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耿翔想得那样,Buck真的在求复合,我也拿他没办法。
他买了个砂锅,开始学习做中餐,因为我不能吃凉、辣等刺激性的食物,他买回来的全是医嘱用来养胃的,他拿互联网上的中餐视频照葫芦画瓢,还真的没几天就做出了相近的样子和口味。
Buck的天赋点就摆在那里,轻轻松松就能成为融会贯通的好厨子。
而我连吃饭都费劲。
塔塔一脸为难地看着我,默默把餐盘移到耿翔对面去了。耿翔当着我的面吐槽道:“塔塔你看Song吃饭是不是像有人在他碗里下了毒?”
塔塔忍不住大笑,说:“所以他瘦啊,从不用减肥,服装师敢给他搭配紧身连体衣,你看他穿得像不像赛博朋克2077里的NPC?”
耿翔撇撇嘴表示赞同,拿出手机对准我的餐盘拍了两张,我疑惑地看着他,“你拍这个干吗?”
耿翔对我翻了个无语的白眼,没好气地说:“Buck问我,你有没有吃饭,我拍给他,证明你真的吃了。”
我看着餐盘里剩下的一部分米饭,全都划拉到嘴里,等餐盘干净了,我命令耿翔,“你重新拍!”
他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咬咬牙,大声冲我叫嚷,“你俩把我当什么?你们play的一环啊!”
我觉得自己也挺过分的,开始示弱,拉着他的手摇了摇,垂着眼睛,故意捏着嗓子说:“翔哥求你了,行吗?”
耿翔表情复杂,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狗叶你现在特像《潜伏》里的晚秋,她那种神经兮兮的痴情和你神似。”
这个比喻真是新鲜别致,我好奇地问:“什么叫神经兮兮的痴情?”
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收起我和他的餐盘,说:“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他的话像是一道谜题,让我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我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一口气看完了《潜伏》这部电视剧,随着剧情的推进,我逐渐明白了耿翔对我的调侃。晚秋这个角色,确实和我有些相似之处。
当我再次见到耿翔时,迫不及待地给他反馈,“没想到你还挺有品位,这部电视剧真好看。”
他听后显得非常激动,兴奋地说:“那当然,谍战剧里的里程碑!我都看了十几遍了。你最喜欢里面哪个角色?”
我反问他,“你呢?你看了这么多遍,最喜欢哪个?”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穆晚秋。”
这真是让我意外,我以为他会喜欢余则成或是翠平,连左蓝和李涯我都考虑到了,没想到他会喜欢晚秋这个角色,我以为他拿来调侃我,是看不上这个角色。
他接着问:“那你呢?”
我认真地想了想,可能是耿翔那句“神经兮兮的痴情”吸引了我,我在看剧的时候,自然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晚秋身上,某种程度上来说,像是在照镜子。
我微笑着回答,“这次我和你的选择一致了,我也是。”
姆哥看我的身体有所好转,想着要不要安排我工作,又怕我忙起来又病了,便问我的意愿,我无所谓,说:“随便吧,你接什么我干什么。”
他拉着一把椅子,让我坐下,一副要和我长谈的模样。自从出院,三个月过去了,姆哥一直想找我聊聊,我总是躲,但躲是躲不过去的。
“你只跟我讲了和父亲断绝关系的事,但你和Buck的事是不是也要跟我讲一讲啊?”他努力沉下目光让自己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平时是个笑脸人,这严肃也像装出来的。
“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啊。”
姆哥挠挠干黄的头发,低声说:“我去医院看你几回,总能碰到Buck守在你床前。自从你们分手后,我以为你们只是恢复了同事关系,可现在看不只是这样吧?这是你自己的事,我不应该管,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和Buck不合适,分手一次就会分手两次,你和他不一样,你太要强,我是真心希望你少受罪,能开心快乐的读书工作。”
他这样剖心置腹的讲,我心里感到一阵温暖,“姆哥谢谢你,很多事,我都应该好好谢谢你,你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我会认真考虑你的话的。”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这是我分内的事,你得按时去医院检查,别再把身体不当回事了。身体好才能抓住更多好机会啊。”他说着,从电脑旁边的一摞文件里找到个文件夹,递给我,“你看,这个本来都递到我手上了,你大病一场,我只能替你拒绝了,多好的项目呀,真是太可惜了。”
我翻开文件夹,一目十行,这是个中泰合拍的古装短剧,故事梗概和人物小传用还用了中泰双语,按国内的工作效率来算,应该已经开机了。
我把文件夹还给姆哥,笑着说:“我就算没有胃出血,也接不了。”
“为什么?”
