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得令,如离弦之箭般扑出巷口。
刘公公刚察觉动静。
“别、别杀我!”刘公公声音发颤,浑浊的眼珠在暗卫和巷口方向转了转,显然还想找机会求救。
黎沉从巷子里走出来,他站在刘公公面前,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柄:“二皇子的人?”
刘公公眼神闪烁:“将、将军说什么?老奴只是宫里的公公,深夜出来是……是替太后取药。”
“替太后取药?”黎沉轻笑一声,俯身逼近,气息带着冷意,“太后的药铺开在宫门口的柳树下?还是说,你要取的‘药’,是二皇子藏在敌国的密信?”
这话一出,刘公公的脸色瞬间惨白。
他知道瞒不住了,膝盖一软就想跪地求饶,却被暗卫死死架住,只能瘫在原地,声音带着哭腔:“将军饶命!老奴是被二皇子逼的!他拿老奴的家人威胁,老奴要是不帮他传递消息,他就……”
“威胁?”楚玉弦也从巷子里走出来,白袍在夜色里泛着光,他没看刘公公,目光落在黎沉身上,“二皇子拿你的家人威胁你,你便助他通敌叛国?那天下百姓的安危,又该由谁来护?”
刘公公被这话问得哑口无言,只能一个劲地磕头,额头撞在地面上,很快渗出血迹:“老奴知错了!求陛下……求两位大人饶命!老奴愿意招!愿意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黎沉挑眉,看向楚玉弦。
刘公公这声“陛下”喊得突然,他本想追问,却见楚玉弦眼底的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只淡淡道:“说。”
刘公公不敢再耽搁,语速飞快地开口:“二皇子跟敌国的联络,都是老奴在中间传信!他们约定,等二皇子谋反成功,就把边境三座城池割给敌国,敌国则出兵帮他稳住皇位!还有……还有二皇子在城外的密仓,藏着他从国库偷运的粮草和兵器,地址在……在西郊的废弃窑厂!”
“密仓的钥匙呢?”黎沉追问。
“在、在老奴的住处!枕头底下的木盒里!”刘公公连忙回答,“老奴还知道二皇子的另一个据点,在城南的绸缎庄,那里有他安插的暗线,专门负责监视朝廷官员的动向!”
楚玉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纸笔,递给暗卫:“记下他说的地址,立刻派人去查。”
随后又看向刘公公,“二皇子除了你,在宫里还有没有其他同伙?”
刘公公想了想,摇头:“没有了!宫里只有老奴一个!二皇子说宫里人多眼杂,怕走漏风声,只敢让老奴一个人办事!”
黎沉盯着他看了片刻,对暗卫道:“把他押回驿馆,严加看管,别让他跟任何人接触。”
暗卫押着刘公公离开后,巷口只剩下黎沉和楚玉弦两人。
“手怎么这么凉?”黎沉的掌心带着体温,裹着他的手指,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刚才在二皇子府就该让你多穿件衣服,偏不听。”
楚玉弦的指尖僵了一下,想抽回手,却被黎沉握得更紧。
他别过脸,避开黎沉的目光:“不碍事,我体质本就偏寒,习惯了。”
黎沉却没松开,反而拉着他往马车的方向走:“先上车,别冻着了。”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原来,又是一年冬了。
黎沉将楚玉弦按在软垫上,又拿了条毛毯盖在他腿上,楚玉弦坐在那里,看着黎沉忙碌的身影,他不敢告诉黎沉,刚才刘公公那声“陛下”不是口误,更不敢告诉黎沉,自己隐瞒的身份,迟早会成为两人之间最锋利的刀。
“在想什么?”黎沉坐在他对面,递过一杯温热的茶水,“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还在担心刘公公说的是假话?”
