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知雪匆匆忙忙回了姚府,直奔别春院去,坐在窗边平复了许久都没缓过来。
春桃立马安慰自家小姐。
“小姐,没事的,你就是上错马车而已,街上人虽然多,但是咱们跑得快啊。”
姚知雪:“……”
心里更堵了。
秋蝉方才在门外听春桃说了个大概,她给姚知雪倒了茶。
“小姐,卫将军才回京,想必事多繁忙,这种小事转头便忘了,小姐你只是上错马车,一时大意而已,也没造成什么损害。”
温热的茶水喝下,又听秋蝉这番话,姚知雪心中才舒畅不少。
卫驰那种冰疙瘩一样的人,对什么事都不上心,想必更不会记得这种小小意外。
她想拿出帕子擦擦汗,却发现袖中空空如也,暗叫不好,帕子不会落在他马车上了吧?
幸好没有绣名字,不然真是说不清。
就是可惜了她的帕子,那可是她照着早早的样子一针一线亲自绣的。
楚蓉听闻姚知雪回了府,立刻来寻她。
丫鬟听了街上的传言,告知了楚蓉,楚蓉觉得不可信,便来问她。
此刻见她这怏怏样子,便确定了,也无需问。
姚知雪放松了精神,靠在楚蓉肩上,主动交代,“母亲,今日宴席很糟糕。”
楚蓉抚了抚她鬓边碎发,温柔道:“罢了,青元那孩子太操之过急,你不喜欢就算了。”
姚知雪点点头,略带撒娇意味,“母亲,那我能不能不成婚?”
“咱们再看看,不用太急。”楚蓉唇边泛起笑,“你出生就晚,懒懒的拖到过完元宵才肯从我肚子里出来,恰好那年雪也下得晚,与你同一天来。”
所以她小字叫晚晚。
姚知雪也笑,“那我晚到四十岁怎么办?”
“四十也无妨,只是母亲希望你能寻得个合心意的人,相伴终生。”
姚知雪晃着腿,神色欢喜,“那就四十再说!”
“傻话。”
楚蓉失笑,“明日陪我去太和寺上香,愿你哥哥嫂嫂还要小晴儿路上平平安安的,别着凉伤风。”
“好。”
为家中人求平安,她自然是愿意的,只要不是求姻缘就好。
然而她才应下,又听母亲道:“正好,顺道给你求个姻缘。”
“……”
这可真是顺道。
第二日一早,姚知雪陪楚蓉出了府门,去城外太和寺上香。
她头靠着车壁昏昏欲睡,脸颊白净如瓷如玉,嫣红的唇微张着,透出几分稚气。
楚蓉满眼怜爱,终究还是孩子心性。
她为姚知雪的婚事着急,不是因为她年岁渐长,而是怕她的婚事为人利用,成为拉拢权势的工具。
姚太傅声望颇高,两朝老臣,属文官之首。
这样的岳丈,自然是平步青云的好助力。
凌贵妃之前就有意姚知雪为睿王妃,幸而皇上没点头,不然与皇室有牵扯,只怕不会安生。
她只想自己的女儿寻得良配,一生顺遂安稳。
太和寺建在半山腰上,马车只能停在山脚下,层层石阶蜿蜒而上,此刻已经是人来人往。
姚知雪囫囵觉没够,走路都感觉轻飘飘的。
到了寺庙前,为儿子儿媳求了平安后,楚蓉迫不及待拉着姚知雪到旁边的姻缘殿去。
“晚晚,快拜一拜。”
“来抽支签,我一会让大师解了,”
“来,将这红绸挂上去,可保姻缘顺遂。”
“……”
姚知雪似傀儡般一一照做了,就在她挂好红绸好,余光瞥见个熟悉的身影。
“盈盈!”
“晚晚!”
姻缘树下,两人看着对方身后的母亲,顿时感同病相怜,都是一早被拉着来求姻缘的。
此刻四目相对,恨不得抱头痛哭一场。
“母亲,我想与晚晚去逛逛。”
庄盈盈挽着姚知雪的手臂,晃了晃,姚知雪会意,立即朝着楚蓉眨巴眨巴眼睛。
楚蓉笑拿她没办法,自然应允。
庄夫人素来率真豪爽,手一挥,“去吧,今日城外有游船,你俩去看看,能不能掳一个什么郎君回家。”
姚知雪、庄盈盈:“……”
楚蓉与庄夫人看着两人挽手欢欢喜喜离去的身影,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叹了口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今日天气好,风和日暖,城外果然有不少画舫,传来悠扬动听的琴声。
停在湖畔的游船不少,姚知雪让春桃去租一艘,她陪着庄盈盈去旁边摊上买些点心。
还没走两步,便听到一道声音——
“去和你主子说,这船,本小姐要了!”
这声音略带尖锐,有些耳熟,姚知雪转身看去,果然是位老熟人。
贺瑶双手抱胸,下巴微扬,双眸中尽是挑衅。
自从两年前姚知雪不小心撞见她对卫驰表白失败,就被她视作眼中钉。
姚知雪不理会她,只道:“春桃,去租吧。”
贺瑶最容不得被忽视,顿时火冒三丈,她掏出钱袋子丢给自己的丫鬟,大吼道:“阿秀,全给我租下来!”
