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长安道 第6章 第六章

等萧琮走了，萧琦才有空细细打量白檀四人。

“你四人可都习武？各自所擅何事？”

白檀乃四人之首，忙上前答道：“奴虽习武，但资质平平，遂改习内宅之事，于纵横之术也略懂一二。紫檀和绿檀武艺最高，金檀尤擅医理。”

萧琦不得不在心中感慨：各有所长，面面俱到，连谋士都备下了，兄长也算是费心了！

萧琮在时，石南一直垂着头不敢说话，无他，只因张轲夫妇再三告诫她，萧家不比别处，她既留在萧琦身边，便不可再像往日那般言谈无心，须得时时刻刻谨言慎行。此刻见无旁人，也晓得自己以后会跟四个檀日夜相处，便忍不住开口问道：“白檀姐姐，怎样才能成为萧家的死士？”

四檀微愣，萧琦啼笑皆非：“你为什么这么问？”

石南讷讷：“死士可以习武……”

白檀微微一笑：“你若想学，日后可以让紫檀和绿檀教你。”

“真的吗？谢谢白檀姐姐，谢谢紫檀姐姐，谢谢绿檀姐姐！”石南对着三人挨个谢过去，厅内氛围一下松快不少。

白檀见萧琦面露倦色，知她晨起奔波，想必已经疲累，正要开口劝她回房小憩，周嬷嬷却从外面疾步走来。

“娘子，晋王来访！”

四檀训练有素，立刻各自寻了位置，拥着萧琦迎了出去。

石南走在最末，暗自腹诽：哪有搬家第一日就来拜访的，这晋王也太不体贴人了！

萧琦想的却要复杂多了：她前脚才被接到正心院，晋王后脚就得了消息，是萧家递过去的，还是晋王自己查探到的？若是晋王自己探知的，那这位晋王，可谓手眼了得……若他当真手眼了得，应当不难查出自己的身世，深受圣人宠爱的晋王，娶一个被梁主弃如敝履的女儿，他当真甘愿？若他心怀怨恨，不知她和萧家，谁会被记恨多些……

思及此，萧琦眼中不禁露出两分悲怆之色。可下一瞬，她的手臂就被人捏了一下，萧琦抬眼看过去——

白檀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道：“娘子莫怕，勿忧。这儿离扬州总管府不远，三日前，少主遣我等来收拾娘子的住所时，就已拜见过晋王。少主已跟晋王解释过，娘子是日后的晋王妃，搬至此处独居是为了彰显娘子身份的贵重，以示萧氏一族礼重王室。”

萧琦失笑，原来白檀以为自己在担忧此事。算了，多思无益。萧琦敛去心事，对着白檀颔首，领了她的体贴和好意。

二人说话间，晋王的车驾已到近前。

萧琦盈盈欠身、微微垂首，目之所及，只见一男子缓缓走下马车，紫色的蹀躞带上只镶嵌着三枚白玉，衣袍下摆并无过多纹绣，萧琦脑中闪过萧岿和萧琮的服饰，尤其是萧岿那坠金缠宝的腰带，她心想，看来果如坊间传言，晋王起居俭素、最肖圣人。

她思忖间，对方已在她身前三尺处站定，嗓音低沉温和：“免礼。”

这声音似有些耳熟，萧琦款款起身，还未想起在哪儿听过，马车内竟又钻出一个女子，哒哒哒地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萧姐姐！是我，你还记得我吗？我特意没换衣裳，穿的还是上元节那身！”

萧琦不禁抬头，三人面面相对的瞬间，一人满脸错愕，一人目露惊艳，一人神色激动。

直到重新回到正厅落座，萧琦才敢确认，眼前这二人正是上元节那对兄妹。她才平复的心情又翻腾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表示，只好抿唇不语。

“萧姐姐！”萧琦没能思考太久，杨善止已经一把挤到她身边坐下，抱住她的胳膊。

萧琦从未有过闺阁密友，自是招架不住杨善止的热情，被她吓了一跳又一跳，只能呆呆地任她行事。

晋王看出萧琦的无所适从，忙出声喝止：“六娘！你别跟个野丫头似的，你吓到她了！”

“无碍……无碍……”萧琦出声打圆场。

杨善止这才放开萧琦的手，但是人并未挪走，反而凑到萧琦耳边，轻声嘀咕：“萧姐姐，你别紧张！李记布庄是个秘密，我和二哥谁都没告诉！”

萧琦愣愣地看着她，眼前之人满心满眼都是激动和欢喜，萧琦既佩服也羡慕这样肆意张扬的女孩儿，看得出来，对方是真的很喜欢她，她也放松下来，笑着点点头，轻声回了一句：“那可真是要谢谢你。”

“萧姐姐，我在家行六，你可以随二哥那样，唤我六娘，也可以叫我的闺名，善止。”杨善止捕捉到对方的变化，赶紧趁势而上。

“善止，”萧琦沉吟片刻，“可是取‘止于至善’之意？”

“正是！萧姐姐好聪明！”

杨善止恨不得一句一小夸，三句一大夸，萧琦哪里抵挡得住，很快就被她闹得有些脸红。

“咳咳咳……”晋王轻咳数声。

萧琦看过去，对方也看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

杨善止不满地咕嚷：“二哥，你不是每日忙于公事吗？好了，你已经送我过来了，你可以回总管府处理公务了。”

杨善止冲对面说完，又马上转头对着萧琦：“对了，萧姐姐，我可否搬来与你作伴？”

“……你搬来？”萧琦再次瞪大了眼睛。

“咳咳……”对面又一阵轻咳。

萧琦颇觉好笑，抬眼看过去，晋王无奈地开口：“我今日过来，正是为这事。她从雍州偷偷跟过来的，眼下死活不愿意回去，她住在总管府多有不便，若是……若是……三娘……你这儿方便，留下她陪你作伴解闷，比在总管府胡闹来得强。”

也许是第一次唤对方“三娘”，有些烧喉咙，晋王说完，端起手边的茶杯猛喝了一口茶水。

萧琦心头微动，只是，下一瞬——

杨善止再次扒住萧琦的一只手：“萧姐姐，好不好？求求你了，收留我吧……”

萧琦轻笑出声，她听见自己温柔地答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