楚玉弦接过茶杯,才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不是,只是觉得……二皇子的党羽比我们想的更复杂,若是不能尽快清理干净,恐怕会留下后患。”
“放心,”黎沉喝了口茶,语气笃定,“刘公公已经招了,西郊的密仓和城南的绸缎庄,我让人连夜去查,明天天亮前,肯定能有结果。至于宫里,有禁军统领盯着,不会再出乱子。”
楚玉弦点头,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喝着茶水。
马车缓缓行驶,车厢里很安静,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玉弦,”黎沉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还记得我们在边境的时候吗?那时候你说你是文臣,我还总笑话你手无缚鸡之力,结果后来看到你拔剑,才知道自己看走了眼。”
楚玉弦抬眼看向黎沉,:“都过去那么久了,还提那些做什么。”
“怎么不能提?”黎沉笑了笑,“那时候我还想,等战事结束,就跟你一起回京,找个安静的地方住下来,每天一起喝酒,一起看兵书,多好。”
楚玉弦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有些发紧:“那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来没答应过。”
黎沉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看着楚玉弦的侧脸,语气里带着失落:“我知道,你一直都对我很疏离,不管是在边境,还是在京城,我总以为是因为我们的身份差距,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止是这样。”
楚玉弦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黎沉已经开始怀疑了,再这样下去,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
他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黎沉,:“黎沉,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你是将军,我是……我只是个普通的官员,我们之间,不该有太多牵扯。”
“普通官员?”黎沉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玉弦,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真的只是个普通官员吗?你处理政务的能力,你对朝堂局势的判断,甚至你刚才面对刘公公时的气场,哪一点像个普通官员?”
楚玉弦的脸色白了白,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
黎沉盯着他,:“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隐瞒身份?你接近我,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楚玉弦看着黎沉充满怀疑的眼神,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想告诉黎沉真相,想告诉他自己不是故意要骗他,可他更怕黎沉知道真相后,会彻底恨他,会拿着剑指着他,说他是欺瞒旧友的帝王。
“我……”楚玉弦张了张嘴,“我只是不想惹麻烦,所以才隐瞒了一些事,没有别的目的。”
“隐瞒一些事?”黎沉猛地站起身,车厢晃动了一下,他逼近楚玉弦,双手按在他两侧的车壁上,将他困在中间,“什么样的事,需要你从边境瞒到京城?什么样的事,让你连跟我说实话都不敢?”
楚玉弦的后背抵着冰冷的车壁,身前是黎沉带着压迫感的气息,他看着黎沉眼底的怒意和失望,眼眶忽然有些发红,却还是咬着牙,不肯说出真相:“黎沉,别再问了,我不会说的...”
他明明那么想知道真相,可看到楚玉弦这副模样,却又狠不下心再逼他。
他缓缓松开手,后退一步,一丝无奈:“好,我不问了!但我希望你记住,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有什么秘密,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帮你。”
楚玉弦看着黎沉,心里又酸、又涩,:“不用你假好心。”
黎沉没再说话,只是重新坐回对面的位置,拿起茶杯,却没再喝。
车厢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是这安静里,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和疏离。
马车很快到了驿馆门口,黎沉率先下车,然后伸手想扶楚玉弦,却被楚玉弦避开了。
楚玉弦自己跳下车,径直往驿馆里走,是在逃避。
刚才的追问,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又远了些。
可他不甘心,他想知道楚玉弦的秘密,想知道这个人到底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难道是二皇子与楚玉弦有什么关系?他逼的?明明是兄弟。
“将军,”暗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份密报,“城西的密仓已经查到了,里面确实藏着大量的粮草和兵器,我们的人已经把那里围起来了,只等将军下令,就可以动手。”
黎沉接过密报,快速扫了一眼,点头:“好,让他们先盯着,别打草惊蛇,等明天天亮,再派人去清点,把所有的粮草和兵器都运回来。”
“是。”暗卫领命离开。
黎沉看着驿馆里楚玉弦消失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转身也走了进去。
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楚玉弦身份的时候,清理二皇子的党羽才是最重要的事。
可他心里清楚,这个秘密,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不拔出来,永远都不会舒服。
回到房间,黎沉刚坐下,就听到敲门声。他以为是暗卫,开口道:“进来。”
门被推开,楚玉弦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他走到黎沉面前,将披风递给他:“外面冷,你晚上要是还出去,记得穿上这个。”
黎沉愣住了,他看着楚玉弦递过来的披风,又看了看楚玉弦的脸,刚才在马车上的冷漠仿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
“你怎么……”黎沉接过披风,指尖碰到楚玉弦的手,还是凉的。
“我只是不想你冻着,耽误了正事。”楚玉弦别过脸,语气平淡,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掩饰什么,“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说完,楚玉弦转身就想走,却被黎沉拉住了手腕。他回头,看向黎沉,眼底带着疑惑:“还有事?”
