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第35章 隔墙有耳

苏宁云的“失忆”，像一层无形的薄纱，笼罩在偏院之上，让原本就微妙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复杂。宁愿言（严宁）在最初的巨大失落和心痛之后，不得不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她将所有的担忧和爱意更深地埋藏起来，继续扮演着尽职尽责的“大夫”和看似得宠的“严姨太”，只是照顾苏宁云时，那份小心翼翼中更添了无数难以言说的酸楚。

然而，复仇的火焰从未在她心中熄灭，反而因苏宁云的意外重伤和如今的“陌生”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张启山必须付出代价！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红姑的到来，给了她一个可能的突破口。两人怀着对张启山共同的仇恨，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借着煎药、守夜的掩护，用最低最低的声音，在角落阴影里密谋。

“……他戒备心极重，饮食都有专人试毒，近身更难……”宁愿言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 “……那就下在熏香里！他不是常来你这儿坐吗？用那种无色无味、慢慢侵蚀经脉的……”红姑眼中闪烁着狠厉的光，她父亲的死让她变得愈发偏激。 “……不行，剂量不好控制，容易误伤他人，而且他身边能人异士不少，未必识不破……” “……或者……制造意外？他不是总夸你按摩穴位的手法好吗？若是……” “……太冒险了！一击不中，再无机会！” “……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这个仇人逍遥快活？!”

两人的商议常常陷入僵局，刺杀一位权势滔天、警惕性极高的大帅，谈何容易？每一次密谋，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充满了无力感和巨大的风险。

她们不知道的是，隔墙有耳。

一次，苏宁云半夜口渴醒来，隐约听到外间传来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其中似乎夹杂着“大帅”、“下手”、“机会”等字眼。她的心猛地一紧！是宁言和那个叫红姑的丫鬟！

她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挪到门边，将耳朵贴在冰凉的木门上。

“……必须尽快……云娘的身体等不起……我怕夜长梦多……”这是宁言的声音，充满了焦灼。 “……我知道一条废弃的运柴通道，或许能通到……但需要里应外合……”这是红姑的声音。 “……周副官那边……不能完全信任……但可以试探……” “……药……要那种发作慢，像旧伤复发的……”

断断续续的词语，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阴谋——她们要杀大帅！

苏宁云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惊呼。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更深的怀疑和恐惧。

宁言果然在计划复仇！她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她为什么要说“云娘的身体等不起”？我的身体和杀大帅有什么关系？难道……她救我、照顾我，不仅仅是因为旧情，更是因为我的存在对她的计划有什么特殊用处？比如……作为某种掩护？或者……事成之后需要我证明什么？甚至……需要我这个人质？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如果计划失败呢？宁言会不会为了自保，或者为了某种目的，牺牲掉我这个“失忆”的、已经“无用”的人？

极度的不安全感让苏宁云无法冷静思考。爱恨交织，猜忌丛生。她既希望宁言成功报仇雪恨，又害怕自己成为计划中的棋子甚至弃子。

最终，她选择了沉默。

她没有声张，没有质问，只是默默地退回床上，假装从未醒来过。

但她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更深的刺。她决定继续“失忆”，冷眼旁观，看看宁言到底会怎么做。她要看看，在最后的时刻，宁言会选择报仇，还是……会选择她。

与此同时，身为主帅的张启山，对危险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他虽然查不出“严宁”和“云娘”的确切底细，但偏院那种看似平静下隐藏的紧绷感，以及偶尔捕捉到的、宁愿言看他时那瞬间收敛却依旧泄露出一丝冰寒的眼神，都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他就像一头漫步在自己领地里的雄狮，虽然自信无人敢犯，却能察觉到空气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属于这片领地的异样气息。

他加强了帅府的守卫，尤其是自己书房和卧室周围的警戒。对偏院的监控也更加严密，但他命令手下做得更隐蔽，以免打草惊蛇。

他也更加留意宁愿言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这个“言儿”似乎越来越沉默，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藏着太多他看不懂的东西。有时是深刻的悲伤，有时是焦灼，有时……竟像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尝试着对她更好，更体贴，甚至暗示只要她安心留在他身边，他可以给她除了正妻名分之外的一切。但她的反应总是淡淡的，恭敬而疏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墙壁隔在他们之间。

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让张启山非常不舒服，甚至有些烦躁。他渴望得到“言儿”，不仅是人，更是心。可她的心，似乎飘忽不定，永远隔着一层迷雾。

一次，他故意在宁愿言为他换药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目光锐利地盯着她：“言儿，你最近似乎心事重重？可是有什么难处？告诉本帅，在这北地，没有本帅解决不了的事。”

宁愿言心中一惊，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却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的探究和压力。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垂下眼睑，低声道：“谢大帅关心。妾身只是担忧云娘的伤势，有些疲惫罢了。”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表情也控制得极好。但张启山却敏锐地感觉到，在他抓住她手腕的那一瞬间，她的身体有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那不是害羞，更像是……警惕和厌恶。

他缓缓松开手，心中那丝不安却愈发清晰。危险，一定存在。只是他不知道，这危险具体来自何方，又会以何种方式爆发。

帅府这座华丽的牢笼，此刻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棋手们各怀鬼胎，落子无声。宁愿言和红姑在暗处谋划；苏宁云在暗中观察、猜疑；张启山在明处警惕、试探；而周鸣雨，则依旧在忠职与私心之间艰难地走着钢丝。

风暴，正在无声地积聚。

或许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将一切彻底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