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消息一发出去,陶灼然立马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你没开玩笑吧?”他震惊地问,“那你怎么知道你有男朋友?”
我把昨天他跟陆霄在医院打牌的时候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陶灼然神情复杂地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在判断我是不是在作弄他。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他。
“你的意思是,你什么都记得,就只是把和顾怀悯有关的事情忘记了是吗?”他不可思议地总结。
“……”他这么一问,我突然有点汗流浃背了,“我也不记得车祸的事情了。”
“这个不记得很正常啊,你当时肯定晕过去了啊。”陶灼然很是迷惑地问,“可是你和他,你们那时候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忘了呢?”
“我们怎么好好的?”我好奇地问:“你见过我们相处?”
“见过啊。”陶灼然把他知道的仅有的几件事都跟我仔仔细细——也许是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你们那个时候一看就是在谈啊,你俩一碰面,那小动作,那眼神,别提多暧昧了,啧啧啧……”他对着镜头,一脸甜蜜地回味道,仿佛谈恋爱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我听完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想起来开口:“你说的这些好像也不能证明他就一定是我的男朋友,也许真的只是我单方面喜欢他。”
“为什么啊?”陶灼然很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为什么?
我也不是很清楚。
我躺在床上,缩小了和陶灼然的视频界面,重新打开顾怀悯的主页,盯着他的朋友圈看了半天。
最后终于得出结论——
也许是因为他这段时间看上去过得还不错,完全不像和男朋友失联的样子。
“你别自己瞎琢磨了,直接去问他本人吧。”陶灼然突然语重心长地说。
有道理。
我深吸一口气,把视频挂了。
打开和顾怀悯的聊天界面。
输入。
你还记得我吗?
不行,好傻,删掉。
我不记得你了。
作为开场白不太合适,删掉。
我出车祸了。
好像诈骗,删掉。
你下午有空吗,我们能不能见一面,我有话对你说。
这个好像还可以。
但是会不会有点突然,消失了这么久,突然诈尸,一出现就要约见面,他会不会害怕啊,怕我要当面诈骗或者勒索之类的,毕竟他现在还挺出名的。
纠结犹豫了半天,吃完午饭消息还没发出去。
我躺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儿,下午两点,觉得脑子清晰了许多。
又开始编辑信息。
我打算先试探一下他对我的态度。
“我的手机坏了,这段时间一直收不到消息,今天才修好。”
很好,进可攻,退可守。
即便我们没有在谈恋爱,这句话也很得体。
发完我就紧张地把手机倒扣在茶几上,屏息等待了一会儿。
对面半晌没动静,我又把手机拿起来,将音量声开到最大,重新倒扣在茶几上,然后打开了电视。
我需要一点东西来分散我的注意力。
不然心跳声真的响得我没办法像个正常人一样在沙发上好好坐着。
顾怀悯足足过了37分钟才回复。
“嗯。”
他就回了一个字。
我盯着冷冷清清的聊天界面又等了几分钟,再没有别的消息了,对面也没有显示正在输入中。
这也太冷淡了。
他打字的时候有没有露出那种面对记者时一样不耐烦的神情。
网上传的那些视频里面他虽然臭着脸,但嘴里一直在说麻烦让一让。
其实挺有礼貌的。
是那群记者一直拦着他,不让他走,他才发火的。
他生气之后说了’滚开’两个字。
这也是前期他一直被声讨的原因之一。
我想了想,又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我:“你有联系过我吗?”
点完发送,我继续在屏幕上打字,“如果有的话真的很对不起,因为手机坏了,所以我没看到……”
还没打完,顾怀悯已经回复了。
“没有。”
“……”
没有。
他说没有。
我默默把上一条消息删了,从输入界面退了出来。
从高考结束到现在,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吗?
