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沉风的话,长孙雪没有更多的悲恸,神情间只有一片茫然。
“我是不是不该追查此事。”
几番事情下来,长孙雪已无力去想其中的弯弯绕绕,反正不论自己朝那个方向走,总会有一块巨石挡在自己要行的路上,她试着去将这巨石挪动,但结果就是眼下她的境地,反被巨石压得无法喘息。
“为何要对自己过分苛责。”沉风看着长孙雪这般神情,心中生出了几分慌乱,他不知如何做才能将长孙雪脸上的愁云散去。
长孙雪将沉风的话听在了心里,可眼下的她到底一时间没办法想通,只得失神说道:“时候不早了,剩下的这张棋谱你我明日再一并研习罢。”
沉风不想离去,可身在此处又能帮得上眼前人什么,他心中没有方法,只得在迟疑过后同长孙雪道别。
又一日黄昏落尽,天边的那一抹浓烈的红像是永不会散去,誓要灼伤每一个注视着它光芒的人的心。
沉风第一次因着天边霞光心中不快,
然这份不快注定要贯穿余下的时间,沉风刚走出点翠园不久,麻烦便由找上了门来。
被他派来在点翠院附近值守的侍卫拦住了他,告诉他司主要见他。
侍卫口中的司主便是傅聿,沉风听到这个称呼下意识地轻皱了皱眉,随后向那侍卫问道:“他在城中还是城外?”
城中指他与关然常去的那个酒楼,城外则是指赋凌司所在地。
“傅司主说他此时就在宫门之外等着您。”
“我知晓了,我不在时,你记得要看管好此处,有任何不对都要立即向我回禀。”
等到那侍卫应下,沉风方才向宫门的方向走去,脸色也在途中变得愈发冷淡。
沉风知晓傅聿寻他是为了何事,换做之前,他定然能将心中想法同傅聿说个明白,一如像与关然相处时那样,但自从傅聿接管赋凌司后,他觉得同傅聿交流变得格外困难,他说出的每一句话总能被傅聿绕在在他看来全然不相关的政事上,二人之间的交流变得愈发困难。
向宫门前的守卫出示赋凌司的白玉牌后,沉风便坦荡地地从宫门走出。
宫门外,一架看上去便知是勋贵人家的华美马车停在离他不远处的位置上。
沉风没怎么坐过马车,傅聿先前也是。
沉风掀开马车那有些分量的金色暗花门帘,进到轿厢之内,傅聿正在里面坐着等他。
虽为等,可沉风进来之时,傅聿仍在闭目养着神,直到沉风在他一旁别扭地坐下,那双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丝一毫。
轿厢不算很大,再加上不适应的缘故,沉风一对手脚颇有些无处安放,浮躁顺理成章地浮上他的心头,连带着语气都变得有些不善:“你寻我来有什么事?”
车夫见他上车,牵动缰绳,车轮随之转动,马车缓缓驶离王宫,与之同时,神情严肃的傅聿也缓缓开口。
“你竟不知晓原因?”傅聿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看向沉风,“我若是再不寻你,你岂不是就要被那肃亲王妃勾走了魂去,我遣你到她身边只是为了护她性命,而不是任她驱使,你往后不必再进宫,肃亲王妃的事交给在那处的林良便好。”
傅聿一番话给沉风下了结论也替他做好了决定,沉风不喜他这副替人做主的模样,冷着声音发问:“你何时变得这样无趣?”
“无趣?”傅聿气得笑出声来,“你要知道作为一个杀手最不该有的就是恻隐之心,情爱之事更是要慎之又慎,沉风,不是我无趣,是你越了界。”
“傅聿,这不过是由你一人评断的界限,我心中从没有这些繁琐的东西,若我心中有界,我不会从赋凌司的遴选中活下来,也不会帮你杀了上一任司主。这界限和**于我而言不过浮云,是你不仅要困住自己的脚步,还妄图困住我的。”
傅聿听后仰头不屑地轻笑了出来:“那你要如何?要将那肃亲王妃从王宫中解救出来,再抛下一切带她回兆国?你莫不是在痴心妄想!”
