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第8章 抉择-留下

日子如溪水般潺潺流过，平静得几乎让人忘了外面的烽火连天。宁愿言的勤快能干和沉默可靠，苏宁云的温婉知礼，都深深赢得了农户老夫妇的喜爱。

老夫妇姓李，膝下荒凉，无一儿半女，常年只有老两口相依为命。

眼看着这两个突如其来的“小夫妻”，虽是落难，却一个比一个懂事，尤其是“严宁”（宁愿言），虽话不多，但干活踏实，眼神清正，不由得让他们起了怜爱之心。

一日晚饭后，李老汉磕了磕旱烟杆，昏黄的油灯下，他看着正在帮忙收拾碗筷的宁愿言，犹豫了许久，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严宁啊，云娘，”他招呼两人坐下，“俺和老伴商量了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宁愿言和苏宁云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李婆婆接过话头，语气慈爱又小心：“俺们老两口没福气，一辈子没个一儿半女。看你们俩流落至此，也是缘分……尤其是严宁，做事稳妥，像个能扛事的。”

她顿了顿，看向宁愿言，眼中满是希冀，“俺们就想……就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下来？给俺们当个干儿子？以后这家里屋外，也有个依靠，俺们这点薄产，将来……将来也总归是你们的。”

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宁愿言心中激起巨大波澜。留下？

有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有名义上的父母，有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屋檐？不必再颠沛流离，不必再时刻警惕追兵，不必再为下一顿饭在哪里而发愁……这对一直挣扎在生存线上的宁愿言来说，诱惑太大了。

她几乎能立刻感受到一种沉重的、却令人安心的归属感在向她招手。李家虽然清贫，但这份质朴的温暖和安稳，是她从未奢求过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点头。

但目光触及身旁的苏宁云，她顿住了。

苏宁云显然也被这个提议惊住了。她看着李老汉夫妇殷切的眼神，又看看身旁沉默的“严宁”，心情复杂极了。

留下，固然安全安稳，可是……可是她的伯父伯母呢？虽然希望渺茫，但那毕竟是她在世上可能仅存的亲人了。

而且，她们是以“夫妻”身份留下的，难道真的要一直这样伪装下去吗？未来又该如何？她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犹豫和不安清晰地写在脸上。

李老汉夫妇见她如此，眼神黯淡了些，却也只是温和地笑笑：“没事，没事，俺们就是一提议，你们慢慢想，不急着答复。”

当晚，柴房里。两人依旧并排躺着，却各怀心事，毫无睡意。“你……想留下，对吗？”苏宁云轻声问，声音在黑暗里有些飘忽。

宁愿言沉默了片刻，坦诚道：“嗯。这是个机会。”她侧过身，面对着苏宁云的方向，尽管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李叔李婶是好人，这里很安全。”“可是……”苏宁云的声音带着迷茫，“我的伯父伯母……”“我知道。”

宁愿言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柔和了下来，她难得地耐心分析道，“但云娘，你想过没有，京都多远？路上现在有多乱？我们根本不知道你伯父伯母是否还在原处，是否平安。盲目去找，十有**会出事。”

她顿了顿，继续道：“留在这里，至少我们能活下来。等时局真的平稳了，消息也通畅了，我们再慢慢打听京都的情况，或者到时候我陪你去寻亲，也好过现在这样贸然去送死。”她的声音很低，却字字句句都敲在苏宁云的心上，理智而现实。“至于……身份，”宁愿言的语气似乎有些不自然，但还是说了下去，“暂时这样，是最安全的。对李叔李婶，对我们，都是如此。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吗？”

苏宁云听着她难得说这么多话，而且句句都是在为两人的安危和未来考虑，心中的犹豫渐渐被一种酸涩的暖意取代。

是啊，活着才有希望。宁愿言的选择是最稳妥的。她轻轻吸了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你说得对……那，我们就先留下吧。”黑暗中，宁愿言似乎轻轻松了口气。“嗯。”

一种新的、带着些许沉重却也充满希望的未来，似乎在两人之间悄然达成共识。屋檐下的温暖，暂时包裹了她们漂泊无依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