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七在大漠中踽踽独行,风声在耳边呼啸。
月光洒在沙地上,泛着冷冷的光,映照出他那略显疲惫身影。
和乌拉尔纠缠不是长久之计,他早就想离开他们,自谋生路。
乌拉尔是个傻的,不可托付。
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异动,神经瞬间警惕起来。
他侧身躲在一块巨大的沙丘后,屏息凝神,注视着动静传来的方向。
不多时,一群人出现在视野中,他们行色匆匆,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他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诶,那个人是谁?”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清脆,带着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无畏。
“别管他,我们找的是个西域商人,红头发,个子很高。”一个沉稳的男声打断了少女的话,说话者是个身着灰色短打的青年,眼神锐利地扫过四周,显然是这群人的领头。
“那我们要怎么找到他?这大漠茫茫,连个参照物都没有。”另一个少年有些急躁地踢了踢脚下的沙子,扬起一阵细尘。
灰衣青年从怀中掏出一物,月光下,那东西泛着暗沉的金属光泽,竟是一枚黑铁狼徽。
“有这个,我们可以在白棘畅通无阻。”
暗七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乌拉尔头上带的那些花哨的饰品也是黑铁制的。
“你们可知,持有这狼徽的是什么人?”暗七的声音突然响起,如同风沙般沙哑低沉,打破了沙漠的寂静。
那群人猛地回头,七八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沙丘后走出的暗七。
他身形挺拔,腰间长剑未出鞘,却自带一股久经厮杀的凛冽气息。
灰衣青年眉头一皱,将狼徽揣回怀中,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为何偷听我们说话?”
话音未落,身着青色劲装的少年已拔刀出鞘,刀刃划破空气。
“少游,莫要多言,此人来者不善。”少年话音刚落,五六柄形制各异的兵器已同时指向暗七。
他们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暗七挑了挑眉,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原本以为是乌拉尔派来追他的人,没想到是群毛都没长齐的侠客。
“过路的。”目光扫过为首那少年紧握刀柄的指节,那指节因紧张而泛白,显然是没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
那女声再次响起,说话的少女从人群后走出,手中长鞭如灵蛇般缠绕在小臂上:“我们在找一个佩戴黑铁狼徽的男人,你见过吗?”
暗七心中一动,他正欲开口,那青衫少年已不耐烦地挥刀劈来:“少跟他废话,先拿下再说!”
刀锋裹挟着少年人充沛的内力,却章法散乱。暗七侧身避开,腰间长剑如银蛇出洞,只听“当”的一声脆响,少年手中的长刀竟被震得脱手飞出,深深插进旁边的沙地里。
这一下变故让少年们都愣住了。暗七本不想与这群孩子过多纠缠,转身便要离去。
可身后的长鞭却骤然袭来,带着破风之声缠向他的脚踝。
他反手一抓,精准地握住鞭梢,手腕轻轻一甩,那持鞭少女便惊呼一声,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了几步。
“敬酒不吃吃罚酒!”其余少年见状,纷纷挥兵器围攻上来。
暗七无奈叹气,长剑在月光下舞出一片银弧,格挡、反击,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避开要害,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少年们的兵器纷纷被击飞,不多时便个个狼狈地跌坐在沙地上,看着暗七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惊恐。
暗七收剑入鞘,正准备转身离开,太阳穴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晃了晃头,眼前的沙地开始旋转,少年们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
是刚才那持鞭少女?他余光瞥见少女手中握着一根染了色的短针,心中一凛,那针上竟喂了药。
药效发作得极快,他的四肢渐渐变得沉重,意识如坠入流沙般不断下沉。
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辨认了一下方向,踉踉跄跄地朝着乌拉尔驻地的方向走去。
他的眼前瞬间模糊,脑袋像是要被撕裂一般。
