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小树苗 第116章 消失

在任逸和天泽耗费了大量妖力的滋养之下，无尤原本被污染侵蚀得极度虚弱的身体得到了修复，尽管这修复程度微乎其微，但对于陷入自责与孤独的水神来说，心理上的疏导比身体更重要，而任逸的存在就已经令她感到舒适了。任逸也没想到他们真能帮上忙，这还多亏了水神的神之血，让她与天泽的妖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互通而不会产生排异反应，虽然她自己的力量几乎用尽了，但天泽毕竟是如今的天雪山最强，他的妖力可比任逸要多太多了。

无尤狂暴的神力逐渐稳定下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至少已经拜托了崩溃的失控局面。在任逸的治愈力滋养下，她陷入了沉睡，临睡前只叮嘱鲛要好好照顾客人们。

鲛领着两人出了神殿，原本平和的气氛瞬间冷到极点。他没有说话，只是走在前面带路，三人来到了深海一处极其隐蔽的海沟中。

有神力护体，他们几乎感觉不到海底的压力和低温，只是避水石随着几人下降的深度而变得越来越暗，这让天泽有些紧张。任逸依旧用树枝缠着他，这里是水族的主场，别说争斗了，神力一旦消失，鲛都不用动手，天泽直接就死在这儿了。任逸原本示意天泽可以先去安全通道里等她，但天泽坚持要跟过来，他说水族的妖王不至于那么卑劣。

鲛当时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但也没有应和。

任逸总觉得不舒服，自从尹巷死去，天泽身上总飘着一种令她感到悲伤的气息，挥之不去。

海沟的底部冰冷而寂静，鲛指着一处被某种结界笼罩的区域，语气中带着愧疚：“尹巷的死……怪我不分青红皂白，一时冲动。事后，我担心岸上的那些人会破坏他的遗体，就把他带进海沟，安置在这里，这是我用妖力创造的结界，可以保证他尸身——”

他话还没说完，却愣在了原地。

只见结界外面的障眼法散去后，原本应该安置着尹巷尸体的那张床上竟然空空如也！

“这不可能！”鲛的脸色骤变，“我可以随时感应到结界的状态，它没有遭受破坏的痕迹，尸体怎么会……”

天泽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空荡荡的床，枕头上还沾着一根师父那标志性的银白色发丝，在避水石微弱的光芒下熠熠生辉。他的手伸进结界，取出了那根发丝，在神力的包裹下，将它收紧口袋里，紧握着它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着。

遗言不会造假，师父也的确来过这里，如果鲛真的没有骗他们，那就是说，师父的尸体不见了？

任逸眉头紧锁，显然也对现在的状况产生了怀疑：“你确定没有人闯入过结界吗？”

“当然了！没有我的允许，别说妖族了，就算是神族，也不可能闯进去把那只猫搬走。除非……”鲛顿了顿，一个十分离奇的猜测在心头萦绕，现在想想，竟然成了唯一的可能性，“除非，是他自己走出来的。”

“你说我师父已经死了！”

“是，但……”鲛毕竟是亲眼看着尹巷断气的，面对如此反常的状况，他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先调动妖力将这小小的结界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原本不翻还不知道，床底下竟然还藏着东西！这东西隐藏在避水石光芒的阴影处，若不细致调查，很容易被忽略。

天泽看了一眼被他托举在掌心的一根鸟类羽毛，这不是某种一眼就能让人认出来的标志性羽毛，而是是一根孤零零的绒毛，因此实在难以辨别其主人的品种。这根绒毛尖端微湿，在神力的托举下静静地悬浮在鲛的掌心，散发着与寻常妖力不同的微弱气息。

和师父有渊源的鸟类可不在少数，这要真找起来，恐怕没一个月根本找不完。

回到他们暂时落脚的私人岛屿，太平等人正在岸边等待，一刻也不敢松懈。

鲛向他们解释了事情的经过，可还没等他正式道歉，太平就先一步站出来，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我师父的命关系着整个天雪山的稳定，我要求一命偿一命，不过分吧？”

天泽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森森，鸮妖的眼底泛着淡淡的红光，可想而知他们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必然聊过些什么禁忌的话题。

鲛并没有因为这种话而感到冒犯，在妖族、尤其是在他们这些活了很久的妖王看来，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们的生命也早在第一次死亡之后就不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了。如今的这副躯壳不过是靠着全族的信仰支撑起来的“物品”，如果能舍弃他换取水陆两族的和平，鲛完全不介意。

