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撞彩虹 第2章 chapter 2

老班姓何，人到中年愁的中海都已经出来了，乔商在被他带到办公室后，眼神好几次都止不住的往那块稀疏区域瞟。

遥想前两天与刘沁沁讨论过这个话题。

当时乔商还很疑惑的问她老班怎么不搞个假发片遮掩一下，或者说是去种个头发，不然看得也太不习惯了。

然而刘沁沁听后捂嘴，偷摸摸的笑着，语气一波三折的搞怪：“因为…凉快呀！”

大夏天热的狗都不耐烦，教室里老班头顶上得风扇，高高悬在上空呼啦啦的吹，确实凉快得很，当时乔商听到这个回答都笑疯了。

现在乔商再次近距离面对那仅剩的几根毛虚虚耷拉在脑袋上，顽强倔强的被空调的冷风扇来扇去，一个没忍住的笑了。

还在低头摆姿势喝茶的老班，一记眼刀狠狠飞过。

乔商立马意识到自己还在屋檐下，头低得低低的，眼睛不敢再乱看。话说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事情没找上门来，心里直打鼓，担心半天，等事情真的来临了，反而觉得无所谓了。

随着老班一口接着一口地撮茶，乔商的耐心值都要告罄了，现在这个局面究竟是为哪般！

片刻后，有人来敲门。乔商一回头，发现竟然是刘沁沁，不禁惊讶的睁大眼睛。

老班问站在门口的她：“有什么事吗？”

刘沁沁：“何老师，我感觉有道题改错了，所以就拿试卷来请您看下。”

乔商心里一百个疑问，低头看鞋面的眼睛，都不由瞪大起来。刘沁沁可是个从来不管分数，只聊八卦的人，不然也不会被取“八卦王”的外号。

老班将喝茶时摘下的眼镜重新戴上，伸手去接卷子，发现确实是自己改错了，随即从笔筒里抽出红笔，将大叉圈掉，改成小勾，修改分数，结果还是没有及格...乔商估摸着她逃不掉了。

老班果然开始皱眉训话：“刘沁沁，你这成绩怎么老上不去，天天徘徊在及格线边缘，学习是你自己的，多上点心！明明有那个脑子，还成天嘻嘻哈哈的！”

乔商感觉老班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在她身上的，头低得更低了，也不知道自己这次成绩怎么样，都没来得及进班上看试卷，一想到这，她心里的鼓又打了起来。

“不过你能发现我改错了，说明你有在认真的看试卷，这样好了，下午我的课上，这道题就由你在课上给大家讲解。”说完，他将试卷还给刘沁沁，示意她走。

刘沁沁本来还在偷摸摸的对乔商挤眉弄眼，瞬间垮下脸来，偃旗息鼓，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有了她的打岔，老班也不跟乔商卖关子了，腰坐得笔直，一脸严肃相：“乔商，你看了这次考试的分数吗？”

乔商：“没有。”瞬间，心跳如雷。

“一塌糊涂。”

乔商心凉了半截，上次成绩明明还中规中矩，在班上排在正中间。

“学生的心思，不放在学习上，你放在哪里，你能放在哪里！转学已经是你学业上的一次考验，照你这个趋势，只会一落千丈，下次比这次还要差，我话就先放在这里！”老班弯曲手指，重重地扣在实木桌上，每一下，都好像敲在她的心上，她的脸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通红。

“我看过你在之前学校的成绩，你可不要让我和你爸爸失望啊！”

老班接着说：“你能进一中，多不容易，插班生的名额本来就少，你自己也是过五关，斩六将，考进来的，还有你爸爸，他读书的时候多傲的一个人，简直就是目中无人，为了你，他对我这个以前看都不看一眼的老同学，说尽了好话，你要懂他的用心良苦！”

老班激动的唾沫横飞，乔商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末了，老班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要那么容易被一些事情带偏了心思，多向秦岭学习，我专门给你安排在秦岭的旁边，就是要你有不会的问他，马上就高三了，抓点紧。”

他挥挥手，让乔商回班上，居然提都没提上午闹得人尽皆知的事情，沉重的心微微放下了一点。

但就在她转身的时候，耳后传来老班长长的一声叹气，瞬间眼泪止不住的夺出眼眶，再多一秒就要忍不住了。她一边往前走，一边掉眼泪，还不敢伸手去抹，生怕老班正在看着她的背影，这是她最后一点莫名的坚持。

好想大哭一场，哭出响声来，但她不能，哭出来会影响别人的，自己不行，还影响别人，那就是错上加错，罪加一等。

当她到教室门口时，秦老师已经戴着扩音器开始上课，看到她来，点头示意她回座位。

此时她座位的桌面正放着那张“一塌糊涂”的卷子，看着就让人心生郁闷。它反面朝上，被一本书压住了一半，以免被电扇吹走。

乔商微微掀起它的一个角，查看分数，上面是鲜红的八十九分，还差一分及格。

她居然没有及格！这个打击对乔商而言，不可谓不大，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数学，是她最拿手的学科。眼泪一下子，止不住的往外掉，连掩藏的机会都没有，无声地凶猛。

