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偏爱我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节目录制结束后的几天，顾砚秋难得有了短暂的休息。她拖着行李箱刚踏进家门，就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果然，妹妹顾砚汐第一个冲上来，眼睛亮晶晶地挽住她的胳膊：“姐！你回来啦！快跟我们讲讲，《她与她》太好看啦！你和许导那个《惊梦》……”

话音未落，顾妈妈也从厨房出来了，围着围裙，手里还拿着锅铲，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秋秋回来啦？累不累？妈炖了汤。哎呀，那个节目我跟你爸每期都追，最新一期你和小许唱得真好！”

就连一向严肃的顾父，也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从老花镜上方看向她，轻轻“嗯”了一声，虽没多说什么，但眼神里的探究和好奇却藏不住。

晚餐桌上，更是成了《她与她》的专题讨论会。一家人从青平古镇的风景聊到非遗文化的魅力，但话题的中心，最终总是精准地绕回顾砚秋和许南星身上。

“姐，许导私下是不是也那么害羞啊？你捏她水袖的时候，她耳朵红得都快滴血了！镜头看得清清楚楚！”顾砚汐咬着筷子，一脸“快给我八卦”的表情。

顾母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状似无意地问：“秋秋啊，小许这孩子，我看电视里觉得挺不错的，有才华，又不张扬，认认真真的。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顾父轻咳一声，放下汤碗，尽量让语气显得平常：“嗯，工作上合作默契是很难得的。这位许导演，年纪轻轻，导戏很有想法。”

顾砚秋低头喝着汤，试图用碗挡住脸，含糊地应着：“嗯嗯，合作挺愉快的。许导专业能力很强。”

“只是专业能力强？”顾砚汐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网友们都‘磕疯’了！你们那个眼神拉丝……妈你看热搜没？#许你一顾眼神拉丝比水袖长#！”

顾母立刻接话：“看了看了，还有那个点赞！秋秋，你很少点赞那种微博的哦？”

顾父虽然没说话，但投来的目光明确表示他也知情并且在等一个解释。

顾砚秋感到脸颊微微发烫，心里把那对无所不能的CP粉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节目组后期感谢了一百遍。她放下汤勺，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节目效果而已，网友就爱起哄。你们别跟着瞎猜。”

“怎么是瞎猜呢？”顾母不赞同地看着她，“我觉得小许真挺好。人家对你好像也挺不一样的？”

“妈……”顾砚秋无奈地拖长了声音，“真的就是正常工作关系。节目需要一些看点嘛。”

她实在招架不住家人轮番的关爱。正巧手机“叮”了一声，她如获大赦，立刻拿起来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那个……朋友约我出去吃点东西，聚一聚，刚才没吃饱，我出去一下！”

不等家人反应，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家，身后还传来妹妹不甘心的喊声：“哪个朋友啊？是不是许导——？”

晚风微凉，吹散了脸上的热意。顾砚秋松了口气，开车前往和几个圈内好友常聚的私人会所。本以为能暂时摆脱“许南星”这个话题，没想到刚推开包间的门，迎接她的就是一阵默契十足的起哄声。

“哟哟哟！我们昆曲名角儿，顾老师来啦！”好友沈璃笑着打趣。

“快来看看这是谁？眼神能拉丝的那位！”好友徐之指着电视屏幕怪叫。顾砚秋抬头一看，差点晕过去——包间的电视上竟然正在播放《她与她》第四期，刚好放到她捏住许南星水袖，许南星眼神慌乱闪躲的那一幕定格特写！

“可以啊砚秋！”好友孟听，用力拍了她一下，“平时没看出来，台上这么会撩？许南星平时看着挺冷静一人，在你面前怎么跟个纯情大学生似的？”

“你们够了啊，”顾砚秋哭笑不得地被拉到位子上坐下，“节目剪辑效果，这都信？”

“少来！”沈璃晃着手机，“微博点赞也是剪辑效果？顾老师，你可是从来不屑搞这些暧昧小动作的哦？从实招来，到底什么情况？”

