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旧案的痕迹
纺织厂小区整改报道播出后,顾眠在台里的名气又响了几分。不少同事见了她都要夸一句“还是你厉害”,张主任更是把她叫到办公室,递来一个厚厚的档案袋。
“眠眠,这是三年前没结的一个旧案,当时你出事,这案子就搁置了。”张主任语气凝重,“是关于城郊矿场的安全事故,当时报道说只是意外坍塌,但最近有知情人匿名给台里寄了封信,说事故另有隐情,可能涉及违规开采和瞒报伤亡人数。”
顾眠接过档案袋,指尖触到粗糙的纸张,心里莫名一沉。她记得这个矿场——鼎盛集团旗下的兴旺矿场,三年前那场“意外”,新闻里只提了轻伤两人,可档案袋里的初步调查记录显示,当时有工人反映“井下还有人没出来”。
“知情人没说具体信息吗?”顾眠翻开档案,里面全是泛黄的笔录和模糊的现场照片,照片里的矿洞口堆满碎石,警戒线在风中耷拉着。
“就一封匿名信,说矿场长期超量开采,安全设备早就老化了,事故后老板王鼎盛花钱压了下来,连遇难工人的家属都被封口了。”张主任叹了口气,“这案子当年敏感,现在知情人敢站出来,说不定是有了新证据。你经验足,这事儿交给你,还是和林舟搭档,注意安全,鼎盛集团刚栽了跟头,肯定会防着咱们。”
“我知道了主任。”顾眠把档案袋收好,指尖微微发紧。她没想到会再和鼎盛集团打交道,更没想到是这样一桩牵扯人命的旧案。
回到工位,林舟凑了过来,看到档案袋上“兴旺矿场”四个字,脸色也严肃起来:“这不是三年前那起矿难吗?当时都说结案了,怎么又翻出来了?”
“有知情人举报,说不是意外,是瞒报。”顾眠把匿名信递给她,“咱们得先从当年的遇难者家属入手,还有当年的施工记录、安全检查报告,这些都得找出来。”
林舟接过信,快速扫了一遍:“我记得当年矿场附近有个村子,叫兴旺村,不少村民都在矿上打工。要不咱们先去村里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知情人。”
“好,但得低调。”顾眠点头,“鼎盛集团肯定盯着呢,咱们别开车台里的采访车,我开自己的车去。另外,你去查一下当年矿难后的伤亡公示,还有遇难工人的名单,越详细越好。”
两人分工行动,林舟去档案室查名单,顾眠则给陆野发了条消息,说要去城郊村子采访,可能晚点回来。陆野很快回复:“注意安全,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下午两点,两人收拾好采访本、录音笔和微型摄像机,开车往兴旺村赶。城郊的路不好走,坑坑洼洼的,车子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看到村口的石碑。
村子很安静,路边的土房大多关着门,偶尔有几个老人坐在墙角晒太阳,看到陌生的车子,都投来警惕的目光。顾眠把车停在村口,和林舟步行往里走。
“大爷,您好,我们是来打听点事的,请问您知道三年前兴旺矿场的事故吗?”顾眠走到一个抽烟的老大爷面前,语气温和地问。
老大爷脸色骤变,立刻站起身往屋里走,摆着手说:“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
两人又接连问了几个村民,要么摇头躲开,要么干脆闭门不见。林舟皱着眉:“看来王鼎盛当年封口做得很彻底,村民们都怕他。”
“越这样越说明有问题。”顾眠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个小卖部,门口摆着几张桌子,几个中年男人正坐着喝酒聊天,“咱们去那边试试。”
走到小卖部前,顾眠买了两瓶水,顺势坐在旁边的空桌旁,假装和林舟闲聊:“听说这边以前有个矿场,生意挺好的,怎么现在没人提了?”
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抬了抬眼,瞥了她们一眼,没说话。另一个瘦高个却叹了口气:“再好有什么用?出了事就废了,还害了好几条人命。”
“不是说就轻伤两人吗?”顾眠装作惊讶,悄悄按下录音笔。
瘦高个刚要说话,络腮胡狠狠踹了他一脚,低声呵斥:“别乱说话!不想活了?”
瘦高个脸色一白,端起酒杯闷头喝了一口,再也不敢吭声。顾眠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怕被报复,只好换了个话题:“我们是来这边采风的,听说村里有户人家以前在矿上当工头,您知道是谁家吗?”
