魔。师父明明知晓了他的身份,不仅帮他掩藏,还继续认他这个弟子,不是吗?
“可冰魂针和这有什么关系?”
“为师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冰魂针除了能克赤瞳雪魈,还能吸收世间一切寒气,寒千绝需要用冰魂针吸出凝霜体内的寒气,缓解她的极寒之气的伤害,所以不肯借出冰魂针。”
清宁取出一个瓷瓶,打开盖子,里面放着一粒黑色的药丸,清宁将瓷瓶推至晏溪尘面前,说道:“为师需要以天魔血为引,融入这化寒丹之内,方可解凝霜的寒毒,给为师一滴血就好。”
他没有丝毫犹豫,拇指凝聚灵力,轻轻在食指一划,立即出现一道鲜红的口子,接着一滴鲜血立刻滴入瓶中,他把瓶口盖好,递给了清宁。
清宁收好了瓷瓶,摸了摸他的头笑道:“回去吧,为师准备休息了。”
他站起身来,犹豫道:“师父的身体...”
“为师的身子还用你担心,你给为师输了一整晚的灵力,如今已经完全好了,灵力运行已不再受阻。”
“如此,弟子便放心了。”
次日斜阳之后,清宁带着从无极城买的桂花酿,特地前去拜访寒千绝,邀请一同品酒。
清宁跪坐在蒲团上,将酒倒入冰盏中,推至寒千绝面前:“寒宗主,这桂花酿倒入冰盏之中便成了冰酿桂花,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宗主尝尝。”
寒千绝是个不懂风情的人,无论是饮酒还是饮血都一样,端起冰盏,一饮而尽:“果然是好酒,清爽怡口,甘而不腻。”
清宁笑笑,又倒了一盏酒,递给寒千绝:“幸得宗主喜欢,清宁这还有好几坛桂花酿,便作为这几日叨扰宗主的谢礼吧。”
“清宁仙长客气了,寒宗鲜少有客来,寒某高兴还来不及。”
清宁端起冰盏:“宗主豪爽,这一杯清宁先干为敬!”
清宁放下酒盏,终于切入正题:“清宁今日来,其实是来解决宗主的难题的。”
寒千绝挑眉,眼中有不解:“不知仙长认为寒某有何难题?”
“清宁可以治凝霜夫人的寒症。”
寒千绝瞳孔微缩,一双鹰眼紧紧盯着清宁,面色严肃:“仙长如何得知夫人的状况?”
清宁不紧不慢道:“清宁无意窥探宗主家事,只是想借得冰魂针取冰魄石,关于夫人的寒症也只是猜测,清宁这有一味化寒丹,可解夫人寒症。”
寒千绝摇头:“云苍派的化寒丹虽然厉害,可却解不了这极寒之毒。”
“清宁这一味化寒丹并非寻常丹药,加入了一味秘制药引,即便是极寒之毒也能化解,宗主如今可有更好的方法?何不让清宁试试?”
寒千绝紧皱眉头,内心似乎极为纠结。
“宗主放心,在寒宗的事,清宁一个字也不会泄露。”
半晌,寒千绝叹了一口气:“罢了,让你试试也无妨。”
清宁跟在寒千绝身后,来到凝霜的住处,床榻上躺着一位极美的女子,只是面色苍白,眉间有隐隐的寒气溢出。
清宁上前摸了摸凝霜的脉象,寒气入侵已久,恐怕已经已经伤及肺腑,若是再不治疗,只怕回天无力。
清宁将化寒丹喂入凝霜嘴里,等了片刻,凝霜并无反应,寒千绝摇头道:“仙长好意,寒某心领了,只是这极寒之毒并非寻常的化寒丹可解,仙长请回吧。”
清宁纳闷了,有晏溪尘的天魔血做引,什么寒气都能解了,为何会对凝霜无用?
“请宗主稍安勿躁,容清宁再查探一番。”
清宁再度将手放在凝霜的脉上,细细感受,这一次,她觉察出些许不同,凝霜体内似乎有股力量再对抗化寒丹的药性,使得化寒丹不能发挥药性。
“寒宗主,可否取出凝霜夫人体内的冰魂针?”
寒千绝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可,冰魂针吸收了凝霜体内大量寒气,若是取出,凝霜顷刻间便会没命。”
清宁斟酌一番道:“我知取出冰魂针危险,可冰魂针在抵抗化寒丹的药性,这也是为何化寒丹现在并未发生药效的原因。”
“清宁仙长,我同意让你试试,但不是拿凝霜的命来给你做试验,若无法解寒毒,便请离开吧。”
若就此离开前功尽弃,清宁有些不甘心,她在心里挣扎一番道:“取出冰魂针时,我会将寒气引到我身上,绝不会让凝霜夫人出事,还请寒宗主让清宁一试。”
寒千绝愣了愣,清宁此番做法,不论寒毒是否能解,她都将受到寒毒的侵害,此举实在对她百害而无一利,在清宁坚定的目光中,他终于点了点头,同意一试。
寒千绝将手掌放置在凝霜头顶,数根透白的冰针从缓缓从她头顶被吸出,几乎针尖刚离开凝霜头颅的时刻,清宁立即将将顷刻间在凝霜体内爆发出的寒毒往自己身上吸。
没了冰魂针的抵抗,加入了天魔血的化寒丹药效开始在凝霜体内释放,她的皮肤表面有白色的寒气不断地蒸发,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慢慢有了血色。
“寒宗主,夫人的寒毒已经解了,接下来只需要休息几天就能醒来,还望宗主依照约定,将冰魂针借给清宁。”
寒千绝双手叠握,郑重地向清宁鞠了一躬:“清宁仙长对寒某有救命之恩,寒某定不会忘,请仙长放心。”
清宁勉强笑了笑,忍住体内的翻江倒海,快步赶往外院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