她这一嗓子颇为响亮,顿时引来不少人围观,窃窃私语起来。
贺瑶毫不在意,反而笑得得意,“姚姑娘,这下,你可游不了湖喽。”
庄盈盈早看她不惯,就要冲上前,被姚知雪拉回了身后。
她微微笑道:“贺姑娘不愧是将门之后,出手阔绰,不拘小节,令人佩服。”
“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把船让给你了?”贺瑶冷哼,“做梦。”
庄盈盈听得拳头都紧了,姚知雪还是笑得淡然,“既然贺姑娘不愿,那我也不好强求,贺姑娘尽兴便是。”
说罢,她朝着贺瑶微微颔首,转身拉着庄盈盈离去。
贺瑶如愿气走了她,别提多高兴,终于让姚知雪吃瘪了。
丫鬟租好了船,低着头将钱袋子还给贺瑶。
贺瑶掂了掂,顿时傻眼。
船家今日赚了笔大的,乐开了花,笑问道:“姑娘,您要坐哪艘船啊?”
贺瑶捏着干瘪的钱袋子,心里在滴血,又不能流露出来,只能硬生生挤出笑来。
“我、我自然要坐最好的那艘!”
进了城,庄盈盈心里还有火,“晚晚,你方才拦着我做什么?我必须给她颜色瞧瞧。”
“她自小习武,我们如何打得过,何必硬碰硬。”
“习武又怎样,我力气也不小。”庄盈盈拍了拍自己的胳膊,一脸自信。
姚知雪被她这可爱模样逗笑了,“好啦,咱们不跟她动粗,这事没完呢。”
庄盈盈不明白,正要追问,姚知雪却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咱们买糖糕去。”
贺瑶在游船上如坐针毡。
她素不爱静坐,也欣赏不来那些煮茶听曲的所谓风雅事。
不过一想到能气到姚知雪,又花光了自己攒了大半年的银子,咬咬牙也忍了。
只是半个时辰后,贺瑶被贺霖强行从游船上带回了家。
她本来一肚子火,可看着脸色如冰的兄长,莫名有些不安。
“怎么了哥哥?”
“我且问你,你好端端抢姚姑娘的船做什么?”
“什么叫抢啊,那是我自己花钱租的。”
“一个人租十条船,你是疯了吧!”
他陪父亲从校场巡查出来,回府路上便听到百姓议论,说是贺姑娘抢了姚姑娘的船,还对她出言不逊。
父亲当场沉了脸,派人去探查此事,没想到确有其事,那姚姑娘倒是对她一再忍让,不与之计较。
围观的百姓众多,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
姚姑娘那一句将门之后,这件事便可大可小了。
这事,往小了说是女子间的口角,往大了说便是文官与武将之间的对立。
若被有心人用来做文章,激起文官学士对武将的不满,这罪名他可担待不起。
于是,父亲大怒拍桌,“去把她给我绑回来!”
贺瑶听完来龙去脉,脸色发白,“我、我只是想气一气她。”
贺霖平日对这个妹妹虽也照顾,但大是大非上也不纵她,直接道:“你招惹她做什么,愚蠢!”
贺瑶被凶的缩了缩肩膀,委屈又恼恨。
当晚,贺母便带着贺瑶登了姚府门,为显诚意,贺霖也一道来了。
楚蓉已经得知了此事,也不想将此事闹大,免得将姚府推到风口浪尖上。
“孩子们之间一点口角,不是什么大事,贺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贺夫人却一定要让贺瑶道歉,楚蓉态度如此随和,他们贺家断不能再蹬鼻子上脸。
于是,楚蓉着人去请了姚知雪来。
姚知雪料到了会有这一出,看到厅中低着头的贺瑶丝毫不意外。
她朝贺夫人与贺霖行礼,贺瑶抬眸看她,眼里闪过几分愤恨。
然而迫于贺夫人和贺霖在场,她只能屈膝颔首,向姚知雪道歉。
“姚姑娘,今日的事是我冒失了,对不住。”
姚知雪权当没看见她眼中闪过的不服气,微笑道:“贺姑娘,今日的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不必在意。”
“早闻姚家姑娘知书达理,端庄有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对姚知雪赞不绝口,又说准备了点薄礼,让她务必收下。
贺霖将礼物递上,露出笑意。
“姚姑娘写得一手好字,名动京城,这支狼毫不算名贵,但胜在出锋,望姑娘笑纳。”
这狼毫确实价不及金玉,但姚知雪却很喜欢,房中有好几支,没想到贺霖歪打正着投其所好了。
而且,这份礼,对于姚家这样的清流世家,可谓是恰到好处。
姚知雪看向楚蓉,见她点头示意自己收下,便从贺霖手上接过。
贺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事,总算了了。
贺瑶心间却涌起不服气,她暗暗下决心,五日后宫宴上,必定要将姚知雪比下去!
她便是不相信,自己在姚知雪面前永远是狼狈的那一方。
贺家人走后,楚蓉看着那支狼毫若有所思,“这贺家公子,似乎也未婚配。”
“可别。”
姚知雪立即将狼毫塞给春桃收着,“我若与贺公子相看,他那妹妹更要生吞我。”
楚蓉也只是随口一提,听她这么说也觉得不太行。
“罢了,你若嫁到他家,连艘船都坐不到。”
姚知雪:“……”
刚走出姚府的贺霖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