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第23章 梦回

顾巍将被子找了干净地方放下，拎着食盒放到顾泱身边道：“三姐，咱们先吃饭。”

一边将饭菜拿出来，一边有经验的小声说：“不用这么认真，这里没人看着。”说罢眨了眨眼睛，一副听他准没错的表情。

顾泱笑了笑没应声，伸手拿碗，不小心扯动胳膊，小声抽了口凉气。

看着还在专注拿菜的顾巍，伸手指着一盘子糕点，出声道：“留这个就行了，其他的拿回去，时间不早了，明天你还要上学，你也回去休息吧。”

顾巍“啊？”的疑问出声，劝说道：“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你就算和爸生气，也不能不吃饭啊。”

“我不饿。”顾泱摇头失笑，只是胳膊的麻药消失，开始有些疼，她也没有胃口。

顾巍认命的又将饭菜端进食盒，留了顾泱指着的糕点，起身道：“三姐，晚上要是觉得冷，被子就在那，你要是有事，就叫人喊我，我保证来。”

顾泱浅笑，点了点头，看着顾巍出门，听到顾巍站在门口跟顾管家解释几句食盒的事，就一起离开了。

人一走，顾泱用手抚摸着受伤的手臂，期待这样能减轻点痛苦。

夜渐渐深了，祠堂里依旧亮着灯，顾泱动了下已经麻木的腿，坐在地上缓解了下，感觉身体在发抖，十分冷，起身将被子裹住身体，又重新跪好，看着供桌上唐晚的牌位，行了一礼轻声道：“对不起。”

她脑海里一直都没停的在复盘这几日发生的事，终于回过神来，顾千山说的没错，她确实错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顾泱，顾家三小姐，大烟的利益，牵扯的人绝不会少，如果真惹了大麻烦，敌人不会只报复她，亦有可能报复家里人，她这是在给家里招祸，即使她做了些伪装，可在有心人眼里，满是破绽，她还是太稚嫩了。

顾泱皱起眉头，眼睛里出现重影，看着供桌上的烛火，变成一条火蛇，跳跃而出围绕着自己温暖又炙热，无意识的紧了紧被子倒在地上，瞬间失去意识。

顾泱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唐晚，唐晚抱着她，跟她说‘别怕’，梦见原来的顾泱，跟她拉手转圈圈，转着转着，俩人成为一体，梦见熟悉的上京城，满城火光，横尸遍野，山河破碎，梦见生离死别，梦见……

顾泱麻木捂着死去的心，重新感受到跳动，紧接着身体燥热，又疼的厉害，蓦然清醒，才察觉自己裹着被子昏倒在地上，起身抬头看着窗外的天，已经亮了就是不知道准确时间。

腾出手摸了摸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还有些热，心里知道这是发烧了需要喝药，踉跄着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看着路过的女佣，张了张嘴，竟然没发出声音，苦笑着迈步出去，她可不能渴死。

独自去往前厅，到了门口，竟然看到有士兵在一旁守着，心中奇怪谁一大早就来拜访，没惊动里面的人，绕路去了厨房，喝了水，嗓子能发出声音，却是嘶哑难听，才又重新回到祠堂里呆着，不过她不知道的是前厅此时正发生一件关于她的大事。

前厅，白曜和顾千山相对而坐，白南笔直的站在白曜身后，顾管家则候在顾千山身后，颇有些泾渭分明的意味。

“顾伯伯，我的提议怎么样？”白曜浅笑着看向顾千山，目光清明坚定。

“这事……还需要再想想。”顾千山婉拒，神色不明的端起茶杯喝了下，心中思绪纷杂，任谁一大早被白曜提亲都会惊讶不已。

“顾伯伯，可知那南水码头的一批货是谁的？”

“谁的？”顾千山目光一凌，听这话，莫不是得到的消息有误？

“宁天，王家，还有一人，顺水韩家。”白曜唇角含笑，淡淡道：“说起来，王家跟我家也算有点姻亲关系。”

