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修斯感觉自己一会儿很热,热得像父皇小时候逗自己玩的龙焱;一会又很冷,冷得像母亲被抓走的那个雪夜。
尖叫、呼啸,一个又一个噩梦抓着他,不甘和绝望裹掐住他的咽喉。他想睁眼,却感觉像被胶水粘住,完全睁不开。
“我好吃吗?”
“吃完我后你是不是感觉自己充满力量?”
“那让我也吃吃你吧,就从…… 这开始。”
冰冷滑腻的指甲从胸前暧昧的往上滑,突然顿在他脖子上,然后狠狠一刺 ——
无事发生。
对方似乎愣住了,然后又不死心的用力刺下去。
紧接着听到的就是纳修斯的嘲讽。
“哼,什么玩意,还想伤我?自不量力。”
他感觉眼睛的粘黏似乎减弱了很多,于是使劲用力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周围。
周围像一个地牢,生锈的粗壮铁链随处可见,整个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他挣扎了一下,“哗啦”,他发现自己被一条锁链控制住四肢,旁边站着一个…… 我去,这站这个啥啊?
一个尸骨和烂肉组成的怪物,下边的尾巴每一段似乎来自于不同的人鱼,却都只有被泡地肿胀变形的尾巴那一段,怪异地拼成一条尾巴。
而他们的脸让纳修斯忍不住干呕,烂肉边缘已经泛白,露出里面蒙了海草的白骨,并且也明显看得出来来自不同的尸体,扭曲地搅在一起,死死地盯着他。
“你不是人鱼 。”
过了一会,“她” 好像思考了一会,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像是强行从漏气的气管上往上,不时发出 “嗬嗬” 声。
“我当然不… 我就是人鱼啊,你在说什么。你又是谁啊,把我抓过来干嘛?”
纳修斯咬了一下舌头,又立刻反问道。
“你不是 。”
对方还是那样一字一句地说道,声音又突然变得很尖锐:“不可能!他身上有诅咒,而且是皇室血脉,他绝对是王子!”
纳修斯就算再蠢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这怪物找人鱼王子寻仇来了。想到桂煦灵猜的同类相食,现在更是证实了这一点。
眼前的那怪物抓住捆着他的铁链,突然凑上去东闻闻,西看看,腐烂和血臭味同时灌入他的鼻腔,他忍着不适努力躲避。对方却突然抬起腐烂的手掌,指尖残留的黑绿色粘液蹭过纳修斯的手腕,瞬间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怪物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始用断裂的肋骨反复剐蹭锁链,嘴里混杂着不同的声音争吵:“他没有人鱼鳞片的温度……”
“但血脉气息不会错!用他的血试试,能唤醒海底的怨魂就是真的!”
纳修斯被刺痛得浑身绷紧,手腕的皮肤已经红肿起泡,他拼命扭动身体想躲开,铁链被扯得 “哐当” 作响,每一次挣扎都让灼烧感蔓延得更快。
……
另一边的王子桂煦灵突然打了个喷嚏,脑中不仅闪过海底和锁着一个红色人鱼的画面,还莫名窜出一阵手腕灼烧的痛感,让她下意识攥紧了拳。
“奇怪,是艾琳在想我吗?还是……”
想到艾琳,她的眼神柔软了很多,因为今晚她们要去约会。
“王子殿下,您哥哥回来了。”
一个侍从有些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汇报:“已经… 已经到王宫了!国王叫您过去。”
桂煦灵眼色一凛,手腕的痛感还没消退,打乱了她的思绪。之前他的副手不是回消息说战死在克罗城了吗?她咬着唇,年底加冕,偏偏这个时候来。
“哼”,她眼神一眯,“哥哥,你以为这样就能赢过我吗?”
她拿起琉璃杯,抿了一口龙血矿泉白兰地,冰凉的酒液才压下那阵莫名的心悸。
“走吧,正好已经很久没见到哥哥了,我很想他呢。”
……
“哈哈哈哈哈,欧纳,你还是这样的优秀。”
老远,桂煦灵就听见了老国王的笑声,优秀?这次算他命好。
“父王,哥哥终于回来了吗!”
