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步走进暖阁,暖阁阁如其名,一踏入此处,暖意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里头正中央就摆着太后日常休憩的软榻,旁边放着一张小桌,桌上摆着一杯还没喝完的茶水,茶水已经凉透了。
萧谛听走到小桌旁,她怀疑有人可能是打算对太后投毒,结果不慎落到了云描头上。
出于这个缘由,萧谛听俯身仔细观察着那杯茶水,茶水清澈,没有任何异色,也没有异味。
她又走到窗户旁,推开窗户,寒风立刻灌了进来。
窗沿下的积雪,果然有一处凹陷,凹陷的形状像是一个小小的药瓶。
萧谛听俯身,用手指拂过凹陷处的积雪,指尖沾到一点细小的淡褐色粉末,和抹布上的痕迹颜色一模一样。
“找到了!”萧谛听心里一喜,她拾起药瓶子,连忙叫宋平璋过来,“你看这这个瓶子里装的东西,是不是和和抹布上的一样?想来是有人在这里打翻了什么东西,粉末沾到了抹布上,又被云描带到了庭院里。”
宋平璋也凑过来,仔细看了看那些粉末,拿手扇着瓶口闻了闻,眉头微蹙:“这粉末……像是某种药材的粉末,但卑职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先取一些送去太医院,和之前的样本一起查验!”萧谛听立刻说道,“另外,查一查今日有谁进过暖阁,除了太后和云描,还有没有其他人。”
宋平璋立刻点头,安排人去取粉末,又让人去查暖阁的出入记录。
萧谛听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雪景,心里却依旧不安。那个打翻粉末的人,会是谁?是冲着太后去的,还是冲着云描去的?
她正想让宋平璋去调取暖阁近几日的值守记录,看看有没有陌生面孔出入,窗外忽然传来太监福禄的通报声:“太后娘娘驾到——”
两人连忙转身,就见太后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步进来,身上披着件玄色镶白狐毛的披风,脸色比在偏殿时沉了几分。
“查得如何了?”她刚落座,便开门见山,目光扫过窗边站着的宋平璋,最终落在了萧谛听身上。
萧谛听躬身回话,将方才的发现一一禀明:“回太后娘娘,儿臣在暖阁窗沿下发现了与云描姑姑指腹、抹布上相同的淡褐色粉末,已派人送去太医院查验。”
“另外,庭院里的兰花叶片背面均有细小孔洞,似是人为所致,想来与粉末脱不了干系。”
太后沉默片刻,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殿外突然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寿喜公公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众人脸色皆是一变,连忙起身迎驾。
皇帝一身明黄常服,面色阴沉地走了进来,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最后落在萧谛听身上,语气带着不耐烦的意味,先发制人道:“不过是个宫女的死,竟闹得慈宁宫鸡犬不宁,还劳烦太后亲自过来,真是岂有此理!”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锦衣卫便押着一个身穿灰衣的小太监走了进来。
那小太监脸色惨白,浑身发抖,一进殿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陛下饶命!太后娘娘饶命!是奴才一时糊涂,才犯下大错啊!”
皇帝冷笑一声,踢了踢那小太监的肩膀:“你当着太后的面重新说一遍。”
小太监哭得涕泗横流,声音断断续续:“奴才,奴才喜欢云描姑姑许久了,多次求她与奴才对食,可她始终不肯,还说要去告诉总管太监。”
萧谛听看向跪在地上疯狂磕头,断断续续陈述自己罪责的小太监,心里没来由生出些荒诞的感觉来。
小太监痛哭流涕,以头抢地,额头磕出了血红的印子:“奴才一时气急,就,就偷偷在她的抹布上撒了药,想着让她吃点苦头,没想到……没想到那药发作得这么快,竟害死了她!”
萧谛听心头一震,眉头瞬间皱紧。能让人发作时痛苦万分,毒发迅速的妖物,且痕迹难查,应该是相当难求之物,一个小太监并不容易搞到。
可若只是因求而不得就下此狠手,未免太过荒唐——一个底层小太监,哪来的胆子在慈宁宫私藏剧毒?又哪来的机会在云描的抹布上动手脚?
“陛下,此事恐有蹊跷!”她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这小太监不过是个洒扫太监,怎会轻易拿到这样剧毒之物?且云描姑姑的死因尚未完全查明,仅凭他一面之词——”
“够了!”皇帝猛地打断她,语气骤然严厉,“人证物证俱在,他自己都招认了,还有什么蹊跷?难不成你觉得朕查的案子不公?”
他目光锐利地盯着萧谛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发生在慈宁宫,已然惊扰了太后,若是再大肆追查,传出去成何体统?锦衣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此人即刻押入天牢,秋后问斩!”