顾千山不说话，这王家他知道，本是一普通富商，不过结的好姻亲，这几年越发阔绰，王家的两个女儿一个嫁给了白曜的族亲兄弟，另一个则是当了韩督军小儿子的夫人，听说颇为得宠。

两位都是不好惹的人，顾千山皱眉，思索片刻，继续道：“白少帅，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将泱泱嫁给你，她有自己的幸福……。”

白曜轻轻一笑，平和打断道：“别着急，顾伯伯，我不会强迫顾泱做任何事，其实这事，我也有私心，我心悦顾泱，从心底里想保护好她。”

“我知道民间有很多我的传闻让你忧虑，今日我跟顾伯父说句实话，我去曼尔德一为读书，二为治病，治心病，最后一场战争，我二叔为了保护我死在我面前。”白曜的声音有点轻，却让顾千山心中咯噔了一下。

白曜没有多说这个话题，很快继续道，“学成归国后，各方势力刺杀一直未停，父亲担心我，在外散了些谣言，避免了一些因为‘忌妒’而来的刺杀，但我保证，真真假假，假假真真，都是掩人耳目，当不得真，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白曜站起身，对着顾千山弯了弯腰，抬头看着他，眸子里坚定不移，似真似假，一时让顾千山也拿不准主意。

“顾伯伯，若是还有忧虑，可否让我和顾泱谈过之后，你再问问她的意见。”

顾千山轻吐一口气，抬眸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白曜，跟往日里有些许不同，多了几分认真的态度，收敛了桀骜不驯，白曜年少成名，他心底里还是欣赏白曜的，最终点头道：“罢了，如果泱泱愿意，我不会阻拦。”

”谢谢。”白曜真诚的笑了笑，询问道：“不知我现在能不能和顾泱谈谈。”既然决定好，他不想再继续拖延，同时也担心顾泱昨日的伤势如何了。

顾千山脸色微变，挥手召来佣人让顾泱来见客。

祠堂里，顾泱脑袋热的正泛着迷糊，听到让她见客，也没问是谁，起身道：“就说我换身衣服就来。”总要梳洗一番再说。

受伤的事情没瞒住四喜，四喜一看到顾泱的伤口，眼泪如小珍珠一颗颗的落下来，怪惹人心疼的，顾泱替她抹去眼泪，安慰她说：“没事，已经不疼了。”

“呜呜呜…小姐，受伤怎么不跟老爷说，昨天还跪了一宿。”四喜细心的替顾泱换了衣服，抹好药，又让她赶紧喝了退烧药。

顾泱赶紧叮嘱道：“这事不能跟爸爸说，不然他会担心的，另外昨天我也没跪一宿。”其实是睡了一宿。

顾泱尴尬的脸红了一瞬，穿戴好，从容的下了楼，看到熟人，顾泱点了点头，对着顾千山道：“爸。”

“唉？嗓子怎么了？”顾千山一下子就听出不对劲，关切的走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询问道：“昨夜着凉了？”

怕顾千山担心，额头的温度，顾泱让四喜浸了湿帕子，已经摸不出发热了。

顾泱轻声道：“或许。”站着没躲开，等到顾千山自己确认后没发热，才坐下。

白曜轻拢眉头，眼神暼向顾泱的胳膊，柔声细语的说道：“可还好？”

顾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浅浅一笑回应道：“已经无碍了。”

顾千山打量着俩人，沉吟片刻说道：“泱泱，今日白少帅是来……。”

“顾伯伯是长辈叫我名字即可，另外这事我想亲自和顾泱说明，还望顾伯伯能行个方便。”白曜笑着接话，他不想吓着顾泱，同时也希望自己能说服她。

顾千山看向顾泱，眼神询问她的意见，见顾泱点头同意，才起身道：“我先去书房，一会泱泱来找我。”

顾泱道：“好。”目送顾千山和顾管家离开，顾泱才将视线放到白曜身上。

“顾泱，我……。”话到嘴边，白曜反而犹豫起来。

白南见没有外人在，替白曜说道：“三小姐，我家三少今日是来找顾老爷商量婚事的。”