桂煦灵惊喜地跑进内殿,刚靠近欧纳,又一阵莫名的烦躁感涌上来 。像是有人在耳边反复争吵,让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她看都没看旁边背着大剑的哥哥,反而是直看向国王。
“桂煦灵,我说过多少次?你要稳重一些了。”
老国王摸了摸她的头,语气中却充满了宠爱。
桂煦灵眨眨眼,压下心头的异样:“这不是听说哥哥回来了吗,我最喜欢哥哥了!”
说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欧纳,然后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哥哥!”
欧纳脸上多了一道伤疤,巨大的重剑缠着沾着血迹的绷带,厚重的盔甲也划痕累累。看来这回,他也是花了不少代价。
欧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点点头表示回应。桂煦灵抬头看,他的眼里没有仇恨和不甘,只有悲戚的麻木,像被抽走了魂魄。
“你哥哥这回一举拿下了克罗城,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厉害。这回可是凯旋的英雄呢。”
老国王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其乐融融,想着自己的国土又多一角,满意地笑着。
桂煦灵看到老国王的笑容,心中直翻白眼。这个老狐狸,又开始动摇,干脆直接哪天给他下点药算了。她闭了闭眼,今晚回来再和欧纳算账,今晚她可没时间和他们浪费时间。
“父王,那我先回去安排内阁那边安排下哥哥的封地什么的,明天再好好一起聚一下。”
桂煦灵一边说一边看向欧纳。奇怪,他像彻底变了一个人一样,眼神很空洞,连呼吸都比常人慢半拍。
“不用麻烦了,今晚我已经安排了舞会。你这回别想逃,有正事。”
老国王宠溺地冲她笑笑,就挥挥手让她退下,转头又问欧纳:“孩子,你挑一块封地吧,哪都行。”
见此,桂煦灵咬咬牙退出去了。
外面的侍从立刻跟上她,这是跟着她从小长大的侍从,也是她最忠心的朋友。
“巴顿,你去给我打听一下欧纳副手的下落和今晚谁要来,我居然不知道。”
巴顿听此点点头,又补充道:“还有,刚才在殿外听几位大臣议论,说大王子殿下此次归来,不仅话少,连走路都透着股僵硬,沉默得让人不安。”
桂煦灵脚步一顿,看来不是她一个人觉得欧纳不对劲。
……
桂煦灵快速回到房间,翻出自己这几天亲手做的木梳,把最后一层油上完之后,看向窗外不远处的大海。
手腕又隐隐传来熟悉的刺痛,她下意识揉了揉,难道是最近太累了?
“艾琳……”
……
“叩叩”
“是我巴顿。”
“进来。”
巴顿走进来,拿着一套礼服和她的文明杖。
“副手已经死了,死无全尸。还有 ,今晚要来的,除了那些公爵以外,我没查到是谁,请责罚。”
桂煦灵吹着海风,叹了口气:“罢了,伺候我穿衣吧,我今晚倒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招。”
她顿了顿,拿出了一个木盒:“要是我晚上逃不开,你就把这个盒子给她,小心些,别让人发现了。”
巴顿复杂地看向桂煦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巴顿,我说过的,我只会原谅你一次的无礼。没有她,我现在已经死了。”
巴顿叹了口气,接过了木盒。
……
皇宫里面金碧辉煌,贵族们举着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桂煦灵得体地和各个贵族相互敬酒,偶尔再礼貌婉拒一些贵小姐的暧昧眼波。刚才和公爵寒暄时,又一阵心悸袭来,让她差点打翻酒杯 —— 这异样的感觉越来越频繁了。
“亲爱的臣民们,我们国家的繁荣正是因为有你们。今天这场盛会,是为了给我的大儿子,欧纳庆工,同时欢迎 —— 光明神红衣大主教和圣女!”
人们立刻爆发出欢呼声,不少年轻人贪婪的野心开始蠢蠢欲动。光明神的红衣大主教可是最接近神的信徒,哪个国家要是能让他待上两天,或者留下神恩,那这个国家必定很快就可以发展成帝国。
光明神?
桂煦灵完全没想到他们为什么会来这,这里也不是什么大国家,更何况他们一直在向海神抛橄榄枝,这可不像光明神的做派。
老国王举着杯满面红光:“大主教他们将会在这待一个星期,而圣女殿下也会在这住上一段时间。”
舞厅里面的人们更是陷入了狂热,眼波流转间全是**。老国王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暧昧,抛开光明神的教义,圣女和公主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不是吗?
而这代表什么?代表地位,金钱,机会,代表一切的无限可能!
