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鼻腔里发酵成粘稠的雾。
灰叶良木盯着输液管里缓缓上升的气泡,第无数次将手背贴在额头上。
体温计显示 37.8℃,药物带来的低烧像层湿棉被,压得她眼皮发沉,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消失了。
隔壁病房的吵闹声准时响起。
毛利小五郎正中气十足地抱怨医院的味增汤太难喝,
妃英理的冷斥刺破喧闹,间或夹杂着小兰无奈的劝说。
这种鲜活的人间烟火气,衬得灰叶这间病房像口密不透风的玻璃缸,连空气都泛着死寂的白沫。
灰叶翻了个身,左肩的夹板传来钝痛,
“别做梦了。”克里丝在停车场说的话再次随着伤口的疼痛冒出来,刺激一下她的神经
“该换药了。”
门被轻轻推开,灰叶正对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呆。
推门进来的护士,穿着一身得体的白色制服,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双浅褐色的眼睛。
不是昨天那个圆脸护士,这一认知是灰叶的指尖在床单上蜷了蜷。
这是她住院的第五天,换药的护士每天都在换,
唯独今天这位,走路时鞋跟敲击地面的节奏,像极了某个人调侃她的的调子。
“别动。” 护士的声音隔着口罩传来。
她解开夹板的动作很轻,酒精棉球擦过伤口时,力道却精准的避开最疼的那处结痂
不像普通护士那样带着试探,倒像……,。
灰叶的呼吸骤然停滞。
对方的指尖无意划过她锁骨处的疤痕,那瞬间的停顿,竟然和克里丝当年用热可可蒸汽为她热敷时一模一样。
“疼吗?” 护士问。
“不疼。” 灰叶的声音干涩得很。
她盯着对方胸前的铭牌 。
“佐藤阳子”,印刷字体清晰,边角还粘着点透明胶带,是临时贴上去的。
佐藤吗?
灰叶像是受到条件反射一般的紧绷身躯,但紧接着又放松了下来。
在佐藤家被虐待的阴影始终盘旋在心头,但好像并不是每一个叫佐藤的人都像佐藤家那么的尖酸刻薄。
至少眼前这个护士换药换得很好,她是灰叶看到的第一个叫佐藤的正常人。
护士正在整理医疗盘,手腕上的塑料手环滑落了些,露出里面苍白的皮肤,没有任何纹身的痕迹。
护士缠绷带的手法很特别,在肩胛骨处打了个菱形结。
木屋的雪夜里,克里丝为她包扎被树枝划破的胳膊时,也是这样的结。
“这样不会硌到伤口”,女人当时这样说,指尖还故意蹭过她的后颈。
“谢谢。” 灰叶看着护士收拾工具,目光扫过对方放在桌角的钢笔。
那是支银灰色的金属笔,笔帽上刻着朵极小的樱花。
护士没说话,转身离开时,白大褂的下摆扫过床沿,带起一阵极淡的香气。
不是消毒水味,是种清冽的冷香,像长野县雪后初晴的山林。
灰叶猛地坐起身,输液管被扯得晃动起来。她看着紧闭的病房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
“灰叶同学?” 毛利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点雀跃,“我带了便当哦!”
灰叶连忙躺下,扯过被子盖住肩膀。
小兰手里提着个粉色的便当盒,身后跟着个穿着帝丹高中制服的男生,目测个子比自己高小半个头,黑发有些凌乱。
“这是新一,” 小兰把便当盒放在床头柜上,“他听说我认识了新朋友,非要来看看。”
男生的目光在灰叶身上停顿了两秒,带着审视的意味:“你就是灰叶良木?”
灰叶点点头。
她注意到男生的校服领口别着枚侦探徽章,口袋里还露出半截推理小说,封面上的作者名字是柯南·道尔。
“听说你是警校的跳级生?”
语气里带着一点警惕,“小兰说你很会射击?”
“一般。” 灰叶的视线落在他手里的书 ——《福尔摩斯探案集》
小兰把便当推到灰叶面前,打开时发出 “咔嗒” 一声轻响:“别理他,他就是好奇。对了,刚才给你换药的护士姐姐好冷淡哦,我跟她打招呼都没理我。”
灰叶的心猛地一跳,“你看到她了?”
“是啊,她走路好快,白大褂都飘起来了。”
灰叶紧张地抓住小兰的衣袖,“她往哪里走了?”
小兰舀起一勺蛋包饭,“她往走廊尽头走了,好像去护士站了。”
听到这个答案,灰叶也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她借口去洗手间,推开病房门,刻意往护士站的方向瞥了一眼。
那个叫 “佐藤阳子” 的护士正背对着她整理药柜。
下一秒,那个护士就消失在了她的视线内。
她攥紧了口袋里的□□走到护士站,灰叶故意放慢脚步,看护士站里的情况。
护士站里,护士长正对着排班表皱眉。
旁边两个年轻护士在窃窃私语:“刚才那个临时帮忙的新护士呢?”
“不知道啊,换完药就没影了,说是内科那边叫她回去了。”
哦,原来是别的科室临时调过来的人啊。灰叶只好原路返回。
再者,她不想跟姓佐藤的人有过多的纠缠。
她回到病房时,工藤新一正拿着小兰带来的推理小说翻看:“这本书的密室手法其实有漏洞,凶手不可能在三分钟内完成……”
“新一!” 小兰无奈地打断他,“别老说这些啦。”
灰叶没怎么听他们说话,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护士的眼睛。
日本人应该很少有浅色的瞳孔吧,大多是深色。
傍晚时分,松田阵平和诸伏景光来看她。
松田举着相机拍个不停,诸伏景光则带来了长野县的特产,栗子馒头,热气腾腾的。
“听说毛利小五郎在隔壁吵着要出院?” 松田笑得一脸幸灾乐祸,“被妃律师训得像只斗败的公鸡。”
灰叶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
以前在山林里狩猎,灰叶总是很注意盛行的风向,因为不管她伪装得有多好,
但人身上的气味是不会改变的,那些动物一旦闻到她的味道就会远远的躲开她。
对的,气味是不会骗人的。灰叶幡然醒悟,那么今天早上的那个护士……
她趁他们聊天的间隙,又溜到护士站,找到正在核对外科病房用药清单的护士长。
“请问,” 灰叶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自然,“今天给 307 病房换药的佐藤护士,是新来的吗?”