“这是……这该死的蛊虫。”暗七咬牙喃喃,他没想到这种时刻蛊虫竟然再次发作。
他双手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你的毒已经这么厉害了?”回忆少年转过头问那少女。
少女也没想到自己的毒竟然如此有效,“我也不知道。”
蛊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虚弱,在他体内横冲直撞,试图彻底掌控他的心智。
周围的鲜血散发着浓烈的腥味,钻进暗七的鼻腔,刺激着他愈发混沌的神经。
他单膝跪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和血水混在一起,滴落在沙地上。
“啊!”暗七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的双眼变得血红,理智逐渐被蛊虫带来的疯狂吞噬。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冷静果敢的杀手,而是一头被痛苦和仇恨驱使的野兽。
他猛地站起身,挥舞着手中的剑,漫无目的地朝着四周砍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杀,都得杀……”
那些少年被他吓的大气不敢出,傻傻的看着眼前可怕的男人。
沙砾被剑风卷起,打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可他却浑然不觉。
蛊虫的力量在他体内肆虐,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做出各种疯狂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暗七望着远处战场上冲天的火光,那是乌拉尔他们的营地。
望着远处乌拉尔营地冲天的火光,暗七混沌的意识里突然闪过乌拉尔的脸,还有他说过的那些话:“蛊虫对你的影响太大了。”
话语像是穿透了蛊虫带来的疯狂,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脚步踉跄地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只是不再是单纯的“杀”,而是夹杂着一些模糊不清的疑问:“为什么……要救我……”
“少游,他到那边的营地去了。”
“我们怎么办?”持鞭少女捂着刚才被暗七拽得生疼的手腕,声音里带着后怕,“他刚才那样子,真吓人。”
旁边的青衫少年也心有余悸地点头:“是啊,跟疯了一样。”
少游沉默着,目光紧紧盯着暗七逐渐模糊的背影。他想起他在药效发作前,明明可以轻易解决他们,却只是震飞了兵器。
“他不是坏人。”少游突然开口。
持鞭少女脸色一白,低下头小声道:“我……我只是想自保。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快,而且……而且他后来那样,好像不是因为我的针。”
“是蛊。”少游沉声道。
“你怎么知道?”那绿衫少年问。
“废话,他自己说的。”灰衣少年一脸无语,“陆瑾,能长点心眼吗?”
洛少游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我们跟着他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暗七每走一步,都像是在和蛊虫的控制做着激烈的斗争,身体一会儿向前冲,一会儿又原地打转。
沙地上留下他歪歪扭扭的脚印,还有被剑划出的一道道痕迹。
当他终于接近营地时,战斗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愈发清晰。
他看到乌拉尔和阿史那将军正带领着士兵们奋战,暗七一眼就看出那些人是宁王的手下。
他竟然还调动了正规军,看来是他主动请旨向边城出兵。
敌人如潮水般涌来,营地的防线摇摇欲坠。
暗七的出现引起了双方的注意,可此刻的他已无暇顾及他人的目光。
蛊虫的力量仍在冲击着他的理智,冲进了战场。
这一次,他的攻击毫无章法,却带着一种不要命的狠劲。
乌拉尔看到暗七,心中欢喜,却看到暗七像疯了一般对着空气挥舞长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喜,也有担忧。
“暗七,你……”他刚想开口,却被暗七的攻击打断。
暗七听到乌拉尔的声音,转过头,血红的双眼盯着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挥舞。
暗七如同一头失控的猛兽,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但蛊虫的折磨也让他愈发痛苦,他的动作渐渐变得迟缓,每一次挥动剑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突然,又一阵剧痛袭来,暗七眼前一黑,差点摔倒。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宁王的高手趁机攻来,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暗七凭着本能猛地侧身,那锋利的剑刃擦着他的衣衫划过,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强烈的危机感让暗七残存的理智瞬间回笼,手中的剑如闪电般刺向对方。