桂煦灵彻底愣了,这是她活十九年唯一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办。
想要当国王,必定要 “娶” 得圣女的支持,但是艾琳。
她下意识看向欧纳,欧纳还是坐在一旁,一杯杯喝着酒,好像无动于衷。
“去叫汤姆过来。”
她随口对周围的仆人说道,脑子里飞快地权衡,她深爱着艾琳,但是王位是她最纯粹的追求,她为之付出了一切。可刚才那阵强烈的心悸又冒了出来,像是在警告她什么。
“桂煦灵殿下,找我什么事?”
汤姆恭敬地站在一旁,等待她的吩咐。
“去把之前我得到的独角兽眼泪项链送给公主殿下。”
总之,她不能落人之后。
这确实是一场盛大的舞会,所有人都热切地发动着关系人脉,渴望分上一杯羹。
黑暗已经彻底降临,舞厅内仍然歌舞升平,把一切漆黑寒冷拒之门外。
海潮一如既往地扑上沙滩,又悄悄退回。艾琳坐在礁石上,握着手中的梳子。
刚刚有个男人给她的,是上次扶桂煦灵上岸的侍从。
他说桂煦灵今晚临时有事来不了,说梳子是她亲手做给自己的。
艾琳把玩着手中的梳子,轻轻学着人类梳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样的事情绊住了她呢?
她没理巴顿,转身又消失在了深海中。
而皇宫里,桂煦灵疲惫地回到房间,就听着汤姆汇报,欧纳约圣女去散步了。
散步,多么贫瘠的把戏?桂煦灵嗤笑一声,没当回事。
汤姆继续汇报:“圣女答应了,主教还夸欧纳绅士有才能。”
桂煦灵笑不出来了,不可思议地看向汤姆。
“圣女答应了?她疯了吗,大晚上散什么步?项链呢,她收了吗?”
“收了,说她很喜欢,并且约您明天下午喝下午茶。”
桂煦灵烦躁地看向窗外,这女人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刚想拒绝,突然想起艾琳的脸,心中的决断无比清晰:“给她回个信,说我有事,下次再约吧。然后喊厨房的人明天下午茶用上次进贡的玫瑰精灵,说是赔罪。”
话音刚落,她突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 “哗啦” 声,像是铁链松动的声音 —— 但窗外只有花园,哪来的铁链?
汤姆领命退了下去。巴顿回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听此疑惑地问道:“为什么啊,只要能和圣女搞好关系,王位非您莫属啊,要是让欧纳得手了,我们就连他都不好对付了。”
桂煦灵继续喝着白兰地:“她喜欢吗?”
巴顿有些无语:“她不和我说话,知道你不来就走了。”
“光明神的大主教为什么会来你想过吗?”
巴顿想了想:“因为看好我们?或者传播教义?”
桂煦灵摇了摇头:“光明神一向追求的是最虔诚的教徒,我们之前一直希望得到海神的恩赐,在祂看来是不忠的。除非 ——”
巴顿恍然大悟:“这里有祂想要的东西?”
桂煦灵点点头,叹了口气:“圣女不算什么,只不过是捷径罢了。你去打听一下最近光明神的信徒活动,还有查一下欧纳遇上什么了,他这个状态很不对。”
“好的。”
等房间只剩下她一人后,她头疼的揉揉太阳穴,想了想给圣女写了一封信。
刚刚她已经调查到了,这圣女算得上光明神选得最走眼的一位了。原本是一个农村女孩,因为光元素亲和力高被接走。却沉浸在表象中,暗地里最得意别人的追捧和男人的渴望。
这样的蠢货最适合打探消息了。
……
在桂煦灵拒绝圣女邀约的同时,地牢里的纳修斯突然听到 “咔嗒” 一声——捆着他手腕的锁链,竟然真的松动了一截!
刚才怪物用肋骨剐蹭锁链时,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活活刮死,可现在锁链不仅不勒了,连灼烧感都减轻了不少。
眼前的怪物还在争论,黑绿色的粘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他的血没唤醒怨魂……”
“但刚才他挣扎时,海底的怨气动了!再用锁链勒紧他,逼出他的血脉之力!”
纳修斯盯着松动的锁链,心脏狂跳。
他低头看向锁链,早知道当时就好好跟着帕埃翁学魔法了,现在只能趁着怪物没反应过来,悄悄掰动锁链的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