她是从档案里看到的,当年矿场的工头叫老周,事故后就辞了职,回村待着了。络腮胡迟疑了一下,指了指村尾的一栋红砖房:“最里面那户,不过老周那人现在不爱见外人,你们别去碰壁。”
“谢谢啊。”顾眠谢过他,和林舟朝着村尾走去。
红砖房的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咳嗽声。顾眠轻轻推开门,看到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院子里劈柴,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正是档案里的老周。
“请问是周师傅吗?”顾眠轻声问。
老周猛地抬头,看到她们,手里的斧头“哐当”掉在地上,眼神警惕:“你们是谁?找我干什么?”
“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想跟您了解下三年前兴旺矿场的事故。”顾眠往前走了一步,“有知情人说,当时的事故不是意外,是这样吗?”
“我不知道!你们走!”老周突然激动起来,捡起斧头就往她们面前挥了挥,“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林舟赶紧挡在顾眠身前,小声说:“周师傅,我们没有恶意,就是想知道真相,那些遇难工人的家属也该得到一个说法啊。”
“说法?”老周突然红了眼眶,手里的斧头无力地垂了下来,“有什么说法?钱都拿了,嘴都封了,说了也没用,还会连累家人。”
顾眠看出他心里的挣扎,放缓语气:“周师傅,我们知道您有顾虑,但如果真的是瞒报,王鼎盛就该受到惩罚。我们已经掌握了他在纺织厂小区偷工减料的证据,这次肯定会查到底。只要您愿意作证,我们会保护您和家人的安全。”
老周沉默了很久,蹲在地上抓了抓头发,重重地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事儿压在我心里三年了,再不说我要憋死了。”
他站起身,把两人让进屋里。屋里很简陋,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照片里的女人和孩子笑得很开心。老周指着照片,声音沙哑:“我老婆孩子,三年前被人撞了,虽然没生命危险,但腿断了,医生说再也站不起来了。他们没明说,但我知道是王鼎盛干的,就因为我当时想把井下还有人的事说出去。”
顾眠和林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老周接着说:“矿场早就有问题了,王鼎盛为了多赚钱,逼着我们超量开采,安全通道都被堵了一半,通风设备也坏了好几个月,没人修。出事那天,我正在井上调度,突然就听到轰隆一声,井下的人往上跑,说塌了。当时我点了名,少了五个人,可王鼎盛来了之后,说只能报轻伤两人,还让我们把尸体偷偷运走,埋在山后面。”
“您有证据吗?比如当时的点名册、或者运尸体的记录?”顾眠快速记录着,手心都冒了汗。
“点名册我偷偷藏起来了,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老周走到床边,拖出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泛黄的本子,“还有这个,是当时运尸体的司机的联系方式,他也是被逼的,心里一直不安,说不定愿意作证。”
顾眠接过点名册和纸条,翻开本子,上面的字迹潦草,最后一页清清楚楚写着五个名字,旁边画着叉,标注着“未救出”。她拿出摄像机,把点名册拍了下来,又把纸条收好。
“谢谢您,周师傅,有了这些,我们就能继续查下去了。”顾眠真诚地说,“您放心,我们会保护好您的信息,不会让您和家人受到伤害。”
老周摆了摆手:“我也不求别的,就想让那五个兄弟能瞑目,让王鼎盛受到该有的惩罚。对了,那些遇难工人的家属,大多被王鼎盛安排到了他旗下的工厂上班,每个月给点钱,逼着签了保密协议,你们可以去问问他们。”
“我们会的。”顾眠点点头,和林舟起身告辞。
走出老周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林舟拿着摄像机,激动地说:“顾眠,有了点名册和司机的联系方式,这案子就有突破口了!咱们明天就联系那个司机,再去找到遇难工人的家属。”
“嗯,但得小心。”顾眠看着手里的纸条,“王鼎盛要是知道老周给了我们证据,肯定会报复他。我得跟陆野说一声,让他帮忙找几个人,悄悄保护老周的安全。”
她拿出手机给陆野打电话,陆野很快接了:“忙完了?我已经在往城郊的路上了。”
“还没,我们在兴旺村拿到了矿难的关键证据,但担心证人被报复,你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保护措施?”顾眠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放心,我马上联系朋友过去。”陆野的语气严肃起来,“你们别在村里久留,我到村口接你们,先找地方吃饭,再商量明天的计划。”
挂了电话,顾眠和林舟往村口走。刚走到小卖部附近,就看到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正朝着老周的方向张望。顾眠心里一紧,拉着林舟加快脚步:“快走,是鼎盛集团的人!”
