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血顺着暗七的指缝滴落在石地上,晕开一小片暗沉的印记。
他吐掉不知道多少口血后,喉头突然一阵发紧,胸腔涌起熟悉的灼痛感。暗七猛地侧头吐掉血沫,指节用力掐住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别……”乌拉尔的声音气若游丝,涣散的眼神突然聚焦在暗七泛白的唇色上,他想推开暗七,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
暗七却按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扯下衣襟,用匕首在自己小臂上划开一道浅口,看着鲜血渗出才松了口气:“这样能逼出些毒气。”
他精疲力竭瘫倒在他身旁,石缝里漏下的月光,恰好落在他脸上。
他偏头看着乌拉尔依旧苍白的脸说:“撑住,等天亮……就有人来了。”
乌拉尔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却还是用尽全力,将冰凉的手覆在暗七的小臂上:“我刚要……告诉你,顺着小溪走片草药……”话没说完,气息便弱了下去,只剩浅浅的呼吸证明他还醒着。
暗七感受着手臂上微弱的温度,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视线渐渐模糊,只记得最后一刻,是将乌拉尔往自己这边拢了拢。
暗七喉咙里发出干涩的轻响,试图撑起身体,身上的伤口突然扯动,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醒了?”乌拉尔的声音带着刚恢复的沙哑,却比昨夜有力许多。
他转过身,暗七才发现对方胸口的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用撕成条的衣襟草草包扎,水潭里的水面还浮着几片捣烂的绿色草药。
乌拉尔看起来很开心,“你好些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有药?”
暗七眨了眨眼,让模糊的视线慢慢清晰。月光早已褪去,洞穴里透着清晨的微光,落在乌拉尔线条紧绷的后背,能看到未洗干净的血渍顺着肌理往下滑,最终滴进潭水里,晕开细小的涟漪。
他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得发疼,只能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嗓子。
乌拉尔立刻会意,弯腰从潭边捧起一捧清水,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边,半蹲下身:“慢点喝,别呛着。”他的掌心带着水的凉意,贴在暗七的唇边时,暗七几乎舔了舔,才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
清水滑过喉咙,终于缓解了灼烧感。
“你伤口还没好,不该乱动。”
乌拉尔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笑声牵动了伤口,让他皱了皱眉,却还是反过来拍了拍暗七的手背。
“这里是哪?”
“这里就是咱们要找的地方。”他说着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跳起来,映得他眼下的青黑都柔和些,他很兴奋。
“我们很快就能解决这这疫病了。”
暗七眉峰微蹙:“你不是说从没来过北地?”言下之意,你怎么会知道前往北地的路上会有治病的药。
他没回答,只是露出微笑说:“以后再说。”
话落他伸手扯了扯暗七的衣襟,布料湿冷的触感隔着指尖传来:“别愣着了,快把外衣脱了。”
他推着暗七往火堆那边挪了挪,暖光裹住暗七的手臂。
“湿衣服裹着伤口要发炎,我守着炭火,你放心烤,不会着凉。”
暗七指尖顿了顿,看着乌拉尔的眼神,终是抬手解开了衣襟。
乌拉尔拍着他的胸脯说:“别害羞,这身材也不错嘛。”
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倒出些晒干的草药碎末,指尖碾了碾才递过去:“这个敷上能消炎。”
暗七的目光落在火堆跳跃的焰心上,声音低了些:“你中的到底是什么毒?用的又是哪种草药解的?”
乌拉尔正帮他把草药往小臂伤口上敷,闻言指尖顿了顿,随即又继续动作:“就是北地常见的‘烂肠草’提炼的毒,没正经名字。初时浑身软得提不起劲,再过几个时辰,肠子就会像被虫啃似的烂开,疼到断气。”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在讲旁人的事。
他盯着火堆里噼啪炸开的火星,听见乌拉尔又补了句:“其实昨天昏倒前想告诉你,不用找药的。我从小泡在毒罐子里试药,这点剂量早有耐药性,扛一扛就过去了。”
暗七忽然觉得脸颊发烫,连带着胸腔里的暖意都涌到了耳根。昨夜他还拼了命地自划放毒、喂药,现在想来倒像是多此一举。
暗七的声音都轻了几分:“我喂你的药,有副作用么?”火光昏沉,能遮住他泛红的脸。
乌拉尔低笑出声,指腹轻轻按了按暗七伤口周围的皮肤,确认草药敷牢了才收回手:“能有什么副作用?不过是让气血涌得快些,促进解毒罢了。”他说着往火堆里又添了截松枝,暖光映在暗七带笑的眉眼上,“倒是你,刚才脱衣服时脸都没红了,现在只是上个药而已,怎么红成这样?”
暗七顺着乌拉尔的目光瞥向潭水,水面映出的人影让他喉结滚了滚——溪水里的自己脸颊红得像被炭火烤过,连耳尖都泛着热意。
乌拉尔笑得更明显了,指节敲了敲他的胳膊:“方才脱衣服时怎么不说烤得慌?”
“不过这炭火确实得再旺点,等你外衣烤干,咱们得去溪上游看看。”
“去上游做什么?”暗七问,目光落在那片草药上,叶片边缘带着细微的锯齿,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
“找‘还魂草’。”乌拉尔将草药凑近火堆,借着光指给暗七看。
“这疫病的根源在水源,只有还魂草能净化,而它只长在溪上游的石缝里。”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放心,这次不用你冒险,我熟路。”
暗七没有回话,他的脑袋像是锈了的机器,连眼中的画面都变得极度缓慢。
暗七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指腹抵着掌心的薄茧,却压不住从脖颈往四肢蔓延的燥热。
他盯着火堆里蜷成一团的枯枝,忽然想起方才喝的药。
暗七声音就哑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才勉强把话说完,“你给我的解毒草,是不是有副作用我怎么感觉很不对劲?”
乌拉尔原本正往火堆里添干草,闻言动作一顿,回头看他时,眼神里多了点了然。
他走过来蹲在暗七身边,指尖轻轻碰了碰暗七的手腕,触到皮肤时,明显顿了下:“这草确实有催情的效,只是寻常人耐药性强,大多只觉得兴奋一些。”他又接着说,在暗七眼里只看见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倒是我忘了,你现在耐药性弱,才会反应这么明显。”
暗七往身后的石壁上靠了靠,却不料动作太急,扯到了腰侧的伤口,燥热混着痛感,让他脑子更乱,连避开乌拉尔目光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