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令 第36章 熟水性

这家医馆的大夫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皂吏请过来给齐夫人在县衙看过病的神医李仲新。当地人人都说这个李仲新呢，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医术非常的高明，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只要到了他手里，必定能够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杏林堂的外面挂着一个手臂宽的牌子，上面用毛笔正楷端庄的写着杏林堂三个大字。在门口左右两边还挂着一副对联，同样是李仲新本人的手书，上联是：杏林堂前飞燕落，下联是：人间世里去病无。

原榭站在门口读着门前的这副对联，不仅啧啧啧的赞叹到：“好一副杏林堂前飞燕落，人间世里去病无。这个对联写得妙。看来里这个李仲新还真是有两把刷子。”

旁边的一个排队的老人家笑呵呵地说道：“小伙子，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李大夫啊是上个月才搬到咱们静岳县的，简直是个活菩萨转世啊，对咱们穷苦人收得少，药也好。站在面前，他只是稍微扫一眼，就能给你开出方子。”

孔令玄站在旁边，手里拎着两包糕点：“大人认识这个李仲新？”

“认识，之前还被他坑过我两银子呢，现在想想倒也不是被他坑了。”原榭说道。

两人走到了长乐街的尽头后，前边就是城墙了，他们往回走。

回到县衙之后，师爷姜汤听说县太爷回来了，就立即从家里赶过来，他的眼睛笑眯眯的，一看到县太爷变，嘴角也裂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大人，你终于回来了。”

原榭坐在后堂的主位上：“姜师爷，今天不是休沐的日子吗？你怎么有空来县衙呢？”

姜师爷看了一眼站在原榭旁边的孔令玄，后者对他态度不屑一顾。

原榭看了一眼孔令玄，又看着姜师爷：“不用怕，他是本官的保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师爷姜汤立即笑呵呵的说道：“大人，我这不是听说你回来了吗？就赶紧过来提醒您。到七月十五中元节的那一天，你可以一定要记得去参加清水河的祭祀大典。”

“知道了，知道了，姜师爷你人不老，怎么说话跟个老人家一样呢？本官又不是健忘的。到时候一定去参加。要不然到后天你再来提醒我？”原榭笑着说道。

“大人您真会说笑，我是怕您贵人多忘事，所以先来提醒。到了七月十五日中元节一早，我也是要先去清水河祭祀大典的。只是我家离清水河祭祀大典的地方比较远，所以到那一天我会直接从家里过去，就不来县衙这边了。”

“行吧？姜师爷。到时候本官会记得的。你也不用这么瞎担心，不就是一场清水河的祭祀大典吗？缺本官一个又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这可万万使不得呀，这个清水河的祭祀大典缺了谁，都不能缺了您。您想想您是谁？您是我们静乐县的父母官，是我们静岳县的县太爷，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来，那咱们怎么能进行的下去呢？”

姜师爷一张伶牙利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对于他这个人来说，只要有利可图，他是什么都不怕，现在来忽悠县太爷也是一套接着一套的。

不过原榭可不吃他这一套。

原榭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孔令玄：“令玄，看到了吧？有些人呐，表面上是忠于朝廷的，但是其实心底里呀，只有名利富贵二字。像这样的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只想做自己的事。你说该怎么办呢？”

“大人不如将这种人逐出朝廷，还衙门一个干净。”

孔令玄和原榭一唱一和，这一下可把站在一旁的师爷姜汤给吓唬住了，他哆哆嗦嗦的看着原榭，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原大人，小的真的没有骗您，小的真的是赤胆忠心啊，我真的是真心的为了县太爷您好啊。你想想，清水和祭祀大典对大人来说是实打实的好处。现在一下子说不去了，这岂不是大人连自己打了自己的脸吗？”

原榭皱着眉头，用拇指和食指在自己的鼻梁上轻轻捏了两三下，缓和一下眼睛的疲惫，末了，他慢慢的看着师爷姜汤说到：“姜师爷，我知道你是为了本官好，为了静岳县好，你是有大功德的，赶紧回去吧。好不容易到了十旬休假的日子，你也不让本官好过！回去，回去。”

“那大人你可一定要记得七月十五中元节一定要去清水河畔，我们可都等着您呢。”师爷姜汤慢慢站起来，一边往外走出去，一边回头说道，走到门口，冷不防的被门槛绊了一下，但是脸上的笑容依旧是保持着一成不变，他大声的说道，“大人，可别忘了七月十五啊，千万要记得去啊！”

原榭被这个姜师爷说的有些头疼：这到底是什么会啊？竟然一定要他去？

站在旁边的孔令玄说道：“大人，要是您怕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代替你去吧。”

原榭摆摆手：“算了算了，这种事还是我去吧。你跟在旁边，要是有什么危险立刻出手，不用管我的。我现在就怕……这清水河的祭祀大典恐怕不会太平了啊！”

原榭特地让人将死者王灵儿的娘亲从城外的王家村请过来。王灵儿的娘亲蒋氏已经年近六十岁了，周边的人都喊她作蒋大娘。她常年身患腿疾，行动不便。因此跟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个邻居的小伙子名叫王小二。

说起来，这个王小二年纪跟王灵儿相差不大，两人又是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因此他听见灵儿的死讯之后就立即带着蒋大娘来到县衙。

这个王小二为人憨厚老实，像一头牛一样勤劳肯干。平日里王灵儿不在家，他也时常过去帮着照看王灵儿的娘亲蒋氏，因此蒋氏心底里也把这个小伙子当做是自己的半个儿子看待。

蒋大娘听见自己女儿的死讯，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眼圈周围红红的，眼睛有点肿。

当她来到静岳县衙能见到县太爷原榭之后，就立即抓住县太爷的手说道：“大人，我女儿到底怎么了？”

