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的墓在山上一个十分荒僻的地方,四周净是些杂草和碎石。
这几日来来回回的在山上反复奔走,别说是薛淳这种从小就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就算是个普通人也受不了了,不过为了工资,他还是忍住了。
虽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但这雨还是没停,只不过小了许多,薛淳一个没留神,踩到一片光滑碎石,整个人直接从山坡上滚了下去。
祁轩这边正在和警方交流开棺的事宜,转头就听见薛淳掉下去的消息,吓得他险些没站稳,油纸伞扔给了别人,他不顾警察阻拦,跑到了山坡下面。
这山坡不算高,只是个小斜坡,但不幸的是山坡下面有个泥坑,薛淳顶着个花猫脸有些狼狈的从泥里爬起来,看见祁轩来了竟然没心没肺的笑了笑。
他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都能保持一颗乐观的心,虽然他有时也会怨,也会哭,但过会儿就忘了。
见他没什么大碍,祁轩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还能走吗?我背你。”
等祁轩靠近了,薛淳这才看清祁轩脸色惨白,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他担忧的问:“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还不是被你吓的,祁轩并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没事,我背你上去。”
薛淳表示拒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人背属实有些难为情,于是说道:“不用了,我身上都是泥巴,太脏了。”
但祁轩哪里会在意,他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薛淳披上,却再次遭到对方的拒绝,薛淳把他的衣服推到一边,“真不用了。”
他不喜欢薛淳总是一味地拒绝,这种行为让他觉得薛淳是在故意疏远他,想到这里祁轩本就没有什么烟火气的脸色又冷了几分,语气森然,“我不在乎。”
薛淳一时愣在原地,他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祁轩生气的样子,起码是第一次对自己生气,就因为自己不穿他的衣服?这么体恤下属的吗?你们资本家不都是喜欢搞压榨吗。
比如说他爸,现在应该叫他养父了,他养父就是那种典型爱给自己立人设,给员工画大饼,让员工努力努力再努力,一定可以创造奇迹,虽然会发奖金,但不过是老板吃肉员工喝汤罢了,像祁轩这样的老板还真是少见。
祁轩哪里会知道薛淳此时脑子里正在给他发好人卡,他见薛淳低着头不说话,以为是他刚刚说的话太重了,正要解释,薛淳便毫不客气的拿起自己的衣服穿上了,穿上后还评价一番,“不错,很暖和,就是有点大。”
薛淳在祁轩的搀扶下想要慢慢的站起来,可屁股刚离开地面,脚就隐隐作痛,“哎呦!疼疼疼!”
山坡上的一行人也陆陆续续下来了几个,其中一个年纪尚轻的小警察好心的问:“小师傅不要紧吧,要不我来背你。”
黄贺年作为一只在荒郊野岭里糙惯了黄鼠狼,他翻了个白眼心道人类还真是麻烦,他推开围着薛淳问东问西的众人,道:“你们谁也不用争,交给我。”
众人只见他握住薛淳的脚腕,随着“咔嚓”一声,山谷里迅速传出薛淳的叫声,甚至还带着回音。
这方法虽粗暴,但有效,薛淳居然真的能自己走了。
他正要拉薛淳起来,却发现水坑里有些不对劲,“你还真是个吉祥物啊”黄贺年说完又对祁轩道:“水里有东西。”
“你先别……”祁轩正想让黄贺年闭嘴,但已经来不及了,薛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跑向不远处狂吐不止。
祁轩扶额,黄贺年表示抱歉。
那水坑里有一具尸体。
“是昨晚跑进山里的那个女人,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看样子是摔死的。”
叫了人过来收尸后几个人继续走,这次为了不让他们再出意外,受过专业训练的警察站到了山路的边缘位置,很快他们就来到了神女的墓前。
此地就这么一座坟,在山林间显得格外荒凉且孤独,坟上长着的杂草一直无人清理。几名专业人士用工具一层一层的把土挖开,不知过了多久,神女的棺材被抬了出来。
抬出来的那一刻,棺材的全貌展现在众人眼前,祁轩的手轻轻的摸着棺材的边缘,道:“柳木棺材,十颗棺钉,棺钉封死,真是处处不留余地。”
“大师,这是什么意思?”一名警察问。
祁轩解释道:“棺材钉是有讲究的,一般钉七颗,七颗有北斗七星的意思,通常预示着后人人丁兴旺,是美好的祝愿,并且最后一根钉子不能钉得太紧,但神女的这口棺材上足足有十颗钉子,并且每一颗都死死地钉在棺材板上,就好像他们希望神女永远都要被封在里面,包括魂魄和肉身。”
这些村民当然不是要十全十美,而是“十”代表“死”。
活着的时候被他们欺负,死了也没逃过他们的魔掌。
小警察恍然大悟,“难怪这棺材上这么大的怨气。”他话音刚落,就被队长白了一眼,“你什么时候能看见怨气了。”
小警察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瘆得慌,这些村民着实狠毒。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几名警察将棺材钉一颗一颗撬开,随着棺材板慢慢被掀开,内部的尸骨也随之暴露出来,当年的女孩早已化成一堆白骨,而她的头骨已经被砸碎了。
随后他们又将陈生的尸骨取出,两具尸骨装在一起被警察们带走。
之所以没有重新安葬在这里,是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安葬地点是村子的外面,离这个村子越远越好。
祁轩捻着一串檀木佛珠,为神女做最后的超渡,不知过了多久,气温回暖,天色有渐晴的迹象,直到最后一滴雨落下,祁轩的手也同时停在最后一颗佛珠上,然后回到原点。
他张开薄唇和声道:“大仇已报,恩怨消散,去你该去的地方。”
薛淳隐隐约约能看见一抹红色身影在向他们告别。
这个陈埋了五年的秘密终于被挖开,死者五年的冤情也终于被知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从此以后,山高海阔,他们自由了。
日光剥开厚厚的云层,温暖了整个山谷。薛淳迈着悠哉的步伐往山下走去,祁轩却黑了脸,心中在想,这人就不怕再次崴脚吗。
那一刻祁轩真的想不顾一切,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冲上前将薛淳抱起来,这种想法随着薛淳更加放肆的奔跑而愈演愈烈。
但此时与黄贺年无聊的比赛谁能最先跑到前面那棵树的薛淳还在傻乐。
祁轩像个老父亲般叹气,心道他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大师!等等——!”
祁轩回头一看,是那个叫地瓜的小孩,身后还跟着蓉花,男孩像是被狗撵了一样撒丫子跑,年长一些的女孩则在后面笑着让他慢点,祁轩嘴角一抽,这情景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薛淳朝他们招手。
地瓜跑到薛淳身前喘了两声后,仰头问薛淳,“大师,你看我面相怎么样?”
嗯?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祁轩,因为地瓜感觉祁轩看起来好像更厉害一点,只是他不敢。
毕竟祁轩的脸上总是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字。
薛淳现在就是个半吊子,他也不敢乱说,就在这时,祁轩拍拍地瓜的肩头,“只要你做个好人,将来一定能吃饱穿暖,平安快乐一辈子。”
地瓜听后两颗眼睛亮亮的,惊喜道:“真的!”
祁轩大师点头,“真的。”
薛淳摸了摸地瓜的头,笑道:“我们大师的话还能有假,还不谢谢大师,跟他讨个福气。”
小地瓜双手合十,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欢喜,“谢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