萧谛听还想再说,却见太后缓缓抬手,语气带着几分疲惫:“皇帝说的是。哀家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些折腾,既然凶手已经找到,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她眼底压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火气,却还是强压着,对着众人摆了摆手,“都退下吧,让哀家清静清静。”
皇帝见太后松口,脸色稍缓,又叮嘱了几句“好生休养”,便带着人转身离去。
那小太监被锦衣卫拖拽着往外走,宛如一具被抽去了魂魄的傀儡,萧谛听倍感恶心。
皇帝来得突然,走得也快,她脑子里纷乱的思绪还没收拾出个章程来,就被人像风一样全部吹散了。
萧谛听站在原地,望着皇帝离去的方向,手里的药瓶子被攥得温热。
她心里清楚,这根本不是什么情感纠纷,那小太监不过是个替死鬼,而真正的凶手,还藏在这深宫的阴影里,等着下一次出手。
她想到了淮州粮草案背后真正的受益人,对着皇帝离去的方向,看了半晌,瞪着眼睛仍旧感觉难以置信。
萧谛听被撵出暖阁时,雪还在下,落在肩头的雪粒融化成水,顺着衣领钻进脖颈,凉得她打了个寒颤。
回到自己的寝殿,她屏退了所有宫人,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指尖反复搓着腰间的白玉平安扣。
闲来无事给她求这么一个玩意,总不能是所谓的疼爱,大抵是要从她这里索取点什么的。
近日发生的事如同乱麻般在她脑海挥之不去:西北开战、宋臣璟被刁难、云描离奇死亡,还有皇帝今日那刻意压下的态度……
桩桩件件都透着诡异的气息,凑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正慢慢向她收紧。
她敏锐地捕捉到自己在一步步走到刀尖,但她知道多实在是太少了,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来。
萧谛听越想越焦虑。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被轻轻推开,春燕端着洗漱的铜盆走进来,见她仍坐在窗边发呆,眉头紧锁,忍不住轻声问道:“殿下,您都坐了半个时辰了,怎么还不洗漱歇息?是不是今日累着了?”
萧谛听回过神,看向春燕。
她忽然抓住春燕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春燕惊呼一声。
“春燕,”她声音发紧,眼神里带着几分自己都未察觉的狰狞,“你在宫里待了这么久,以前……宫里死的人多吗?”
春燕脸色瞬间煞白,连连摇头,挣扎着想要抽回手:“殿下!呸呸呸!这话可不能乱说!宫里好好的,哪有那么多死人!”
“那就是有,还很多,是不是?”萧谛听加重了语气,指甲几乎要嵌进春燕的肉里。
她想起云描死时的惨状,想起春兰多死,还有那些宫里偶尔传来的、被轻描淡写带过的“意外”,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
春燕被她的模样吓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猛地挣脱她的钳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殿下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宫里的事,奴婢不敢打听,也不敢说……您别再问了,求您了!”
萧谛听看着春燕瑟瑟发抖的模样,才猛然回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失态了。她方才这般死抓着春燕问话,自己一点事都没有,那春燕说的必然是真话了。
她松开手,疲惫地挥了挥:“罢了,是我失态了。你下去吧,我要就寝了。”
春燕如蒙大赦,连忙收拾好铜盆,匆匆退了出去。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萧谛听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越来越大。她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眯了一会儿,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殿下!殿下!醒醒!”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萧谛听猛地坐起身,心头一跳,连忙披上衣袍去开门。
门一打开,她便愣住了——站在门外的,竟是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寿喜,他脸色惨白,额角还沾着雪水,神情慌张得不成样子。
“寿喜公公?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萧谛听心头的不安瞬间放大。
寿喜喘着粗气,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气急促:“殿下!出大事了!陛下让老奴立刻带您去太和殿,群臣都在那儿等着呢!”
萧谛听赶忙安抚道:“你呢慢慢说,这me匆忙所谓何事?”
寿喜闻言,表情变得古怪起来:“您跟着奴才去就是了。”
萧谛听脑子“嗡”的一声,寿喜站在门口,独自一人,伸着一只枯瘦地手抓着她,话语内容意义不明,睁着混浊多眼珠,机械地翻来覆去就是这几句话,不肯和她透露半分。
可寿喜的神情不似作假,她是现代人不信这鬼神之事,来不及细想,只能被寿喜拽着,匆匆往太和殿赶。
太和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压抑得让人窒息。
殿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老者,须发皆白,手里握着桃木剑,正是钦天监的国师。
皇帝端坐在龙椅上,太子和几位重臣站在一旁,神色各异。
萧谛听刚踏入殿门,那国师突然双目圆睁,指着她大喝一声:“妖物!还不从这位殿下身上下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两侧的内侍便如狼似虎地冲上来,一把架住她的胳膊,猛地将她摁在地上。
冰冷的地砖硌得膝盖生疼,紧接着,一盆温热的液体兜头泼下——浓烈的腥臭味瞬间弥漫开来,是黑狗血!
黑狗血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淌,弄脏了她的衣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恶心至极。
萧谛听挣扎着抬起头,惊惶地盯着龙椅上的皇帝,声音因震惊和愤怒而发颤。
“父皇!这是何意?!”
靠在龙椅伤的皇帝掀开一只眼皮,冷冷地望向她,嘴里的话确是对着国师说的:“动手吧,把那‘妖物’丛小殿下身上请出去。”
萧谛听愤怒大吼:“父皇!”
萧萧:父皇——[小丑]
皇帝:(目移)
(许久不露面)小裴:[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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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谁是怪物,我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