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洒在金鳞台雕梁画栋的殿宇之间。今夜是金光瑶以"瑶公子"身份主持的第一次正式夜宴,仙门百家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到齐。
沈清砚坐在主位旁的帘幕后,这个位置既能纵观全场,又不会太过引人注目。他端着一杯清茶,目光淡漠地扫过觥筹交错的人群,最后落在那个穿梭其间、言笑晏晏的蓝衣少年身上。
金光瑶今日穿着一身月白云纹锦袍,发间别着那支沈清砚赠的玉簪,举止得体,谈吐温雅,俨然已是金鳞台半个主人。但沈清砚看得分明,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
"瑶公子如今可是春风得意啊。"一个略显轻浮的声音响起,是颍川王氏的嫡子王焕。此人曾多次在公开场合嘲讽金光瑶的出身,今日更是借着酒意,言语间愈发不客气:"只是不知,这改头换面容易,骨子里的东西......"
金光瑶笑容不变,执杯的手却微微收紧。沈清砚注意到他袖口一道银光一闪而逝。
"王公子醉了。"金光瑶温声打断,上前一步似要搀扶。就在两人衣袖交错的瞬间,王焕突然一个踉跄,惊呼着向后倒去——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音。王焕竟从三丈高的露台直直坠落,重重砸在下面的青石板上,当场气绝。
全场哗然。
"怎么回事?!"
"王公子失足坠楼了!"
"快救人!"
一片混乱中,沈清砚的目光始终锁定在金光瑶身上。他看得清清楚楚,在王焕坠楼前的那一瞬,金光瑶袖中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琴弦倏然收回,上面沾染着极淡的血色。而金光瑶脸上适时露出的惊愕与担忧,完美得无懈可击。
"诸位莫慌!"金光瑶快步走到栏杆边,朝下望了一眼,转身时眼中已盈满恰到好处的悲悯,"快请医师!王公子他......"他适时止住话语,摇了摇头。
沈清砚放下茶盏,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一道无形的灵力波动悄无声息地扩散开来,将露台边缘那一点微弱的琴弦痕迹彻底抹去。
待到众人簇拥着将王焕的尸身抬走,宴会不欢而散,已是深夜。
沈清砚回到静室,推开窗,正好看见对面庭院中,金光瑶独自站在月光下的身影。少年褪去了宴会上那副温雅面具,面无表情地擦拭着一根极细的银弦。那银弦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上面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第一个......"金光瑶低声自语,指尖抚过琴弦,唇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艳丽的弧度。
沈清砚站在窗后,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有出声,也没有离开。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与庭院中那个擦拭凶器的少年遥遥相对,仿佛共犯的默契在这一刻无声达成。
良久,金光瑶似乎察觉到什么,抬头望向静室的方向。沈清砚并未躲避,两人的目光在夜色中相遇。
金光瑶微微一怔,随即展颜一笑,那笑容纯净如初雪,仿佛刚才那个在月光下擦拭染血琴弦的少年只是幻觉。他朝沈清砚遥遥一礼,转身步入室内。
沈清砚关上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
【系统:检测到目标人物完成首次主动谋杀行为,黑化值 2,当前黑化值:63%】
【系统:警告!目标人物展现出高度危险倾向,建议立即采取控制措施】
"闭嘴。"沈清砚在识海中冷冷道。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宣纸,却久久没有落笔。脑海中反复浮现的,是金光瑶擦拭琴弦时那个冰冷而艳丽的笑容,与回头看他时纯净如雪的笑靥交织在一起。
极致的矛盾,极致的反差。
沈清砚终于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一个字:
"瑶"
墨迹在宣纸上洇开,如同夜色中那个少年复杂难辨的心事。
他知道金光瑶在看着他,在试探他,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确认他的态度。而他给出的回应,是默许,是纵容,是亲手为这朵恶之花的绽放松开了最后一寸土壤。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是金光瑶端着一盏安神茶来到门外。
"公子,夜已深,可要歇息?"少年的声音透过门扉传来,温软依旧。
沈清砚看着纸上那个墨迹未干的"瑶"字,淡淡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金光瑶端着茶盏走进来,目光在扫过书案时微微一顿。当他看清那个字时,眼底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迅速重组,化作更加炽热的光。
他将茶盏放在案上,指尖"不经意"地拂过那个字,轻声道:"公子的字,真好看。"
沈清砚抬眸,对上他闪烁着复杂光芒的杏眼。
这一刻,两人都心知肚明:那根染血的琴弦,那个坠楼的身影,还有这个墨迹未干的字,已经将他们牢牢捆绑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割。
夜色深沉,金鳞台的血色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