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好茶招待大帅,还请多担待。”
萧谛听招呼下人摆席,安顿喻兰江下榻,点了今年的谷雨茶和一些食肆热销的茶点,一副主人模样地坐在高位上。
喻兰江今日没什么事情,就一路出了喻家散步拐到镇抚司,一进门就看到主堂高位坐着个人。
她探进来半个身子,疑心自己走错地方了,往外退了几步,四下巡视,留在院子里值班的锦衣卫下属她都认识。
众人神色如常地看着一头雾水的大帅,好似这般场景早就见怪不怪。
喻兰江歪头思考片刻,果断一脚踏了进去。
“上次见小殿下,你还是个半大的娃娃,如今长高了,也张心眼了。”
喻兰江不同她客气,大马金刀地给自己扯了张椅子一坐,拈起一块茶点啃了两口,发觉是自己喜欢的味道,遂把点心完完整整地吃下去。
萧谛听抻手支棱着下巴,笑眯眯地看大帅风卷残云地垫着肚子,趁着她拆下份油纸包的空挡,拂袖给她续了杯茶。
喻兰江余光看着她的动作,脾胃被这一番弄下来,熨帖了许多,心情也挺好的。
她不是爱与人计较的性格,对方有诚意,她也愿意行个方便。
“说罢,什么事儿找我。”
萧谛听把倒好茶的杯子轻轻推到她跟前,一副乖巧模样,诚恳道:“上次是我先探了一下大帅的行踪,耍了点不入流的小花招,我和您道歉。”
“小事……你为何不吃?”
萧谛听连连摆手:“我不爱甜食。”
“给小裴带的么?”
“先到先得,可以不是。”
喻兰江听她这么一说,觉得此人有些好玩起来,耐心更多了几分:“那今日你是来寻我的,还是来同小裴私会?”
萧谛听抿起嘴唇,她坐的位置视野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门后有个模糊的人影,大帅问的问题着实让她两难,心说此人真是难以捉摸,不可估量。
不过她今日主要还是求着眼前这尊大佛,于是她一清嗓子,真诚道:“自是为了大帅来的。”
喻兰江也笑了,借着喝茶遮掩,瞧瞧往门后看去。
门后的影子肉眼可见的有些暴躁,晃动了两下,消失在了门口。
但喻兰江觉得还没完,她又故意逗人:“我的行程可不好拿,你这是在背后调查了我多久?”
萧谛听呼吸一滞,藏在袖子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些,心慌地感觉再度袭来,她干咳一声,这个话茬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该死,早该想到了,这个问题就不该回答,总归是要两头不讨好。
喻大帅似是没看到她细微的不适,慢慢品着这宫里御赐的好东西,多情地眸子深深地睨着她,叫她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她问的随意,萧谛听更加拿不准她的态度。两人就这般无声的胶着,末了还是萧谛听先忍不住了,她长叹一气,硬着头皮拱手行礼道:“抱歉——”
“好了,兰江姐,正事要紧。”
裴闻津扶住门槛,挡住室外的天光,一脸头疼地走进来,看着桌上没几块的点心,装作毫不在意地略过萧谛听,对着喻兰江劝道:“大帅——”
喻大帅深知再闹就要玩脱了,颇有雅量地大手一挥:“就你护短,小殿下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想插手刑部正在探查的案子。”萧谛听上身微微前倾,有裴闻津在一旁支持,她底气多了不少,“不瞒大帅,我目前的困境想必您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打算帮你。”
萧谛听知道事情没这么顺利,喻兰江能走到今天绝无可能是泛泛之辈,她来前就做好了无法说动她的准备。
“大帅的意思我明白,但我还想争取一下。”
她说得情真意切,反倒是衬得喻兰江有些不讲道理了。
“你有什么筹码。”喻兰江屈指敲了敲桌子,指骨扣在木头上的声音生脆生脆的,她也正色看向萧谛听,没有半分不悦,像是真想摸一摸她的底。
萧谛听知道有戏,赶忙争取道:“我会将那案子查得一清二楚,定会叫大帅满意。”
喻兰江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态度也软和了起来,追问道:“要求呢?”
“事成之后,我自会像大帅讨要。”
“不违背祖宗礼法,天伦常理吧?”
萧谛听三指齐天,竖在鬓角:“我萧谛听对天发誓,绝无可能让大帅为难!”
