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47章 源头

任逸说得不无道理，尤其是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一味地打基础是一件很浪费时间的事。射击室里安静下来，没有了盲目的脱靶和射击声，任逸站在原地，那双眼睛俯视着天泽头顶的漩涡。

“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天泽没有生气，放下手中的书，“但在反驳前要先分清楚情况。”

任逸看着他来到自己面前，小麦色的手轻轻按在枪身上，像是在安抚一位老朋友。

“这支枪是几年前的款式，人族用的。不存在枪口制退器，所以不适合新手，当然了，你不是说自己的枪法还可以吗？”

“可是它太重了……”

任逸话音刚落，只见天泽单手持枪，没有刻意瞄准，连开三枪，正中靶心！

任逸：……

有时候面对厉害的人，真是不得不服。

“我给你这把枪，可不是用来为难你，以此来寻求优越感的。”天泽看出了她的微表情，轻笑了一声，“你能用它，只是你自己不愿意需要进行一些习惯上的小改进。你以前的教练应该教过你压枪吧？”

任逸道：“我压不住它……”

“那就加重。”天泽将枪递给任逸，顺手点了一下任逸的肩膀，“你的树枝又不是摆设。”

任逸疑惑：“用树枝加重的确可以降低后坐力，但这种方法不会产生依赖性吗？”虽然每换一把枪都要浪费一颗子弹校准这种习惯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就是你们铁桦树的能力，为什么不用？”天泽拉过她的手臂，修长有力的手指化成爪子都没能捏碎她的骨头，“看看，这么好的底子，不用多可惜！”

“……铁桦树？”

这是任逸第一次了解自己的种族，在这之前，她只知道自己是树妖。

天底下的树都差不多，也没必要分的那么详细。如今天泽提出来，任逸终于理解了先前自己被那群妖人追着啃的时候为什么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

如果是普通的树，就算不被啃破皮，最起码也会咬出牙印，而任逸是铁桦树——世上最坚硬的树种。

任逸对植物的了解算不上多，但她与铁桦树之间有过一段缘分。任逸家里有一件铁桦木的摆件，小时候玩过几天，砸在金属上会发出“铛铛”的响声，足可见得它有多么坚硬了。

有了天泽的肯定，任逸放心大胆地抽出树枝，将架在肩膀上的枪缠绕起来。保险起见，她特意多缠了几圈，这才瞄准靶心——

“嘭！”

“射中了！”任逸笑起来，看向天泽的眼中闪过一丝小孩子特有的纯真与兴奋，“谢谢师父！”

“有进步，但别高兴得太早，就算是最硬的树也要接受防御性训练。”天泽见她嘴角翘起，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几分，“那个训练等后天再说吧，我明天有点事。”

任逸见他准备离开，赶忙收拾好东西跟上去。“师父，您为什么会知道我是铁桦树？连惊、惊蛰都看不出来。”

“经验。”天泽的脚步刻意放缓，以便让任逸追上来，“我以前去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妖，自然而然就能区分不同物种了？”

任逸道：“您是什么品种的虎？”

天泽轻笑了一声：“只有人族才喜欢关注动物的‘品种’，妖族一般不喜欢这个词。如果不是为了繁衍后代的话，随便问人家的物种是很失礼的事，更何况是品种呢？”

任逸也是头一次接触这种规矩，赶忙道歉。

天泽本就是笑着的，他毕竟是妖王，胸襟没那么狭隘。“不过你是我徒弟，让你知道也无妨。我是……西伯利亚虎，通俗地讲就是东北虎。”

任逸道：“您会说东北话吗？”

天泽：？

次日一早天泽就离开了，他没说要去哪里、做什么，只说晚上会回来。

任逸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心中有些失落。两个人的关系的确还没有亲近到需要事事报备，但如今外面全是妖人，至少……也该留个联系方式的。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奇怪。以前接触过的人、结交的朋友，任逸也都一视同仁，却从来没有因为谁而有过这样鲜明的情绪。也许这不是天泽的力量，而是任逸自己在与众人的接触中渐渐有了感情。

想到这里，心中的失落感立刻被喜悦填满。

她早就想做个像父母一样的普通人了，至少能普通的感受到喜怒哀乐，不会……被人当成怪物看待。

今日无事，任逸这两天被天泽填满的日程骤然空下来，这才想起要回一趟老一中。

也不知道那两个巫王是否还在原处，假如在的话，任逸得和天泽一起想办法处理掉他们。

任逸虽然是医者，总是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别人，但她还没有不自量力到要将两个巫王“感化”的程度。虽然巫王不是感染的源头，只是在实验中勉强活下来的两个无辜者，但这种力量太可怕了，就算不杀，至少也要拼尽全力控制住他们。