我们果然没在谈吧。
屏幕变得有点模糊。
我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我的眼睛湿了。
怎么回事,我明明都已经不记得他了,为什么还会这么难过啊。
而且这种难过的感觉好熟悉,就好像我从前体验过很多次一样。
沉浸在这种情绪里面,没一会儿就觉得头痛,心脏也很不舒服。
下午三点,周玉山预约的康复师来了。
我不能剧烈运动,但也不能完全不运动,周玉山担心我把握不好这其中的尺度,找了专业的人上门一对一指导。
我本来很难过,跟着康复师一起运动了一会儿,心情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宅在家里过上了养老一般的生活。
每天按时起床,吃清淡的一日三餐,上午画画,下午锻炼,除了午睡,其他休息时间大部分都用来听一些知识型播客。
中途沈另仪参加完语言类国际夏令营回来了,我不知道周玉山是怎么瞒过他的,总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出车祸的事儿。
每次康复师过来,沈另仪都以为我在健身,满脸新奇地凑上来捣乱。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理解得也没错,我确实是在强身健体。
转眼就到了八月。
期间陶灼然打听过几次我和顾怀悯的事儿,都被我岔开了话题。
这天,他又给我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段视频。
看画质和角度应该是他用手机偷偷拍摄的。
视频很短,还不到8秒钟。
但视觉冲击很强,轻易就击溃了我这段时间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心理防线。
我反反复复观看了很多次。
见我没回消息,陶灼然发了个问号过来。
陶灼然:“有人在吃你男朋友的豆腐,你不发表一下意见吗?”
陶灼然:“猫猫探头.jpg”
陶灼然:“猫猫疑惑.jpg”
陶灼然:“忍者神龟.jpg”
陶灼然:“绿帽.jpg”
我:“……”
陶灼然:“原来你在呀~”
我:“你没别的事可干了嘛?”
陶灼然:“你发条朋友圈问问,除了那些没考好打算复读的,现在谁不是在家闲得发霉。”
陶灼然:“你不过来吗?”
我:“我去干嘛?”
陶灼然:“英雄救美啊。”
我:“你好无聊。”
对面很久都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我在客厅画画,时不时把手机拿起来看一眼。
七分钟后,微信消息终于又响了一下。
我赶紧放下画笔,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是一条新的视频,我点开看了。
“……”
靠。
我火冒三丈地打了个电话过去,问陶灼然,“你在哪儿?”
“这你都看不出来吗?”陶灼然诧异道:“桂雨山房啊大哥,你至少去过十几次了,不是,这不是咱俩一起去过的餐厅吗,你这失忆挺严重啊,你是气昏头了没看出来还是不记得了?”
陶灼然在电话那头跟连珠炮似的对着我一顿输出。
我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视频里面,顾怀悯正仰着头被一个大腹便便、一脸猥琐的中年男人喂酒。完全没有注意到包厢里面的装潢,陶灼然刚刚一提我就知道了。
但我懒得跟他解释这么多。
“帮我看着点,别让人把他带走了。”我一边用手机软件打车一边说。
“你过来吗?”陶灼然问。
“嗯。”
“那你快点。”陶灼然吐槽道:“那咸猪手都快摸到你男朋友的腰上去了。”
“……”我顿了顿,“他不是我男朋友。”
有司机接单了,我匆匆走到门口换鞋,周玉山听到动静,推开书房的门,追上来问,“你去哪儿?”
我面不改色地说,“陶灼然约我吃饭。”
“在哪儿吃?”周玉山追问道。
我直接把手机按了免提,把电话递给她,大声对陶灼然说,“我妈问我们在哪儿吃饭,你跟她说吧。”
陶灼然夹着嗓子甜甜地喊道:“阿姨,我们几个同学晚上在桂雨山房聚餐,您要不要一起来啊?”