“姆哥,我并不喜欢演戏,也不擅长,这个体量的作品,得要会演戏的演员才能胜任。”
姆哥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你怎么不擅长了,上部剧不就演得挺好,氧姐一直夸你有天赋,《逐月国际学院》选角的时候,氧姐第一个定的演员就是你,你要对自己多些信心,不要总是否定自己,这世上没有完美的人啊,大家都是一点点成长的。”
氧姐第一个定的演员是我?这怎么可能呢?当时明明是Buck找我组队试镜,我一个模特怎么可能第一个被定下来?
我疑惑地问:“氧姐不是因为选了Buck,而Buck选了和我一组试戏,我才一同被选上的吗?”
姆哥摇摇头,肯定地说:“氧姐跟我说,是因为选了你,又看你和Buck很有CP感,才选了你们组营业CP。”
“Buck知道氧姐先选了我吗?”
姆哥若有所思,迟疑地说:“这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Buck Song的开始是这样的,正如姆哥所说,我总是否定自己的可能,宁愿相信是因为Buck我才拥有演戏的机会。
我从公司出来,前脚离开了冷气,后脚被日头烘焙,热风向上涌,提着冷身子,寒意向下坠,拽着热皮子。
我蹲在路边,胃抽搐着疼。
一辆全身涂鸦的红色摩托车缓缓停到我脚边,我刚抬头就被人扶起,她带着个黑亮的头盔,她一边摘一边着急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我定睛一看,是卡纳。
我勉强挺直软弱的身子,装作若无其事,“我没事。”
“你脸色不太好,我送你去医院?”她上来就扶着我的腰,立马要带我走。
我摇摇头,挪动身体,和她拉开距离,“没到需要去医院的程度。”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都需要理清,可以通过卡纳知道更多的真相,我急切地说:“我占用你点时间行吗?”
她没想到我忽然变了态度,眼底笑意沉浮,“行啊,我一点都不忙。”她戴好头盔,潇洒的上车招呼,“上车,抱紧我。”
卡纳在狭窄的街巷里横冲直撞,像一尾鱼在呼啸的车流里穿行。
我们到了背靠着二手市场的一间寺庙,这里没有蓬荜生辉的豪华建筑,连庙的外门帘都灰扑扑的,寺庙旁边就是一家华人开的诊所。栅栏里面栽种着菠萝蜜树,累累果子伸手就能抱走。
卡纳停好车,随意抓散头发,走向诊所门口坐在水盆里的一个小女孩,说:“妹妹,能帮姐姐找根扎头发的皮筋吗?”
小女孩眨巴两下眼睛,直接从扎好的右侧辫子上拽下来一个,递到卡纳手里。
卡纳向她道谢,边绑头发边对我说:“你要是不舒服,旁边就有医生。”她带我进入庙里,越走越深,里面别有洞天,竟是个小花园,里面还有一家茶饮店,大门上贴着老板的告示,“停业一天,我要去追心爱的男人了,他太帅了,我势在必得!”
花墙上都是街式涂鸦,画了很多赛博朋克风格的残缺佛像。我在墙角找了个矮矮的小凳子,坐在灿若云霞的三角梅花荫下,风与花叶摩挲生出寂静,我被一杯温热的桂圆水唤醒。
“你们中国人是不是爱喝热水?”卡纳喝着冰咖啡,将桂圆水塞到我手里。
我轻轻点头,表示赞同,“确实,我喜欢喝热水。”环顾四周,只见卡纳从内屋拖出一把旧塑料椅子,搬到我旁边,面对面抵得很近,坐一起,膝盖都相撞。
我好奇地询问:“这是你家吗?”