“铛”的一声巨响,双剑相交,火花四溅。暗七趁势一脚踢向对方的小腹,那高手被踢得连连后退,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周围的士兵们见状,又纷纷围拢上来,试图将暗七再次困住。
暗七却不管不顾,他挥舞着剑,左冲右突,每一剑都带着开山裂石的气势。
鲜血从他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滴落在沙地上,将沙地染得愈发殷红。
乌拉尔看到暗七的模样,心急如焚,他拼尽全力杀开一条血路,想要靠近暗七。
“暗七,你冷静点,是我。”他大声呼喊着。
暗七听到乌拉尔的声音,转头望去,就在这一分神之际,一名士兵从背后偷袭,用长枪狠狠击中了他的后背。
暗七闷哼一声,身体向前踉跄了几步,但他很快稳住身形,反手一剑将那士兵斩于剑下。
“不要。”乌拉尔想要阻止暗七,可已经来不及,那个试图控制住暗七的士兵已经失去意识了。
蛊虫在他体内的肆虐达到了顶点,暗七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变成了一片血海,他的意识完全被仇恨和痛苦所占据。
他疯狂地挥舞着剑,朝着周围的一切发起攻击,士兵们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得胆战心惊,纷纷四散躲避。
就连乌拉尔和阿史那将军也不敢轻易靠近,只能在一旁焦急地看着。
暗七的身体摇摇晃晃,脚步虚浮,但他手中的剑却始终没有停下。
在那宁王手下的高手刺来之时,暗七体内涌起一股决绝的力量,他强撑着剧痛,侧身扭转,同时手中剑以刁钻角度挥出,“当”的一声,金属撞击声响彻战场,震得周围士兵耳膜生疼。
他的虎口也已然崩裂。
暗七趁势欺身而上,抬腿猛踹对方胸口,那高手被踢得倒飞出去,撞翻了身后数名士兵。
阿史那将军欺身上前,挥出长戟挡住暗七的攻击,回头询问刚刚被暗七打翻的乌拉尔说:“殿下,你没事吧?”
乌拉尔被其他人扶起,对阿史那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蛊虫的肆虐让暗七本就损耗过度的身体愈发不堪重负。
他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能凭借本能挥舞着剑。周围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在他耳中逐渐扭曲,化作一片嘈杂的嗡鸣。
乌拉尔心急如焚,他拼尽全力朝着暗七的方向杀去,大声呼喊:“暗七,清醒些!”可暗七此刻已听不进任何话语,蛊虫带来的疯狂彻底占据了他的心智。
他猛地转身,血红的双眼锁定了乌拉尔,竟将他也视作了敌人。
暗七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挥舞着剑便朝着乌拉尔冲去。
乌拉尔一脸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失控的暗七,连连后退躲避攻击。“暗七!”乌拉尔边躲边喊,可暗七充耳不闻,攻势愈发猛烈。
阿史那将军见状,连忙和其他几名士兵阻拦暗七,试图为乌拉尔解围。
但暗七已然陷入癫狂,他剑招狠辣,骑士兵们根本无法靠近,反而被他的剑风逼得节节败退。
就在局势愈发危急之时,一道身影闪现在。原来是华老头。
华老头手中捏着奇怪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
“控制住他!”
乌拉尔一把拿过阿史那的长戟挡在暗七身前,用力将他按在自己身前。
暗七的眸子晦暗不明的看着乌拉尔,突然一口咬上他的肩膀。
华老头一巴掌拍在暗七的后颈上,暗七双眼一黑,倒在了这片充满血腥的沙地上,手中的剑也掉落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声响 。
华老头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后怕的说:“终于倒了。”
乌拉尔不敢松手,让暗七压在自己身上,肩膀的剧痛让他太阳穴突突直跳,直到胸前传来一阵黏腻的触感。
是血,是暗七身上的血。
他扶起他,打横抱着他一边向营帐走一边和花老头说:“他身上都是伤,快去拿药。”
华老头刚走,他就感觉怀里的人动了,他看到暗七眯着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没在看他。
“蠢货。”暗七说。
“什么?”
“你来干什么?蠢货。”
“什么意思?”
暗七又昏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