乔商无措地在书包里摸索纸巾，越急切越摸不到，今天真是糟糕透顶的一天，好像所有的坏事都集结到了一起，老天都不想她好过。

秦岭作为她的同桌，最先感知到她的情绪，实际上从她回班级的那一刻，就在偷偷关注，毕竟刘沁沁从老班办公室出来时，给他们带的消息就是乔商要倒霉了。

碍于乔商的面子，他的过度关注，反而是一种打击。所以，他只敢用余光去看她，小心翼翼，在发现她哭了时，无绪的不仅是乔商在书包里摸索的手，秦岭也同样在慌忙的找纸。

他比乔商快一步，细心的抽出纸递给她。

乔商胡乱的接过，拽着纸使劲地擤鼻涕，仿佛在跟自己较劲。原本白净的小脸，现如今变得眼眶红红，鼻子更是被搓红了。秦岭看她情绪不佳，又递了一张干净的纸给她，随后装模做样的板正了背，认真听课。

他的背很直，身子微微倾斜，不经意间挡住了老师能够看到乔商的视线。

看着好学生样子的秦岭，有时候，乔商真的很羡慕他，成绩始终优秀，雷打不动的稳定在第一的位置上，学习于他而言，就像喝水吃饭一样简单，没有难度；羡慕他的情绪永远都很稳定，没见过他任何的负面情绪；更甚至羡慕他有一个圆满的家庭，有爱他的父母。

同桌近一个月，她总能闻到秦岭身上的香味，那不是男士香水带来的晕香，是很温柔亲人的皂角香。一中只规定了周一必须要穿校服，其余时间可以穿自己的衣服，当然，不能是奇装异服。

秦岭每天要么白T牛仔裤，要么是黑T白裤，但是每件衣服都有细微的不同，不仔细看不会知道他其实一周的衣服都没重样过，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没有褶皱，是被人精心熨烫过的。他肯定有一个细心，贴心，且极具温柔的母亲。

这样的爱体现在事无巨细的生活中，只有缺乏的人，才会一眼就发现。

怎么什么好事都到了他的身上？乔商看着正在“认真”听课的同桌。她不禁有点嫉妒起他，即使知道这样的情绪不对，但依旧任由其疯涨，不知不觉，她伸手在秦岭胳膊上拧了一把，想要看到他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乔商不能否认，现在的她是带有恶意的。

好在秦岭心神始终在悄悄关注她，要是在全神贯注听课，突如其来被拧这么一下，指定是要痛叫出声的，她是真使全劲。

他刚想皱眉把乔商手拍下来，一扭头，眼神对上，猝不及防的看到了她眼泪又从眼角留下，然后越来越急促，无声胜有声，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后的倾诉，让人的心都不自觉的揪在一起。

秦岭一只胳膊保持被拧的样子不动，另一只则在抽屉里摸索，干脆把那一包纸都给她递上了。

还好他们的座位是在倒数第二排，正好轮坐到了角落，不然这番动静就要被老师一眼看到。秦岭发现，当他把纸悄悄递给乔商时，她哭的更凶了。

他们坐了快一个月的同桌，平时的她看上去很乐天派，能够和周围的同学们打成一片，仿佛没什么事能够在她心里留下痕迹，读书也是，喜欢的就多看点，不喜欢的就扔一边，随心随性，但揭开这层外纱，内里的模样是不同的，她对环境的感知力太强了，也更容易受到影响。

等乔商哭累后，秦岭目不斜视的看着历史老师，观察他的动向，一边靠近乔商，头微微低下，小声与她商量：“别哭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去校外给你买，开心点。”

乔商诧异于秦岭突如其来的好意，但不妨碍她立刻上杆子爬：“带回来了就不好吃了，我们直接出去吃饭，你请客，还有你中午不自习了？”

“也行，我还怕你天热不愿意出去，一个中午而已，偶尔也要关心下同桌的心理健康，我知道有家店很好吃，放学带你去。”

乔商呐呐的回：“……好。”

有了期盼，时间都过的快了起来，特别是连早餐都没吃的乔商，终于盼来了第四节课的结束。

刘沁沁本来还想叫她一起吃饭，没成想抬头就看到平时不爱说话的学霸，拿着自行车钥匙，带着乔商走了，两人看上去行色匆匆，特别是乔商，脚步快的都可以跑起来了。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但这样的画面属实罕见，赶忙耸了耸旁边的呆子，抢过他的手机，把他俩的背影拍了下来。

连拍了好几张，找出拍的最好看的那一张，传给了自己。难得一见的画面，值得纪念。

其实，乔商不知道的是，在大课间做完操后，秦岭已经向老班说明了传闻的始末，这才让她逃过了一番盘问。他看得出来乔商很反感这件事情，这场闹剧，不管初衷是否带有恶意，都给她的校园生活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当时秦岭作为数学课代表，去老班的办公室拿改好的试卷，意料之中碰到了老班的问话。

能当班主任，就没有消息不灵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表白墙上发生的事情，他刚进办公室的时候，还听到其他班的老师在谈论这件事，明里暗里，竟还有责怪起乔商的意思。

好在老班是个明事理的，在秦岭明确说明了，乔商不认识表白墙的那些人，她自己都是今天早上才从同学们那里知道这件事情，并很苦恼的时候，老班没有深究下去。

只骂了几句嘴，怪的都是发帖恶作剧的人，还让秦岭有时间多宽慰同桌，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多帮扶乔商。

秦岭知道，老班这一关算过去了，没有搞什么连带责任，受害者有罪论。乔商这一早上战战兢兢的状态，皆是因此而起，可以让她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

可是，在他看到乔商从食堂回来，偷偷摸摸躲在窗户角儿上，探头探脑的探查老班在不在时，他还是忍不住暗笑。

乔商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多鲜活可爱，在沉重压抑的灰色学习氛围里，她可以生动地成为那一抹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