天泽却及时制止了他们的谈话：“不行，这太冒险了，况且……”况且如果让师父知道自己的命是由水族妖王的命换来的，他该这么想？师父是天雪山的支柱，但鲛又何尝不是水族的支柱呢？

森森站出来：“如果是普通人的命，我没什么把握，但如果是鲛大人，他和师爷的力量等级差不多，我可以试试换命！”鸮族的秘术仅限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已死之人，而用别人的生命换命可以说是森森独创的，天泽从一开始就警告过她绝对不能随意施展这种能力，森森只当他心善，却从没有考虑过换命带来的一系列副作用。

“我说了不行！”天泽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抬手隔开太平与鲛之间几乎凝固的气氛，眼底翻涌着痛苦与挣扎。明明希望就摆在眼前，但他绝不能这么做！

天泽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底的情绪。他知道此刻无论选择是与否都不算错误，因此客观条件更加重要，他举起从海底带出来的绒毛，声音沙哑却坚定：“师父的尸体失踪，这一点绝不简单，这根羽毛上的气息很陌生，背后一定另有隐情，在查清楚真相之前，换命的事先放下！”

森森凑近嗅了嗅，微微愣神之后也是摇摇头：“这是鸮族的羽毛，但我不认识。”

有某个鸮族隔着4000米的深海给尹巷换了命，而且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弱，至少不会比尹巷差太多。天泽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云升，但云升的气息他是了解的，而鸮族其他人都被军团管控起来了，也不可能知晓外界的事情……

一筹莫展之际，任逸的手机突然在森森身上响了起来，猝不及防间把众人吓了一跳，原本凝固的氛围也因为铃声响起而有所缓和。

“太好了！这座岛上有信号！”任逸接过森森递来的手机，是李倩打来的电话，“不好意思啊我接个电话！”

任逸走远后，森森捂着胸口看样子像是差点被吓得心脏骤停，太平也掏出手机瞧了一眼。“为什么没人给我打？”

这种事情就没必要攀比了吧？天泽叹了一口气，示意刚刚的争论暂停，一切等他们查出那个鸮族的身份之后再做打算，他得尽快回天雪山问问云升。

任逸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李倩焦急万分的声音：“任逸，你们那边怎么样了？短时间能回来吗？”

任逸听出了她话里的焦急，冷静道：“发生什么事了？”

“边境线突然爆发妖人病毒，Z市全乱套了！”

李倩的话还没说完，杨琴就在后面补了一句：“是变异后的妖人病毒，原来的解毒药不起作用。”

任逸心头骤然一紧，她立刻联想到岛上近期发生的一切，对着电话沉声道：“我尽快回去，我怀疑……这病毒可能和军团有关，你们小心点。”T市的妖人病毒早就被彻底控制住了，那些样本除去杨琴，就只有军团还保存着，再加上岛上的确有外来者留下的痕迹，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有军团插手。

“你凭什么怀疑除妖军团？”身后一个尖锐的声音猛地打断任逸的发言，是米娅，她的脸上挂着一层红晕，像是情急之下的反应，“除妖军团……不会害人！”

任逸瞳孔骤缩，她没想到会有人明目张胆地偷听别人打电话，关键是这通信内容还是如此……严峻的事情！

天泽等人原本在商量接下来的行程，谁都没有留意米娅的小动作。

任逸缓缓弯下腰与米娅平视，她的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躲藏的穿透力。她没有回答米娅的问题，而是反客为主，抛出了一个更直接的询问：“族长，是被你杀害的吧？”

米娅后退半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震惊，却没有丝毫秘密被拆穿后应有的心虚感。“你、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你应该说他怎么可能被杀，而不是说你怎么可能杀人。米娅，你表现得太淡定了，就算事情真的与你无关，但我不相信你毫不知情。”任逸打断她，语气冰冷，“而且有一点可以肯定，杀他的人绝对与外部势力有关，而你，一个从小跟着爷爷生活在孤岛上的小姑娘，却能准确地说出除妖军团现任领袖的名字，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了吗？”

米娅此刻脸色煞白，眼神中的天真褪去，终于流露出一丝被戳破后的惊慌。她张了张嘴，在任逸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最终垂下头，坦然道：“是，我是军团的人。”

“你爷爷也是？”

“不，我太爷爷是逃兵，爷爷对我管得很严，他从不允许我出岛，更不能修炼妖力。”米娅深吸一口气，却勾起一个释然的笑容，“爸爸妈妈带着我出海，我们遇到了在附近调查深海病毒的船只，他们遇害后，我被军团的巡逻船救了。”

“实验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