“婚事？”顾泱满头雾水，想到什么，立刻睁大眼睛，用手指了指白曜和自己：“我们俩的？”

白南点头：“是。”见白曜瞪他，立即禁了声。

“为什么？”顾泱不敢置信，仔细想了想，她早就拒绝了他，白曜不该再有这样的心思才对。

顾泱神情冷淡了几分，低着头喃喃道：“为何？”

白曜眸光微暗，喜悦的心被浇了透心凉，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重新挂起笑意解释道：“南水码头的事不简单，王家和黑龙会的背后都有韩家的影子，众人皆知韩督军为人霸道爱财，这次你动了他的利益，他不会放过你……顾家也护不住你。”

“你需要找一个靠山，至少能跟韩家对抗的靠山。”

顾泱抬眼看向白曜，白曜觉得这距离不够说清楚，主动坐到顾泱身边，直视着她道：“我不是要逼迫你什么，只是给你一个选择。”

白曜的声音轻缓，顾泱听到心里却感觉到了危机重重，只道：“如果我不答应，这事会牵连顾家吗？”

“会，韩督军爱财，顾伯伯又疼爱你，顾家有钱，可以破财消灾，韩家得了好处，自然会将此事揭过。”白曜嘴角的笑意减退，“实话告诉你，韩家在上京的这条财路已经被我断了，军中的叛徒和黑龙会的人都判刑的判刑，枪决的枪决，他今后不可能在上京从事烟土生意。”

“顺便提醒你一句，韩督军的胃口不是一般大，如果韩督军将这次你们顾家给的好处用完后再问你们要，你们给是不给？若是你们拒绝，可想过他会如何？”

地位不平等，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顾泱轻“咳”一声，白着脸别过头去，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韩督军会不断的索取，直到榨干顾家的所有价值。

顾泱低着头沉思出神，还是不甘心，“只这一个办法？”

白曜收敛笑意，这是顾泱的又一次拒绝，她不愿。

白曜收回放在顾泱身上的视线，靠在沙发上，过了良久才开口，“你就当是权宜之计。”

白曜眨了下眼，重新看向顾泱的侧脸，没说还有其他法子，就算有，今日也不会说。

顾泱反复思索着，终于抬头看向白曜道：“我答应你的这个权宜之计。”接着道：“谢谢你。”白曜是在帮她，她当然知道。

白曜轻舒了口气，嘴角的笑带着得偿所愿的愉悦。

顾泱满心惆怅，她知道自己内心不讨厌眼前这人，却也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个世界寻一人过此一生。

白曜很快发现顾泱的不对劲，收起笑，犹豫问道：“怎么了？”

顾泱鼓起勇气，觉得有些话还是提前说为好，“白曜，我不讨厌你，但对你也没有那么喜欢，我答应你，是因为这事对我有利，我也是会趋利避害的人，你是个好人，救了我那么多次，我不想骗你。”

顾泱的思绪有些混乱，总感觉自己在利用白曜，利用他的喜欢。

白曜愣愣的看着顾泱，看着顾泱烦恼的样子，心中一叹，双手扶上顾泱的肩膀，固定她让她的视线对着他，爽朗的笑道：“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顿了顿，接着道：“如果你还是担心，那就先定亲，其他的一概后延，或者等这风头过去，你再找个由头……退亲。”

最后两个字，白曜咬字很轻，轻的像一阵烟，直接消散在空中。

顾泱看着白曜眼中的诚意，心中有些感动，嘶哑着声音道：“真的谢谢你。”

白曜松开手，对上顾泱的眸子浅浅一笑，温和开口，“三天后我来提亲。”

“这是不是太快了！”顾泱惊讶。

“太快了吗？”白曜侧目而笑。

顾泱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紧的握了握拳，郑重点头，“三天后，我等你。”

“好。”白曜嘴角上扬，利落的起身，脚步轻快的带着白南告辞。

顾泱送走了一行人，去到书房找顾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