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别走 第21章 第 21 章

中午时分，陵南汽车站。

随着最后一辆大巴车驶进陵南汽车站，一个白衣服的少年嗖地跑过去，大巴车门还没开，少年便堵在了大巴车门前，那些等活的载客司机一窝蜂跑过去时，都慢他一步。他跑这么快，把等活拉客的司机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来了一个抢活的劲敌呢！

少年身后跟着一个人，也跑过来。

“林星啊林星，你跟羽哥是有分离焦虑嘛，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也等不了？”张浩挤在拉客的司机堆里，有点不得劲儿，他动了动肩膀，跟旁边挤挤嚷嚷的司机大叔们拉开了一点距离。

林星和张浩之间隔着三个司机大叔的脑袋，张浩再怎么用力也挤不进去了，这个时候，他由衷地佩服林星的速度和体力，他朝前伸了伸胳膊，艰难开口：“兄弟我实在进不去了……”

林星回头，看见张浩被挤锝东倒西歪的身体，说：“你出去等。”

“不，我不出去。”张浩倔强地挤在后面。

大巴车门缓缓打开，随着一个一个旅客面带菜色下来，门口围堵的司机顿时骚动起来。

“坐车吗坐车吗！”

“给你便宜点，二十块钱县城随便跑！”

下车的乘客有的直接皱眉拒绝，有的一只脚还没下来就开始砍价，还有的社恐一看外面围了这么多人吓得又跑回车里。

在乱哄哄的拥挤里，一个带着黑色棒球帽的缓缓走出来，正午的阳光耀眼地照在他脸上，他的皮肤看起来白到发光，跟周围疲惫又灰扑扑的人群看上去像是在两个图层。

拉活的司机看到他，顿时双眼一亮，这一看就是个外地人，他们可最喜欢拉外地人了！

“帅哥帅哥，坐车吗坐车吗！”

“给你便宜点，坐我车！”另一个大叔也挤了过来来。

程羽抬眼，林星一把拉住了他的胳膊：“哥！”

程羽从车上下来，一边说“不坐车有人接”，一边反手拽着林星快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远离大巴车后，程羽歇了口气，才有力气欣赏卖力拉活司机和下车乘客之间的极限拉扯。

林星抓住程羽的双肩包，晃了下：“哥，我给你背着吧。”

程羽坐了三个多小时的大巴车，累了，也不跟林星客气，把双肩包塞进林星怀里：“养弟千日，用弟一时，拿着吧！”

林星背上程羽的双肩包，转身，刚想说“咱们走吧”，背后熙攘的人群中传出一声哀嚎：“你们，你们不会把我忘了吧？！”

两人同时回头，张浩扒拉着两个司机大叔的肩膀，艰难地挤了出来，他跑过来，看看林星，伸手颤抖地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愤愤道：“你，你……见哥忘友啊！”

林星看了眼程羽，程羽只是笑着不甚在意的看他们俩玩闹，他认了：“嗯，我就这样。”

“你你你，你还就这样？”张浩小心脏又疼了，他其实就是想在他们之间有一席之地啊，明明是三个人的故事，怎么整的好像他不配有用姓名似的，“那我算什么啊！”

张浩拍打着胸膛，仰天长嚎：“终究是错付了，臣妾终究是错付了！”

林星拽了下程羽：“哥，咱们先走吧，这有个人疯了。”

“啊啊啊，等我！”张浩一看林星真要走，也不嚎了，迅速跟上，这场“三个人里到底有没有我”的戏码才彻底落幕。

他们出了车站，走到离车站稍微远一点的地方才开始打车，根据本地人多年经验，离车站远一点再打车会比较便宜。三人打了辆，一上车，张浩便忍不住跟程羽说：“羽哥，你不知道，你才走了一周，林星就跟魂丢了似的。”

坐在后排的林星身体一僵，他没想到张浩会说这个，他不着痕迹看了程羽一眼，程羽懒散的靠在椅背上，听见张浩这么说，笑了下，问他：“怎么个丢魂啊？”

一说这个，张浩可来劲了，有种把兄弟的糗事说出去的痛快，他眉飞色舞，连说带比划：“上课之前看手机，看你有没有给他发消息。下课铃声一响立马看手机，看你没有回复他消息。不过你八成都不回他消息，他白看了，哈哈！”

程羽想了想说：“他每次上课都发句‘他要上课了’，什么事都没有，我回他什么。”

“就是啊，上课了是什么值得要说的事儿吗！”张浩深表同意，“我看他就是屁事没有，就天天搁那儿发发发发，羽哥，你不回他是正确的！”

程羽轻笑了一声，胳膊肘撞了一下林星：“听见了吧，没事别发那么多消息。你又没什么事，我看见了都不知道回什么。”