护士长抬头看了她一眼,推了推老花镜:“佐藤?我们这儿没有叫佐藤的护士啊。”
灰叶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所以,今天早上护士们说的那个护士跟给她换药的护士并不是同一个人。
“今天下午确实有个临时来帮忙的,” 护士长翻着排班表,
“说是从内科借调的,叫…… 清水?好像是这个名字。怎么了吗?”
灰叶摇摇头,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沿着走廊往回走,经过消防通道,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对话声 ——
“…… 确认过了,那批货明天到码头。” 是个男人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
“知道了。” 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沉而熟悉,像磨砂纸擦过金属,“别让任何人发现。”
灰叶的心脏狂跳起来。
她悄悄推开条门缝,那个 “佐藤护士” 正背对着她站着,手里拿着个伪装成口红的通讯器,
白大褂的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上印记和克里丝在木屋不小心露出的一模一样。
门 “吱呀” 一声响。
护士猛地转过身,浅褐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光。
女人抬手扯下口罩的动作带着种熟悉的慵懒,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正是灰叶在发布会后台见过的那张脸。
“看来,小兽终于长出獠牙了。” 贝尔摩德把玩着手里的假睫毛,语气轻佻得像在谈论天气。
灰叶后退半步,反手锁上消防通道的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死了没有。” 贝尔摩德靠在斑驳的墙上,语气轻佻,指尖划过白大褂口袋,“看来警校的伙食没亏待你。”
“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 灰叶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
是因为胸腔里翻涌的愤怒,“不是说我是自取其辱吗?”
贝尔摩德的笑容淡了些。
她走近一步,指尖几乎要碰到灰叶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认识又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贝尔摩德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种奇异的磁性,
狭小的空间里反弹,“你最好忘了木屋的一切,忘了我教你的东西,好好当你的警校生。”
“我做不到!” 灰叶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你是谁?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
“我是为了你好。” 贝尔摩德的眼神复杂起来,“那个世界太危险,你不该卷进来。”
“危险?” 灰叶笑了,笑声里带着哭腔,“比被佐藤家锁在地下室还危险?比被熊追着跑还危险?”
贝尔摩德没说话,转身想拉开门,却发现灰叶用身体死死抵着门板。
“回答我!” 灰叶的眼眶通红,“你到底把我当什么?玩物吗?”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工藤新一的声音,“小兰,你看到灰叶同学了吗?”
贝尔摩德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
她一把拽过灰叶,将她按在门后,自己则迅速戴上口罩,从消防通道的另一侧溜了出去。
门被推开时,灰叶还靠在墙上喘气。
工藤新一探进头来,眉头紧锁,“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什么,” 灰叶的声音还在发颤,“有点闷,透透气。”
“透气需要锁门?” 工藤新一挑眉,视线扫过地上的一根发丝 。
长度及肩,不像医院里任何一个护士的发型。也不是灰叶的,因为颜色不符。
他弯腰捡起发丝,指尖捻了捻,“这里有人来过?”
“没有。” 灰叶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发丝,“可能是风吹进来的。”
工藤新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又扫过空荡荡的通道,
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刚才好像听到里面有别人说话?”
“没有,” 灰叶避开他的视线,“可能是你听错了。”
一连的否认,工藤新一没再追问有没有别的人这件事情。
转身离开时,却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灰叶同学,你肩膀上的绷带,是谁帮你缠的?”
灰叶的心猛地一跳
“手法很特别,” 工藤新一语气平静,“像是…… 受过特殊训练的人。”
灰叶只是讪讪地笑,故作不在意的样子,“当然是护士帮我绑的呀”
灰叶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后背重重撞在门上。
消防通道里还残留着那股冷香,像个无声的嘲讽,像场精心布置的骗局。
她缓缓滑坐在地,指尖摸到口袋里的□□,枪身的樱花刻痕硌得掌心生疼。
但至少,她确认了一件事 —— 那个女人,从来没有真正忘记过她。
恍惚地走回病房,正好碰到小兰。
"你脸色好差," 小兰给她递了杯温水,热气在杯口凝成白雾,"是不是伤口疼?新一刚才还说要去找医生......"
提到工藤新一,灰叶的指尖猛地收紧。那个男生会不会发现了什么。
她含糊道谢,目光却不由自主飘向消防通道的拐角。
深夜的病房格外安静,输液管的滴答声里混进细微的响动。
她摸向枕头下的枪,指尖触到张折叠的便签。
展开的瞬间,熟悉的冷香漫出来 。
是克里丝的字迹:"明晚有雨,别开窗。"
窗外的月光被乌云吞没。
灰叶盯着天花板的水渍,那片暗黄印记此刻像张模糊的人脸,正对着她露出嘲讽的笑。
左肩的夹板下,菱形结的绷带不知何时松了半寸,露出的皮肤沾着根金色的丝线,在风里轻轻颤动。
凌晨时分,隔壁病房的毛利小五郎又在梦呓中喊着 "凶手"。这一切都像平常的样子。
自那以后,克里丝再也没出现过。
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她也该回校上课了。
真的没人看嘛,我大纲都快写到结局了[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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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从未真正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