“成交!”喻兰江敲桌的手像上一翻,摊开掌心一看,居然是一枚小小的私章,她拉过萧谛听的手,把物件塞给她,“这是我的私章,虽没有号令百万雄师的能力,但足够让你走得平稳些。”
萧谛听捏着掌心冰凉的物件,就三个指甲盖大小,精致且很有份量,她知道这就是喻兰江的信任。
“看这些情况用,小心惹祸上身。”
“我明白了大帅。”
走出主堂时萧谛听还觉得有些恍惚,好似方才她与喻兰江和谐往来,都是她的幻觉一般。
喻兰江看起来很有城府,深不可测,可她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亲近自己许多。她人脉不可估量,能给自己私章行事,便是最大的纵容了。
这一行远比自己预料中收获还多,萧谛听摸不准她为何一改从前四两拨千斤的态度,但这不重要,她也没空去关心。
眼下有了这枚通行证,萧谛听心下快速整理出一个章程,算准林淮寓都上值时间,马不停蹄往大理寺奔去。
喻兰江四方平稳地粘在椅子上,也没起身去给公主送行,只目送小殿下像欢脱的兔子一路蹦出去,恨不得相全天下告知自己的愉悦。
再一看从进来起,就没见过话装死的裴闻津,气不打一处来:“你没名没分地跟着她到底图什么?你看她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不怪喻兰江揶揄人,裴闻津站在喻大帅身后许久,喻兰江给了萧谛听自己的私章后,又同公主简单闲聊了几句。期间也就是被大帅逼到深处,不知如何作答了,才求助似地看他一眼。
不过不等他裴闻津插手,就被公主自己想办法挡了回去。
倒真是个冷心冷眼,负心薄幸的人。
裴闻津知道喻兰江许诺了公主的好处是什么份量,一时间不敢吭声,喻兰江嘴他也是愈发起劲。
“伯父在世时不是没替你寻过亲世,单都被你小子一力挡了回去。”
“到底是王家的姑娘不够知书达礼,还是张家的姑娘不水灵……非得找这么一个满肚子花花肠子不说,还立场特殊的?!”
大帅气得头疼,一拂衣袖:“随你去,我管不着。”
话说到这份上了,裴闻津也不好辩解什么,只得抱拳道:“我送大帅。”
喻兰江伸手点他脑门:“你好自为之,生在帝王家,是她的不幸,你救不了,也救不得。”
裴闻津看着她的衣角消失在门口,压下心中的怅然,顺着喻兰江的话道:“是啊,生在帝王家……”
喻兰江顺手拍他脑壳,打断了施法,宽心道:“你伤悲秋个什子,人能活的很好,走到今天就是本事。”
裴闻津垂下眼,喃喃道:“但愿如此。”
屋檐上的鸟雀叽叽喳喳地抖了抖翅膀,给这事儿暂时画下一个句号。
萧谛听攥着私章马不停蹄杀到大理寺,正好撞见宋臣璟那个兔崽子抱着东西往外蹿,他脚步匆匆,红着脸羞愤难耐地埋头跑过,都没发现旁边的人谁是。
萧谛听疑心他遭人欺负,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宋臣璟这才反应过来周围还有个人,赶忙下跪行礼:“殿下恕罪——”
公主手还抓着他的胳膊肘,见他要行大礼,十分不习惯地把人提溜起来,正色道:“你我是同僚,不必行此大礼……出了什么事情,走得这般匆忙。”
宋臣璟闻言,刚想说些什么,眼见萧谛听深情关切,他脸色突然更加难看,短时间内脸色变了又变,一咬牙,赌气道:“一些小事,不足殿下挂齿,在下可以处理。”
听他这么一说,萧谛听就更加不放心了,疑心病达到顶峰,皱着眉逼问道:“实话和我说,有什么顾及都无需在意。”
宋臣璟摇头,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没事。”
“怎么可能——”
“殿下,莫要为难小宋大人了。”檐廊下走出一个玉人一样的谦谦公子,那人不穿官袍一身素衣,缩在外袍里,一双狐狸眼勾人的探过来。
不是林淮寓还能是谁。
宋臣璟光是听到林淮寓的声音,后颈就绷得僵硬,巴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口吻也不由得焦躁了许多。
“殿下,在下还有要事……”
萧谛听敏锐捕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氛围,也大发慈悲地收了自己的爪子,往外一比划道:“请。”
宋臣璟抱着卷宗一脸心事地跑了。
林淮寓则站在不远处的柱子上,抱着胳膊,看不出表情地投来视线,见宋臣璟一路跑得没影,这才松松散散地冲走到他跟前的三殿下,虚虚行了个礼。
萧谛听捏着掌心手感光滑的私章,诚恳道:“把人气跑了还是早些哄的为好。”
林淮寓蔫巴地笑笑,扶着柱子缓缓站直:“殿下莫要取笑我了,说罢,找我何事。”
“我要插手西北的那桩案子,我知道你能帮我牵线搭桥。”
“不妥,这事儿我办不成。”林淮寓摇摇头,天气阴冷,他脸色糟糕,语气也重了几分,“还是莫要——”
“这是大帅私章。”萧谛听摊开自己的掌心,一枚乌木私章送到林淮寓眼前,她一舔牙齿打断了林淮寓,“你帮还是不帮。”
林淮寓对着私章愣神片刻,末了他闷声应下:
“我帮。”
大帅:你要干啥子裴闻津,说话!![小丑]
小裴:嘤[抱抱]
萧萧:嘻嘻[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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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暗通款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