林星失落的“哦”了声，密闭的车厢空间有一瞬沉默，林星忽然来了句：“那我控制不住怎么办？”

“啊？”程羽转头看他。

“靠！”张浩忍不住来了句，“你可真行！”

林星慢慢转头看向程羽：“怎么办呢，哥哥。”

程羽有点茫然，他觉得林星有点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控制不住吗，只是分开七天就控制不住，然后狂轰烂炸发消息这对吗？

他是不是有点过于黏人了？

这样子怎么有助于他提高个体独立性啊！

这时，在前面开车的大叔忽然来了句：“你当哥哥的得锻炼他！不能让他像个小鸟似的，我们家那小子小时候也可黏他哥了，他哥半夜把他扔坟地里，现在他不黏了，可独立了！”

张浩听了嘎嘎乐。

程羽：“那倒也不至于……”

不过，大叔的话给了程羽启发，他也得锻炼一下林星，要不然以后上大学了工作了怎么办？

程羽拍了拍林星的膝盖：“林小星，要独立啊！”

林星晦暗不明的神情隐在发丝下，没让人看见。

程羽先让司机大叔把车子开到学校，林星和张浩下了车。

林星下车后没走，他弯腰，透过车窗，想问问哥哥今天晚上能不能见一面，他看着车窗内的程羽：“哥，我晚上去找你……”

程羽有意治疗一下林星的“黏”，所以不待林星说完，他便先对他摆手：“好好学习去，明天再见！”

“好嘞，羽哥！”张浩笑嘻嘻跟程羽拜拜。

车窗摇上，出租车司机走了。

林星神色黯然转身去了学校。

哥哥一点也不想他吗？

为什么不想要跟他多呆一会儿？

为什么不邀请他晚上见一面？

明天见，明天见，怎么能忍得了明天见。

-

晚上，程羽家门口传来细碎的响动。

像是有人徘徊在他家门口，久久不肯离去。

贼？

程羽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贼不至于傻到这个点下手吧？

他轻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什么也没有。

程羽皱了皱眉，难道他听错了？

他刚想转身离开，就又听到同样的声音响起。

怎么，耍人是吧？

程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来开了门把手。

歹人，哪里跑！

……

门口转角的阴影里，站了一个人，失魂落魄的。

“林小星？”

阴影里的人慢慢移了出来，额前碎发半遮住他的眼睛，他眉眼低垂，蹋着肩膀，怎么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了？”程羽问。

“想见你。”林星背着书包，慢慢踱步到程羽面前，微微低垂着头，回答的话并不是程羽问的，不过今天的他今天有点不管不顾，在他发现程羽回来时并没有那么强烈想要跟他呆在一起时，林星积压隐藏在心里的情感迫不及待寻找一个突破口，所以不管程羽问什么，他都会回答“想见你”。

“啊，想见我……”程羽挠了挠头,他有点不明白林星的脑回路，“想见我那你就来啊，在门口干什么，我还以为来贼了呢……哎，你快进来，不要杵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让你进屋。”

林星跟着程羽进了屋子，程羽上下打量了林星，林星看上去有点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他坐到了沙发上，也示意林星坐下。

林星靠着程羽坐下，暖色的灯光下，林星看起来乖巧可爱还可怜巴巴，像个人畜无害的乖狗狗，他低垂着头头，没说话。

程羽看见林星蓬松的发旋，手有点痒，于是他上手撸了两下林星的头发，林星的发质并没有那么柔软，他多揉搓了两下，直到感觉掌心的手感变得柔软才放手。

“哎，手感不错。”程羽感叹，顺手拍了拍他的发旋儿，逗他，“怎么那么像个委屈小狗啊，是被欺负了吗？”

林星眨了下眼睛：“是你欺负我。”

“我？”程羽指着自己，笑出声，“我干啥了，我欺负你。”

“你不想我，也不让我来见你。”

程羽摸了摸鼻子，有点心虚，只是像小小的治一下他的“黏”，怎么就成了欺负他了？虽然他确实说了今天别见，但是他还说了明天见啊！只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

但看孩子这么委屈，确实像是他在欺负人家似的。

“其实吧，我觉得你这么大了，应该多点自己的时间和空间，不能天天跟我在一起。”

“我不需要，我就是想跟哥哥在一起。”林星往程羽身边靠了靠，腿不动声色贴到程羽腿上，“我就是想跟哥哥在一起，不行吗”

程羽沉默了，陷入沉思。

一个十八岁的男高，天天粘着哥哥，这正常吗？

“我不想跟哥哥再分开了。”林星忽然说，“一天不行，七天也不行，四年更不行。”

啊，还是因为四年钱的事情，所以他才这样吧……

果然，童年创伤心理阴影不太好治。

“对不起……”程羽再也没有给他治一治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