两人低着头,快步穿过村子,刚走到村口,就看到陆野的车停在路边。他们赶紧拉开车门坐进去,陆野立刻发动车子:“怎么了?遇到麻烦了?”
“看到几个像是鼎盛集团的人,应该是来盯老周的。”顾眠松了口气,“你安排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已经在半路了,半小时内就能到老周家附近。”陆野握住她的手,“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先去吃饭,明天咱们兵分两路,你和林舟联系那个司机,我去查遇难工人家属的下落,这样能快一点,也安全。”
顾眠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这桩旧案肯定比纺织厂的案子更难查,王鼎盛已经被逼到了绝境,说不定会做出更极端的事,但有陆野在身边,有手里的证据,她没有退缩的理由。
车子驶在乡间小路上,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暗红色。顾眠翻开那个泛黄的点名册,五个名字在暮色中格外刺眼。她轻轻抚摸着纸面,在心里默念: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出真相,还你们一个公道。
晚饭时,三人围坐在餐桌旁,把老周提供的信息铺在桌上。顾眠指着纸条上的电话号码:“这个司机叫赵强,老周说他当时是鼎盛集团车队的,被王鼎盛逼着运尸体后,没过多久就辞职了,现在好像在城郊开货车拉货。”
陆野拿起手机拍下号码:“我今晚先让人查一下赵强的住址和近期行踪,确认他的安全,别被王鼎盛的人先找到了。另外,那五个遇难工人的名字我也记下了,明天一早去人社局查他们的家属登记信息,再顺着线索找过去。”
林舟啃着馒头,含糊地说:“我明天跟顾眠一起联系赵强,要是他愿意作证,咱们就能拿到运尸的直接证据。对了,要不要提前跟张主任说一声,让台里跟相关部门打个招呼?万一王鼎盛真动手,咱们也有个照应。”
“我等会儿就给主任打电话。”顾眠点头,“主任之前说这案子敏感,台里会暗中支持我们,有台里背书,至少王鼎盛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我们。”
饭后回到家,顾眠正准备给张主任打电话,手机突然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别查矿场的事,小心引火烧身。”没有署名,语气却带着明显的威胁。
陆野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沉了下来:“是王鼎盛的人干的,他们已经盯上你了。”他拿过顾眠的手机,“我让朋友帮你查一下这个号码的来源,顺便加强一下家里的安保。”
“我不怕。”顾眠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越是威胁,越说明我们找对方向了。我现在就给主任打电话,把情况说明白。”
张主任接到电话后,沉默了片刻:“我知道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我明天就去跟台里领导汇报,联系市纪委的熟人,一旦拿到关键证据,就立刻移交过去。另外,我会让林舟明天带上台里的工作证,必要时可以亮明身份寻求保护。”
挂了电话,陆野把顾眠揽进怀里:“明天出门我送你们,赵强的住址我已经查到了,在城郊的货车司机聚居区,那里人多眼杂,相对安全,但你们还是要小心,我会安排人在附近跟着。”
“嗯。”顾眠靠在他怀里,心里很安稳。她知道陆野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让她能毫无顾虑地往前冲。
第二天一早,陆野把顾眠和林舟送到赵强住的小区门口。小区很老旧,门口堆着不少货物,来往的都是穿着工装、扛着包裹的司机。
“赵强住在3号楼402,我安排的人就在小区门口的面包车里,有事就打这个电话。”陆野递给顾眠一张纸条,又反复叮嘱,“进去后先观察情况,别贸然亮明身份,要是感觉不对就立刻出来。”
“知道啦,你也注意安全,找到家属后记得跟我联系。”顾眠挥挥手,和林舟一起走进小区。
3号楼楼道里弥漫着一股煤烟味,墙壁上贴满了搬家、维修的小广告。顾眠敲了敲402的门,里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男人探出头,警惕地问:“你们是谁?”
“请问是赵强师傅吗?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想跟您了解点事。”顾眠语气温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恶意。
赵强一听“记者”两个字,立刻就要关门:“我不知道,你们找别人去!”