“就是，你可是我们圈里出了名的难搞，眼里只有镜头和剧本，居然能跟和别人一起去学昆曲，还唱得那么……啧，情意绵绵？”徐之摸着下巴分析，“事出反常必有妖！”

“我看许导看你的眼神可不单纯，”孟听凑近，压低声音笑嘻嘻地问，“老实交代，你们是不是……？”

顾砚秋被朋友们连珠炮似的调侃弄得招架不住，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她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试图掩饰尴尬：“没有的事。只是合作得很愉快，互相欣赏专业能力而已。”

“欣赏~专业能力~哦~~~”朋友们异口同声地拖长了调子，语气里的调侃意味浓得化不开。

顾砚秋扶额，感觉自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看着屏幕上那个与自己配合默契、台下却容易害羞的许导，再想起家人和朋友们的话，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涟漪，悄然在心湖深处荡开。

她只能无奈地笑着，再次强调：“真的只是朋友。”只是这次，语气里似乎少了几分坚决。

顾砚秋那句“真的只是朋友”尾音还没落下，包间里的起哄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朋友——？”孟听搂着她的肩膀，笑得促狭，“哪种朋友？是能一起唱戏的朋友，还是能让你顾大小姐亲自下场点赞热搜的朋友？”

“就是，”沈璃添油加醋地晃着手机屏幕，“看看这动图，你捏着人家水袖，许导那眼神，慌得跟受惊的小鹿似的，这可是百万剪辑都剪不出来的自然反应哦！”

电视屏幕上还定格着许南星那双总是清冷、此刻却潋滟着慌乱的眼睛。顾砚秋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又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却没能压住心底那点被众人撩拨起来的、细微的火星。

她正不知如何招架，手机屏幕适时地亮了起来。

一条新微信。

【许南星】：顾老师，休息了吗？打扰了。我刚整理了整个演出的视频内容，其中还有未剪辑的素材，你需要吗？

文字一如既往的客气。

可这消息来得太巧了。巧得像是在她心湖里那圈微澜上又轻轻投下了一颗石子。

“谁啊谁啊？”徐之眼尖，立刻捕捉到她表情细微的变化和看向手机时瞬间的专注，“是不是那位朋友？”

顾砚秋下意识想按熄屏幕，但孟听动手更快，一把抢过手机，看清备注名后，夸张地“哇哦”一声。

“说曹操，曹操到！许导本尊！”她高高举起手机，像展示战利品，“各位观众！让我们看看，是什么样‘普通的工作关系’，会让许大导演在节目录制结束后的休息日晚间，还来和我们顾老师讨论？”

“未剪辑素材~你需要吗~”徐之捏着嗓子学许南星说话，然后一拍手，“借口！都是借口！”

“别闹！”顾砚秋脸上腾地烧起来，伸手要去抢手机。朋友们却笑闹着把她按住，七嘴八舌地怂恿。

“快回快回！别让人家许导等急了！” “就是，工作要紧嘛顾老师！” “让我们也听听嘛，保证不出声！”

手机在几人手里传来传去，不知谁碰了一下，语音邀请的按钮竟被按了下去。

“嘟——嘟——”的连线声响起，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包括顾砚秋，都屏息看着那接通中的界面。

仿佛只响了一声，又仿佛过了很久，电话被接起。

那边背景音很安静，许南星清澈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比平时似乎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迟疑？

“顾老师？”

包间里落针可闻，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顾砚秋，闪烁着兴奋和极力压抑的笑意。

顾砚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丝被打扰工作的无奈：“许导，有事？”

“嗯，”许南星应了一声，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是关于演出的未剪辑素材，我觉得还挺好看的，问问你需不需要。”

她的语调平稳，但不知是不是错觉，顾砚秋似乎听到她微不可闻地吸了口气，像是在紧张。

朋友们互相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传递着“看我看我！”、“她紧张了！”。

顾砚秋定了定神，尽量忽略朋友们灼热的视线，回答道：“可以。”

“好。”许南星应得很快，然后，电话两边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通常谈完正事，许南星会干脆利落地结束通话。但这次，她却没有立刻说再见。