一中的大门上隐约可见薄薄的一层血迹，相比起外面破败不堪的街道，作为感染源头的地方反而更干净。毕竟这里没有杀戮，只有妖人。

左脚刚刚踏进校园，便听到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再进我就要被扣工资了——如果我还有工资的话。”

任逸猛地歪头一看，居然是保安！“叔，你怎么还在这里？”现在的宅男已经宅到这种程度了吗？

保安室的门紧锁着，窗户外面也有铁网，像是早就做好了应对妖人爆发的准备。任逸的目光透过窗户看去，保安脚边还有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食物和水……那他上厕所怎么办？

“这就叫敬业！”保安将窗帘拉开，探出那张带着厚厚黑眼圈的脸，看得出他这几天的精神状态非常差，“这里太危险了，你来干什么？”

任逸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先提出心中的疑惑：“你不怕被妖人吃了？”妖人虽然行动迟缓，智力缺失，但面对活物时会表现出强烈的攻击性，强行打开门进去也不是没可能。

保安露出一个神秘的、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有法宝！”

任逸道：“什么法宝？”

“你凑过来，我悄悄告诉你。”保安朝她招招手，半个身子几乎要从窗户里探出来。

任逸没有过去，对方的表情实在怪异得很，她又不是没见过坏人，基本的防范意识还是有的。“我来找荣老师，她在里面吗？”

保安见她没上当，只是随意地摆摆手：“她没出来过。”说完，他退回到了保安室中，不再理会任逸。

任逸不敢再与他继续接触，背着包一路冲向了女生宿舍。

地下室还是和之前一样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她掀开地道上覆盖的木板，顿时被里面涌出的血腥味熏得后退了两步。待看清里面的情况后，任逸才顺着楼梯走下去。

先前还容纳着各种高级实验设备的房间几乎被人搬空了，两个巫王也已经离开，荣静正坐在地上，后背倚靠着一把椅子。听到声音，她缓慢地扭过头来，脸上的血迹早已干涸。“You are here at last，任。”

“发生了什么？”任逸小心地靠近她，确认对方已经没有攻击能力之后，才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站定。

“They left and took all the devices。”荣静的声音很轻，她似乎只吊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等某人回来与她见一面，这个人或许不一定是任逸。

任逸蹲下身子，平视着那双隐约有些失焦的眼睛，声音平静得仿佛是一种施舍：“他们是谁？把实验仪器带去哪儿了？那两个巫王呢？需要我救你吗？”

荣静道：“Secret，steam，no。”

“Steam？”任逸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听错，“蒸汽？”

这是在回答两个巫王的去处，但……全世界有什么地方叫steam吗？任逸搜遍了脑子里学过的地理知识，实在想不起来。

荣静摇摇头，“蒸汽”的答案显然是错的，但她已经不愿意再解释了。

从实验室出去以后，任逸想起了女生宿舍洗手池里的苔藓，遗憾的是，那些搬走设备的人似乎在水池里投入了实验废液，这丛苔藓已经被妖力感染，任凭她怎么呼唤都没有回应。

目前只能先去校长室看看了，任逸不信校长对这一切完全不知情，但那群人清理得天衣无缝，恐怕校长室里也不会有什么线索。

一路来到政教处，如任逸所料，校长室里果然空荡荡，只有半张被撕裂的机票夹在一摞厚厚的教学档案里。

目的地被撕去，任逸将机票拍了照，统统发给杨琴。【这是一中校长的，如果目前还没抓到人，就查一查这张票。】

杨琴很快回消息：【好的，你什么时候回来？部长昨天问起你了。】

任逸：【你再帮我打几天掩护吧，我想等这边的感染被彻底控制住再回去，不然我不放心。军团那边有派兵过来的消息吗？】

【妖人太凶了，他们决定暂时观望，预计两天内会派兵。】对面沉默了几秒，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我是李茂，任逸，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组织的命令都敢违抗？顺带一提，杨琴的表演真差劲，你们俩等着一起挨处分吧！】

任逸愣了一下。

对面“正在输入”的提示持续了一分钟，终于又发来一条消息：【算了，你愿意留在T市也行，本来我也没想过要留你一辈子。】

不是！部长您听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