他都说了同学聚餐,周玉山怎么会一起。
她客气了几句,婉拒了。
电话挂掉之后,周玉山立马提议:“我让小张过来送你去。”
“不用了,我已经打好车了。”我说。
“不行。”周玉山坚持道,“让小张送你,不然我不放心。”
我拗不过她,在门口焦急地等待了将近十分钟,周玉山的司机终于开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商务车过来了。
他直接把车开进车库,在里面换了一辆家里的车开出来,停在我面前。
我拉开车门,一个人坐在后座,周玉山又不放心地隔着车窗叮嘱道:“吃完饭早点回来。”
“嗯。”
叮嘱完我之后,她又对着前排说:“小张,你就在附近守着,等他吃完饭麻烦你再帮我把他送回来。”
“好的,周总。”小张应道。
“去桂雨山房。”我紧接着说。
小张看出来我有点着急,立马启动车子,调了个头,开往我说的目的地。
我到此刻已经心急如焚。
毕竟,从这里去那家餐厅拢共就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要不是为了等他,我现在很可能已经见到顾怀悯了。
“你到了吗?”路上,陶灼然发来微信问。
我:“还有五分钟,怎么了?”
陶灼然:“你男朋友看上去已经有点不胜酒力了。”
我再次纠正道:“他不是我男朋友。”
陶灼然:“哦,你老公。”
我:“……”
陶灼然:“真的,你自己亲口说的,在一个将近五百人的微信群里。”
这件事儿他上次已经说过一次了。
我:“往事不必再提。”
陶灼然:“你俩还没说开吗?你问他了没?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帮你去问。”
我:“千万别!”
陶灼然:“你信我,他真的喜欢你。”
为了阻止陶灼然干一些冒昧的蠢事儿,我只好道:“你离他远点,我一会儿自己问。”
陶灼然:“行。”
到了餐厅门口,司机去泊车,我一个人先走了进来。
里面的服务员立马过来拦住了我,“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
“我的朋友在1号包厢等我。”我说。
“好的,我带您过去。”
微信消息又在响。
陶灼然:“!”
陶灼然:“你到了吗?”
陶灼然:“顾怀悯去洗手间了,有个男的跟着他一起去了。”
“我到了。”
发完这条信息,我立马转了个弯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服务员在身后小声提醒我,“先生,1号包厢不在这边。”
“不用你带路了,我知道1号包间在哪里,去完洗手间我自己过去。”我着急忙慌地说。
“好的,先生。”服务员见状便没有再继续跟着我。
我大步走到洗手间门口,正好听到有人在里面聊天。
隔着一道门,他们的声音很闷。
我靠近了些,把耳朵贴了上去,很快就听到了顾怀悯的声音。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朱总这个人很小气,他没这么痛快给钱的,你与其这么费劲吧啦地讨好他,还不如——”
“不如什么?”
“我的助理跟我说,之前有人爆料你是…哈哈,后来官方出面把所有讨论这件事的ID都封了,相关的帖子也删了,有这回事吗?”
“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既然我们都是同道中人,你以后就不用这么辛苦地到处给人又是站台又是陪酒的了。小顾,你直接跟我吧,你别看你现在挣得多,等这阵热度过去,就不会再有这么多商务找你了。你现在一个月能挣多少,你跟了我,我以后每个月给你双倍。”
“跟你做什么?”
“跟我做什么…哈哈,你连这都听不懂吗?你长得这么好看,在学校里应该很受欢迎吧,没跟人睡过?”
“你想睡我?”
“是——啊!啊!!啊!!!松手!松手!!痛痛痛!啊!兔崽子,你——”
“赵总,你知道刘总的公司最近正在开发一款录音笔吗?可以实时翻译成26个国家的语言,满电状态下能持续录制48个小时。前几天去他的公司参观,他看我很感兴趣,就送了我一支样品,让我试用几天,顺便给他提点优化意见。”
“……”
“对了,之前说好的尾款今天能结一下吗,赵总?”
“……能。”
我靠在门板上,正听得入神,身体突然失去支撑,洗手间的门被人从里面唰的一下拉开了。
我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都在开门的那一瞬间被吸了进去,扑倒在一个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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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