林舟赶紧伸手挡住门:“赵师傅,我们是老周让来的,关于三年前兴旺矿场的事。”
“老周?”赵强的动作顿住,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左右看了看楼道,才把门打开,“进来吧,别站在外面。”
屋里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个纸箱,桌上摆着一张女人的照片,笑容温柔。赵强指着照片,声音低沉:“我老婆,去年得了肺癌,走了。”他顿了顿,“老周让你们来问什么?我都说过,那事我不想提。”
“我们知道您有顾虑,但老周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包括你被逼着运尸体的事。”顾眠拿出手机,把老周的点名册照片给他看,“这五个工人,他们的家属还在等一个真相。王鼎盛已经因为纺织厂的事栽了跟头,这次我们肯定能让他受到惩罚。”
赵强看着照片里的名字,双手微微发抖,眼眶慢慢红了:“那五个兄弟,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晚上,王鼎盛的保镖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让我把尸体拉到后山埋了。我开车的时候,手都在抖,那些尸体还带着体温……”他捂住脸,声音哽咽,“这三年,我每天都做噩梦,总梦见他们来找我要说法。我想过举报,可我怕王鼎盛报复我老婆孩子,只能忍着。”
“现在您不用怕了,我们已经联系了相关部门,只要您愿意作证,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林舟拿出录音笔,“您能跟我们说说当时的具体情况吗?比如运尸体的时间、地点,还有王鼎盛当时说的话。”
赵强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天是矿难发生后的第二天晚上,王鼎盛让他的助理给我打电话,说有批‘货物’要运到后山。我到矿场的时候,看到五个黑色的布袋摆在矿洞口,保镖催着我装车,还说要是敢泄露出去,就让我全家陪葬。我把车开到后山的乱葬岗,他们早就挖好了坑,我帮着把布袋埋了之后,他们给了我五万块钱,让我辞职滚远点。”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还记得,当时跟着去埋尸体的还有矿场的副总李彪,他手里拿着一个本子,好像在记录什么。后来我听说,李彪现在是鼎盛集团的二把手,很多脏事都是他出面干的。”
顾眠快速记录着,林舟则把赵强的话全程录了下来。“赵师傅,您能跟我们去后山指认埋尸地点吗?还有,您有没有当时的行车记录仪视频或者收据之类的证据?”顾眠问。
“行车记录仪的视频我当时偷偷拷下来了,存在这个U盘里。”赵强从床底下摸出一个旧U盘,“后山的地点我也记得,就是那边路不好走,而且现在长满了草,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准确位置。”
“只要您能指认大概范围,我们就能联系警方去勘探。”顾眠接过U盘,心里一阵激动,“太谢谢您了,赵师傅,有了您的证词和视频,这案子就有了关键证据。”
离开赵强家时,已经是中午。顾眠给陆野打电话,想告诉他这边的进展,却发现对方无人接听。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又给陆野安排的保镖打了电话,保镖说陆野早上查到一个遇难工人家属的住址后,就开车过去了,一直没联系他们。
“别担心,可能是信号不好。”林舟看出她的焦虑,安慰道,“咱们先去台里把视频导出来,再联系陆野,说不定他只是在忙。”
顾眠点点头,和林舟一起往台里赶。刚到台门口,就看到张主任急匆匆地跑过来,脸色凝重:“眠眠,不好了!刚才有人给台里打电话,说陆野在城郊的废弃工厂被人扣住了,让你带着矿难的证据过去换他!”
“什么?”顾眠手里的U盘“啪嗒”掉在地上,她赶紧捡起来,声音都在发抖,“是谁打的电话?他们有没有说具体位置?”
“是个陌生男人,只说在城郊的老钢铁厂,让你一个人过去,不能报警,否则就对陆野不客气。”张主任皱着眉,“肯定是王鼎盛干的,他知道陆野在查家属的事,就把他扣住当人质了。”
林舟急得直跺脚:“这可怎么办?要是不去,陆野会有危险;要是去了,证据给了他们,咱们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而且顾眠你也会有危险!”