黎沉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认真:“玉弦,不管你有什么秘密,我都等你亲口告诉我,我不会逼你,但我希望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
楚玉弦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挣开黎沉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黎沉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里握着那件还带着楚玉弦的披风,他知道,自己对楚玉弦的在意,已经超过了普通的朋友,甚至超过了他自己的想象。可这份在意,在楚玉弦的秘密面前,却显得那么脆弱。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楚玉弦是谁,不管他有什么秘密,自己都不会放弃。
他要等,等楚玉弦愿意告诉他真相的那一天,等两人能真正坦诚相对的那一天。
而此时,楚玉弦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着气。
他的心跳得飞快,黎沉刚才的眼神,黎沉说的话,一直在他脑海里回荡。他知道,自己已经快要藏不住了,身份暴露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他走到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小佩剑。
那是黎沉在边境时送给他的,想起黎沉在边境时的模样,想起两人一起喝酒、一起看兵书的日子,眼眶忽然就红了。
“黎沉,”楚玉弦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无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我真的怕,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恨我,会离开我。”
这场由谎言开始的羁绊,迟早会以最残酷的方式结束,可他还是舍不得,舍不得放弃这份在边境上悄然滋生的感情,舍不得放弃那个让他又爱又怕的人。
第二天一早,黎沉就接到了暗卫的禀报:西郊的密仓已经清理完毕,共查获粮草十万石,兵器数千件,所有看守密仓的党羽都已被抓获;城南的绸缎庄也已被控制,暗线全部落网,从绸缎庄的密室里,还搜出了二皇子与敌国往来的密信,上面详细记录了二皇子谋反的计划和割让城池的承诺。
“很好,”黎沉看着手里的密信,“把这些证据都整理好,送到大理寺,让他们立刻立案调查,另外,把二皇子带过来,我要亲自审他。”
暗卫领命离开后,黎沉刚想去找楚玉弦,就看到楚玉弦从外面走了进来,带着疲惫。
“你怎么了?”黎沉连忙走过去,伸手想摸他的额头,却被楚玉弦避开了。
“没什么,”楚玉弦摇头,“昨晚没睡好,有点头疼。”
“没睡好?”黎沉皱眉,“是不是因为昨晚的事?我跟你说过,别把事都扛在自己身上,要是不舒服,就好好休息,这里有我盯着。”
“我没事,”楚玉弦勉强笑了笑,“二皇子的党羽清理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查到其他的线索?”
“都清理得差不多了,”黎沉把手里的密信递给楚玉弦,“从绸缎庄搜出了二皇子与敌国往来的密信,证据确凿,等审完二皇子,就可以结案了。”
楚玉弦接过密信,快速扫了一眼,脸色更白了些。
他抬头看向黎沉,:“二皇子肯定不会轻易认罪,我们得想个办法,让他无话可说。”
“放心,”黎沉语气笃定,“我已经让人把刘公公和其他党羽的供词都整理好了,只要把这些证据摆在二皇子面前,他就算想狡辩,也狡辩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