几秒后，她声音里那点微弱的迟疑又出现了，轻声问：“你……在外面？”

背景音里，虽然朋友们极力安静，但还是有一丝模糊的音乐声和沈璃不小心碰到酒杯的轻微脆响。

顾砚秋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徐之突然恶作剧地捏着鼻子，压低声音飞快地含糊了一句：“顾老师，谁呀~？”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包间里，透过话筒，足以被对面听见。

电话那头瞬间没了声音。

顾砚秋头皮发麻，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足足过了三四秒，许南星的声音才重新传来，刚才那点细微的波动消失了，恢复了平常：“不打扰顾老师聚会了。我明天发给你。晚安。”

说完，几乎没给顾砚秋反应的时间，通话便结束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

包间里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哈哈哈许导是不是误会了！” “晚安！她居然说了晚安！还说得那么快！” “完了完了，顾老师，许导好像害羞了跑了！”

顾砚秋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耳边是朋友们肆无忌惮的调侃，心里却反复回荡着许南星最后那句迅速切断的晚安，以及之前那句带着细微探询的“你……在外面？”。

她忽然拿起包和外套，站起身。

“诶？这就走了？才刚来啊！” “不是吧砚秋，这就去找许导‘解释’一下？”

顾砚秋脸上热度未退，却故意板起脸：“家里门禁，我妈催了。”

这个借口蹩脚得让朋友们笑得更欢。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喧闹的包间，坐进车里，却并没有立刻发动。

夜晚的城市灯火流淌，安静的车厢内，她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停了许久。

最终，她点开了那个星空头像。

【顾砚秋】：刚和几个朋友在外面聊点事。手指顿了顿，又删掉重新打。

【顾砚秋】：嗯，和孟听她们聚了一下。

看了几秒，还是觉得不对，全部删掉。

她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一种陌生而细微的情绪，像羽毛一样搔刮着心尖。

许久，她只是最终发出了一条看似平静无波的消息：

【顾砚秋】：好。许导也早点休息。

消息发送成功。

她放下手机，目光望向窗外流转的灯火，第一次发现，原来晚安两个字，也能让人的心跳，漏掉如此清晰的节拍。

手机屏幕暗下去，再没有新的消息提示亮起。

那句官方客套的“好。许导也早点休息”仿佛石沉大海，又或者，它恰好为今晚这场意外的通话画上了一个看似平静的句号。

顾砚秋说不清自己是期待回复，还是庆幸没有回复。她发动车子，驶入夜色，电台里流淌出舒缓的爵士乐，却丝毫无法抚平她心头那点莫名的纷乱。

家里的灯光温暖，父母似乎已经睡下，只有妹妹顾砚汐还窝在客厅沙发里刷着平板，听见开门声，立刻抬起头，眼神晶亮地望过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

“姐，回来啦？“朋友”见完了？”她特意加重了“朋友”两个字，语气里的促狭和包间里那帮损友如出一辙。

顾砚秋懒得理会她，换了鞋径直往楼上走。

“诶诶诶？”顾砚汐跳下沙发跟上，“说说嘛，是不是许导？你们聊什么了？她是不是看到热搜了？什么反应？”

“顾砚汐，”顾砚秋在楼梯上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妹妹，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你很闲吗？作业写完了？”

“早就写完了！别转移话题！”顾砚汐不依不饶，“姐，你耳朵有点红哦。”

顾砚秋下意识摸了下耳垂，确实有点烫。她瞪了妹妹一眼，不再给她八卦的机会，快步上楼关紧了房门。

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靠在门板上，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声。今晚发生的一切，家人的调侃，朋友的起哄，还有……那通戛然而止的电话，和她最后那句匆忙的晚安，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里旋转。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甩出去，决定泡个澡冷静一下。

温热的水漫过身体，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那点莫名的躁动。她闭上眼，试图放空大脑，但眼前却不自觉地浮现出节目中的画面——许南星穿着素色长衫，水袖被她捏在指尖时，对方那瞬间的怔忪和慌乱......

她深吸一口气，将整个人沉入水中，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彻底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