顾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王鼎盛已经走投无路,肯定会狗急跳墙,但她不能不管陆野。“我去。”她坚定地说,“但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去,也不能不报警。主任,你立刻联系市纪委的熟人,让他们派警察悄悄埋伏在老钢铁厂附近,等我信号再行动。林舟,你把赵师傅的证词和视频备份好,要是我出事了,你就把证据交给警方,继续查下去。”
“不行,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林舟拉住她的胳膊。
“不行,他们让我一个人过去,多一个人只会让陆野更危险。”顾眠摇了摇头,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和U盘,“备份好这些,等我消息。”
张主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联系警方,让他们做好部署。你一定要小心,有任何情况都要想办法发信号,我们会立刻冲进去。”
顾眠点点头,拿起装有部分证据复印件的文件袋,开车往城郊的老钢铁厂赶。一路上,她的手心全是汗,心里不停地祈祷陆野没事。她知道王鼎盛心狠手辣,这次要是谈不拢,他们俩都可能有危险,但她不能退缩——为了陆野,为了那五个遇难的工人,她必须去。
老钢铁厂早就废弃了,厂区里杂草丛生,破旧的厂房摇摇欲坠,远远就能看到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放哨。顾眠把车停在路边,深吸一口气,拿着文件袋走了过去。
“我是顾眠,来换陆野。”她对着放哨的男人说。
男人上下打量她一番,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指了指里面的厂房:“跟我来。”
顾眠跟着男人走进一栋破旧的厂房,里面光线昏暗,陆野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脸上有一块淤青,看到顾眠进来,眼神里满是焦急:“你怎么来了?快走!别管我!”
“陆野!”顾眠想冲过去,却被旁边的保镖拦住了。
“顾记者倒是挺讲义气。”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王鼎盛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那个男人正是赵强提到的李彪。
“王鼎盛,你放了陆野,证据我带来了。”顾眠举起文件袋,“只要你放了他,我就把证据给你,而且保证不再查矿场的事。”
王鼎盛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会信你?把证据扔过来,我检查一下。”
顾眠慢慢把文件袋扔过去,李彪捡起打开,确认里面是矿难的调查记录和点名册复印件后,递给王鼎盛。王鼎盛看了一眼,随手扔在地上:“就这点东西?我知道你还有视频和录音,都交出来!”
“我没带在身上,只要你放了陆野,我就告诉你在哪里。”顾眠紧紧盯着他,心里在盘算着怎么给外面的警察发信号。
陆野急得大喊:“顾眠,别给他!他们不会守信用的!”
“闭嘴!”李彪上前踹了陆野一脚,陆野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了血。
“你别碰他!”顾眠眼眶红了,“我告诉你,视频和录音在我同事手里,只要我半个小时内没给他发消息,他就会把证据交给警方。你要是敢伤我们一根头发,你就等着坐牢吧!”
王鼎盛脸色变了变,他知道顾眠说得出做得到。他沉思了片刻,对李彪说:“把他解开,但别让他跑了。”
李彪解开陆野的绳子,陆野立刻冲到顾眠身边,握住她的手:“你没事吧?有没有被他们欺负?”
“我没事。”顾眠摇摇头,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示意他别担心,外面有警察。
王鼎盛看着他们,恶狠狠地说:“现在,打电话给你同事,让他把证据送过来。要是敢耍花样,我就把你们俩都埋在这里,跟那五个工人作伴!”
顾眠拿出手机,假装要给林舟打电话,眼角的余光却看到厂房外有几道黑影闪过——是警察来了。她心里一松,故意拖延时间:“我得跟我同事说清楚地点,你别催。”
就在这时,厂房的大门突然被踹开,警察冲了进来,大喊:“不许动!都蹲下!”
王鼎盛和李彪脸色大变,李彪拿起旁边的铁棍就想反抗,却被警察一下子按在地上。王鼎盛想从后门跑,也被埋伏在外面的警察抓住了。
“陆野,你怎么样?”顾眠扶着陆野,心疼地看着他脸上的淤青。
“我没事,就是被打了一拳。”陆野笑了笑,握住她的手,“还好你没事,我就知道你会有办法。”
警察走到王鼎盛面前,给他戴上手铐:“王鼎盛,我们怀疑你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故意瞒报事故罪、故意伤害罪,跟我们走一趟!”
看着王鼎盛被押走,顾眠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陆野赶紧扶住她:“小心点,累坏了吧?”