“是我奶奶家,她是一名医生,那家诊所就是她的。”
“从诊所出来直接就能来寺庙祈祷,真是方便。”
卡纳饶有兴趣的问:“你也是自己一个人来寺庙祈祷吗?”
一个人?这话问得有意思,这不就是问我是不是单身?
我笑了笑,两口喝完玻璃杯里的桂圆水。她见我没回答,继续问下去:“那你会祈祷什么呢?”
我默默看着天边的浓云,避开她直白的注视,指指她的杯子,“祈祷,凉的凉。”又指指自己手里的杯子,“烫的烫。”
我的顾左右而言他,彻底消磨了卡纳的耐心,她收走我手里的杯子,面色不虞的送回屋里。
我看着卡纳的背影,心里盘算了几个要问的问题,这些问题的出发点都和卡纳本人无关,它们全都关于Buck,只不过卡纳知道一些那女人堆里Buck。
我一次次从别人嘴里重新了解他,他太多层,每一层都有不美好的部分。我见识过他的光,不能无视他的影。
临走我在庙里摇了一只签,签语是中文繁体字,解签上写着这样一句——人为即是囚地。
我回到家,一开门,就被一股饭香笼罩,花瓶里新换上一大捧栀子,Buck正在厨房忙活着给我做晚饭。
我想他可能是怕哪天我死家里,他就要承担超出金钱关系的情感苛税,才跟在我屁股后面。
我尖刻的说:“把钥匙还我,你以后不要来了。”
“Song……”Buck手里还拿着锅铲,愣在原地,餐桌上的砂锅粥冒着袅袅热气。
“我们俩就到这吧,你救了我一命,我应当感激你,不需要你来伺候我。”
Buck关上火,缓缓脱下身上的围裙,露出里面一整套时髦昂贵的黑西装,东西方融合的诱人风情下隐藏着深不见底的幽暗。
我看得出神,却对上一双悲戚的眼睛,看过来时有种淡淡的冷漠,我觉得这种情绪也带有反抗的恶意,就用手狠狠挟住他的脸,捏得他终于流下泪来。
我收敛自己的声音,让它尽量显得温和从容,“Buck,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他一秒都没有犹豫。阳光照着他发鬓的汗,光泽靡靡,胸腔的喘息引起脸上的绒毛微微颤动,眼尾停留的泪痕勾勒出柔软弧度,有种高洁的虚幻感。
我有种想要凌辱他的冲动。
直到他的嘴唇上有几处伤口,血从我的鼻子溢了出来,他满脸苍白,垂着眼,一双手臂环住了我,我想也没想地挣脱开,回头一拳砸在他脸上,他被我压着胡乱挣扎,他发狠捶我的后背,我捆得越加得紧,恨不得把身下的人捻碎,他的手逐渐消停了,慢慢放在我的肩上。
沉默的几秒里,只有我们紧撞地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我一脸的血和泪蹭在了他的左耳边。
等我们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天已经擦亮,曼谷被一片虚幻的雨雾笼罩着,平日里艳明招展的世界减薄了浓淡。
桌子上倒着的玻璃花瓶碎成了几片,栀子花和一盘斑斓糕搅和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银色的腰链贴着Buck柔韧的腰间,凝固的银细腻又冷峻,衬得他白皙的腰腹有种下流的风情,我故意贴近用嘴叼住这冷色的金属,触碰到的却是他的体温,温和又滑腻。
我预想的冷意早就溶解在他身体里的湖,可这湖幽深不见底。
我的指尖挑起他腰间一抹银,嗤笑着,“讨好我?以为我喜欢你戴这个?”我咬紧,猛地一扯,那腰链应声而断。
在静谧的空间里,他呆愣愣看着我从他身上爬起。我直截了当地说:“这链子我赔你,一起结账。”
我披上浴袍从床底拽出一个大黑包,里面是我上次拎到耿翔家又拎回来的现金205万泰铢。我拉开密码锁链,举过头顶,一整个倾倒在Buck身上,床上铺开打着卷的拉玛十世将他光裸的身体掩埋。
我像个嫖客一样买他的一夜。
高楼下是纷繁的涌流,昼夜不息,奢靡与贫瘠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