“我从没想过这些。”沉风冷静地说道。
“那你在想什么?”傅聿语气依旧转了弯,神情中有疑惑,但更多的是蔑视,“是什么让你天天进到点翠院主殿,还为那王妃买糕点,甚至为了她在牢狱里打听消息,我倒十分想知晓你的想法。”
“这些日子我过的太无趣。”沉风思考了许久,给了傅聿一个真切的答案。
沉风到现在为止的人生除了杀戮便没了旁的东西,越过越空洞,康皓所知的消息给他的生活带来了一点盼头,长孙雪则平添了许多色彩。
她曾有过沉风从未得到过的宠爱,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灵动,像清晨在枯枝上开嗓的鹂鸟,孤寂又鲜活。
傅聿听到他的答案神色倒是有所缓和,拿去了语气里的不可置信和气愤无力,转而淡然说道:“若是为了寻趣,倒无不可,只是你往后的行动还是要收敛些。”
沉风看着傅聿这一副似是了然一切的自以为是的模样,微微勾起了嘴角:“傅聿你何时变了个模样。”
“不是我要变,我也想回到过去同你与关然一道在赋凌司闯荡的模样,可那是个连纸鸢都放不了的地方,何来畅快?是这混乱的世事让我变成了这样。”
马车停下,到了沉风在尹都城的居所,也是绑着康皓的地方。
沉风不想听他提什么纸鸢,爽快地下车离去,离开了这容不下他的轿厢。
沉风没有因傅聿的话改变他的行动,他依旧在每日黄昏时候去到点翠院中,向长孙雪讨教棋艺。
一局棋后,长孙雪向他问起于娘和小梅的近况。
“我会向关然打听此事,上次的信也是关然转交到了我手上。”沉风说完了一阵又接着补充道,“关然,就是那个你不小心在槐荫院中撞见的女子。”
“我知晓。”长孙雪点点头说道。
“你这几日可有感觉好些?”沉风短暂犹豫后开口向长孙雪询问道。
“院里的侍者很尽责,每日都按时送来膳食和汤药,我身子确是比先前更康健。”
自打玉亭离去,院里换了一批新侍者后,沉风便没在点翠院再用过饭,他离长孙雪的距离好似远了些。
“那便好。”沉风应道,“于娘和小梅的事,我明日会给你答复。”
“好,我会在此等着郎君。”长孙雪说话时眼神落在已被沉风清理干净,空无一子的棋盘上,眼中有担忧也有期盼。
从点翠院离去之后,沉风便传信与关然,邀她去如鸳楼吃酒,关然欣然应下,二人如约在月初悬于空时在如鸳楼相见。
“说吧,你寻我有何事?”关然刚一落座便看着对面已在此等了有一阵的沉风说道。
沉风不惊讶关然知晓他的意图,先倒了一杯茶水送到关然的面前。
“你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你托那平宁公主送出宫的两个侍者?”
“记得,先前那两人来信,我还将信转交给了你。”关然说完喝了口沉风递来的茶水,随后接着向沉风问道,“你可报了菜?如鸳楼近来上了不少新口味的菜肴,我想尝尝。”
“你定有遣人看着她们罢,她们眼下的境况如何?”
“我确是遣人看着的,经我之手送出宫的人,总不好出了什么乱子为我和平宁惹出事端。”关然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酒楼中的小厮来到近前,加报了几个菜名,“你寻我来就是为了这个?傅聿定然找过你了吧,你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
“傅聿那处我已向他解释过了,他不是从前那个他,已不会过多在意我的想法,他只是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
关然听后叹了口气,随后说道:“从残朱归来后的这些日子我除了见你,便没再离开过赋凌司,上次那个木雕我赠与他后他面上确是露出了些喜色,可看他开心,我心中却没了往日那般欣喜的感觉,或许这些岁月改变地不止他一人。”
说话间,沉风先报的那几个菜先端了上来,还是一贯的老套菜式,不过少了醋泡花生。
“不说这个,那两个侍者的境况你眼下可知晓?”
“我需得向那处看守的人手打听一二,怎么也得个三四日吧,你很着急?”
“她们眼下大约在何处?明日黄昏之前可能得到消息?”
“上次我的人手来报信时,她们刚行至宁州,眼下应当还在那处,宁州离尹都倒是不远,但遣人来回传信还有交涉探查,总要费些时间。我上次得知她们的消息就在几日之前,她们一切安好,你若是要给那公主一个交代,这消息想来也够用了。”
关然话音落下,对面的沉风却没有立即答话,不过这答案于关然来说也无关紧要,她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盏酒,随后又拿起食箸,开始享用起桌上的菜肴。
可当她刚夹起一片牛肉,听到沉风的话后,手一抖,那片牛肉又掉回了盘中。
“你可将那侍者落脚的地方告知于我?”
“你这是何意?”关然放下了食箸向沉风问道,“那两个侍者就在宁州城内一间叫林福客栈的地方落脚。”
“我亲自去。”沉风说着起身,“点翠院那边,你遣人帮我跟林良说一声,叫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关然听到沉风的话后,愣了半晌,回过神来朝楼下如鸳楼的大门处去望,正瞧见沉风从大门处匆匆离去。
回过头来,桌上又多了两个她方才新加的菜,她看着满桌子菜肴还有那一壶好酒,摇摇头,又叹了口气,继续拿起食箸夹起了方才那片她掉在盘中的牛肉。
[三花猫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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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寻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