“有点。”顾眠靠在他怀里,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不是害怕,而是庆幸——他们都没事,而且终于把王鼎盛抓住了。
这时,张主任和林舟也赶了过来。林舟手里拿着备份的证据,兴奋地说:“顾眠,陆野,你们没事太好了!警方说会立刻根据赵强的证词和视频去后山勘探,找到尸体后,就能给王鼎盛定罪了!”
张主任走过来,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辛苦你们了,这次多亏了你们,不仅挖出海了矿场的旧案,还把王鼎盛这个祸害给抓了。等案子结了,台里一定给你们记功!”
陆野扶着顾眠往外面走,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耀眼。顾眠看着陆野,笑着说:“我们又一起闯过一关。”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陆野紧紧握住她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
回到市区后,陆野先去医院处理了伤口,医生说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顾眠才彻底放心。晚上,两人坐在家里,看着窗外的夜景,顾眠拿出赵强给的U盘,插在电脑上。
视频里,昏暗的车灯下,几个保镖正把黑色布袋往车上搬,王鼎盛的声音清晰地传来:“快点,别磨蹭,埋深点,别让人发现了。”
陆野从身后抱住她:“有了这个视频,再加上赵强和老周的证词,还有后续的尸体鉴定,王鼎盛这次插翅难飞了。”
“嗯。”顾眠点点头,心里却还有些顾虑,“只是不知道那五个工人的家属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三年了,他们肯定还在等亲人回来。”
“明天我陪你一起去找他们。”陆野吻了吻她的额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顾眠靠在他怀里,心里充满了笃定。她知道,旧案的真相很快就要大白,那些被掩埋的冤屈,终于要重见天日了。而她和陆野,也会一起,把剩下的事情做好,给所有受害者一个公道。
天刚亮,顾眠就和陆野整理好证据副本,驱车前往第一个遇难工人的住址。根据人社局的记录,第一个工人叫陈建军,家属住在城郊的安置小区里。
小区很新,却透着几分冷清。按照门牌号找到陈家时,开门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看到陌生人,眼神里满是警惕:“你们找谁?”
“您好,我们是电视台的记者,想跟您了解下陈建军先生的情况。”顾眠语气温和地拿出工作证,“我们知道他三年前在兴旺矿场出事了,这次来,是想给您一个交代。”
老太太的身体猛地一僵,手里的菜篮子“哐当”掉在地上,青菜撒了一地。她颤着声音问:“你们……你们找到他了?”
顾眠扶着老太太坐到沙发上,慢慢拿出点名册复印件和赵强的证词摘要:“阿姨,对不起,我们现在才来。陈建军先生在矿难中遇难了,王鼎盛当时隐瞒了真相,把他和其他四位工人的遗体埋在了后山。现在王鼎盛已经被抓了,警方正在后山勘探,很快就能找到遗体,还你们一个公道。”
老太太接过复印件,手指抚过“陈建军”三个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压抑着不敢哭出声,只是肩膀不停发抖:“三年了……他们说他失踪了,让我们等着,我就天天在这儿等,等他回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中年男人笑得憨厚,“他走的时候说,等发了工资就给孙子买奶粉,可这一等,就是三年啊……”
陆野递过纸巾,轻声安慰:“阿姨,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帮您讨回公道,王鼎盛和相关责任人都会受到惩罚,还会给你们相应的赔偿。”
从陈家出来,顾眠的心情格外沉重。接下来的一天,他们又走访了另外四位遇难工人的家属,每家的场景都相似——压抑的哭声、珍藏的旧照片、三年来从未放弃的等待。其中一位家属红着眼说:“我们不是想要赔偿,就是想知道他到底在哪儿,能不能好好给他立个碑。”
顾眠把家属们的诉求一一记下,回去后立刻跟张主任和警方沟通。张主任联系了台里的法务部门,帮忙协助家属准备赔偿申请;警方则加快了后山勘探的进度,派了专业的搜救队和法医团队,沿着赵强指认的范围仔细挖掘。
三天后,警方传来消息,在后山乱葬岗找到了五具遗体,经过DNA鉴定,确认正是陈建军等五位遇难工人。顾眠和林舟立刻赶到现场,看到家属们捧着遗像站在警戒线外,眼泪无声地滑落,却眼神坚定——他们终于等到亲人“回家”了。
“顾记者,谢谢你。”陈建军的儿子握住顾眠的手,“要不是你们,我爸可能永远埋在这儿,没人知道他的冤屈。”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顾眠看着被小心抬出来的遗体,眼眶泛红,“接下来我们会做一系列报道,曝光矿难瞒报的全过程,让更多人知道真相,也让其他企业不敢再这么无法无天。”
回到台里,顾眠和林舟马不停蹄地投入到报道制作中。他们把老周的证词、赵强的行车记录仪视频、警方的勘探画面、家属的采访片段整合到一起,还找到了当年矿场的安全检查记录——上面清楚地显示,事故前三个月,安检部门就曾指出矿场存在超量开采、设备老化等问题,要求限期整改,可王鼎盛根本没放在眼里,反而买通了安检人员,把记录压了下来。
报道播出前一天,张主任把顾眠叫到办公室,递来一份文件:“这是警方刚送来的补充材料,李彪已经全部招供了,说当年是王鼎盛授意他处理遗体、威胁证人,还交代了鼎盛集团这些年偷税漏税、行贿受贿的其他证据,纪委已经介入调查了。”
顾眠接过文件,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知道,这次不仅能还遇难工人公道,还能彻底端掉王鼎盛这个黑恶团伙。
当晚,《兴旺矿场瞒报案:五年冤屈终昭雪》的深度报道在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节目里,昏暗的矿洞、泛黄的点名册、家属的泪水、警方的勘探现场一一呈现,王鼎盛和李彪的嚣张嘴脸与后来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报道一经播出,立刻引起了全城轰动,观众纷纷打电话到电视台和纪委,称赞记者敢说真话,要求严惩相关责任人。
第二天一早,顾眠刚到台里,就被一群记者围了起来,都是其他媒体的同行,想跟她了解案件的细节。她简单说了几句采访经历,重点强调了证人的勇气和警方的努力:“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所有坚持真相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中午,陆野来接她吃饭,手里拿着一份报纸,头版头条就是矿难案的后续报道,标题写着“鼎盛集团涉多项罪名被查封,涉案人员全部落网”。“你看,都登报了。”陆野笑着把报纸递给她,“家属们的赔偿申请也批下来了,政府还会帮他们安排后续的生活保障。”
顾眠看着报纸,心里暖暖的。这时,手机响了,是老周打来的。“顾记者,报道我看了,谢谢你啊!”老周的声音很激动,“我老婆的腿最近好多了,医生说可以试着做康复训练了,说不定以后能站起来了!”
“太好了,周师傅!”顾眠笑着说,“这都是你勇敢作证的结果,也是你应得的。”
挂了电话,林舟也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奖杯:“顾眠!台里给咱们的‘年度深度报道奖’,主任说这是实至名归!”
顾眠接过奖杯,沉甸甸的。她看着陆野和林舟,又想起那些遇难工人的家属,心里充满了感慨。这一路走来,有危险,有顾虑,有委屈,但更多的是坚持和希望。她知道,作为一名记者,她的使命就是挖掘真相,为弱者发声,而这份使命,她会一直坚守下去。
饭后,陆野带着顾眠来到后山。曾经的乱葬岗已经被平整好,立起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五位遇难工人的名字。家属们刚祭拜完离开,墓碑前摆着鲜花和水果。
“他们终于可以安息了。”顾眠轻轻抚摸着墓碑,低声说。
“嗯,以后不会再有人被掩盖冤屈了。”陆野从身后抱住她,“你做到了,不仅回到了风里,还成了别人的光。”
顾眠靠在他怀里,看着远处的夕阳。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温暖的橘色,微风拂过,带来青草的香气。她想起三年前受伤时的绝望,想起复健时的坚持,想起和陆野一起走过的难关,心里充满了安稳。
“陆野,”她抬头看着他,笑容明亮,“以后不管还有多少旧案、多少真相等着挖掘,我都想和你一起去。”
“好。”陆野吻了吻她的额头,眼神温柔而坚定,“不管风里雨里,我都陪着你。”
两人并肩站在墓碑前,看着夕阳慢慢落下。旧案的痕迹被彻底抹去,真相得以昭雪,而属于顾眠的新闻之路,还有很长很长。她知道,未来还会有新的挑战,但只要身边有陆野,有热爱的事业,有坚守的初心,她就无所畏惧。
风再次吹起,带着希望的气息,拂过他们的脸颊,也拂过这片终于重获安宁的土地。
——第八章完——
作者有话要说:
放假啦~
双休宝宝我们爱你(*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