原榭还没有开始询问死者的信息，只得安抚蒋大娘：“蒋大娘，您先别着急，你女儿失足落水，没有及时救上来，还请您节哀顺变。”

蒋大娘眼中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我这个可怜的老太婆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怎么一下子就走了呢？天可怜见，这是要我的命啊！”

站在旁边搀扶着蒋大娘的王小二也眼眶红红的，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虽然现在已经到了伤心处，但是他在这时候绝不能落泪。

他看着原榭说道：“县太爷，您可查清楚了，王灵儿真的是自己落水而死的吗？我记得灵儿在家里是熟悉水性，不可能落水死的。小时候我们俩一起下河摸鱼，她总是一逮一个准。从来没听说过她怕水。”

蒋大娘听到王小二的话，也赶紧擦去了眼泪，跟县太爷说道：“大人。确实是这样，我对我女儿很了解，她很熟悉水性，江河湖海经常下去，不可能会失足掉下水里死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冤情！大人，你一定要替我们查清楚，一定要还我女儿一个公道。”

“蒋大娘，您先别急，我们这次把您请来，就是让您先在衙门住一段时间，等我们查清楚之后，一定还你女儿一个公道，任何凶手都不可能逍遥法外。”

“你再好好想想，你女儿除了熟悉水性，她在赵府有没有说起过跟谁有矛盾？”

蒋大娘慢慢的回忆，她慢慢摇头：“没有，她从来没说过跟谁有矛盾。每次回来看我，她都很高兴，手里还带着一些小糕点，每次带回来的都不一样。”

“她回来之后就很高兴的跟我说她在赵府交到了哪些朋友，然后夫人对她如何如何好。当时我听着也放心，觉得她总算找到一个好去处了。”

“可没想到竟然在赵府里落水死亡，当初……当初要是我没有这一身的毛病，她就不会为了我去赵府里当丫鬟，也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原榭沉下心来，现在所有的矛盾都指向一个地方：赵府绝对有问题，只是这个问题在哪里？他现在目前还说不清楚。

“蒋大娘，我在静岳县衙门的侧房安排了一间客房，您先进去住一段时间，我们查出来会第一时间告诉您的。”原榭说道。

“要真是这样，那我老朽先在这里，谢谢原大人了。”

等蒋大娘走了之后，原榭又传唤了昨天发现灵儿尸体的兰香。兰香来了之后一脸的惊恐。原榭严肃地问她：“昨天晚上，可是你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兰香点点头：“是的，大人。”

“你是如何发现沙越湖里面的尸体的？”原榭问道。

“赵夫人昨晚说要一朵茶花，所以就派小人去后院的花园里摘几朵茶花，当时天色晚了，我去后院，发现后院的茶花没有多少开得好的，所以就绕了远路，去沙月湖旁边。”

“沙越湖旁边也种有一丛茶花，因为靠近湖边，土壤肥沃，然后水源也比较好，这边的茶花长得比院子里的要好。”

“当时，我在采茶花的时候，就远远的看到湖水中有一个浮起来的东西。我看不清楚是什么，就靠近了些，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人。当时吓得我扔了手中的茶花就去前堂报告老爷和夫人。”

“当时你看到尸体的时候，周围有什么人？”原榭问。

兰香沉下心来，仔细回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摇摇头：“没有，当时天很黑，我看到的距离不是很远，也看不仔细。湖边没有人，大家也都在忙着宴会的事情，想来应该也不会有人在那里。”

原榭：“你平时觉得灵儿是个怎样的人？”

兰香的身体有些哆嗦，她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人，灵儿的死跟兰香真的没有关系。”

原榭：“别害怕，我不是觉得你跟她有关系，而是想了解一下灵儿生前的一些事情。”

听到县太爷这么说，兰香也慢慢放下了自己紧张的心情，她慢慢的说到：“灵儿这个人长得不错，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府里的很多人都怕她。因为跟他说话总是说不过他，好像所有的道理都在她那一边一样。我平日里也说不过她，但是我这个人不喜欢说话，所以对她了解的也不多。我只知道府中的很多人表面上确实怕灵儿，但是其实背地里他们都在说灵儿的坏话。”

原榭：“都有哪些人呢？”

兰香：“赵府里的丫头婆子都会在闲着没事的时候说起灵儿。”

原榭：“她们一般都会说灵儿什么事呢？”

“说她……丫鬟的命，小姐的脾气，还有说她什么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还有的人说她是一脸的刻薄相，肯定会被老天早早的收走。大人，我可没有参与他们的闲谈，我平时不喜欢跟这些丫头老婆子在闲聊的。”

原榭：“那灵儿平日里跟谁的关系比较好呢？”

“灵儿平日里做事勤快，手脚麻利，跟她关系比较好的应该是少爷。她被夫人指派去专门照顾少爷，身份自然跟我们这些干粗活的普通小丫头是不太一样的。平日里她领的月钱也比我们多一两银子。所以我们跟她没什么来往。”

原榭拿出红色手链，下端挂着一个鹅卵石问到：“你瞧瞧，这个是灵儿平日里戴的吗？”

兰香摇摇头：“灵儿平日里不喜欢戴首饰，凡是赵夫人赏她的东西，她都会收起来，拿到街市上去当掉或是卖掉。这个应该不是她的。”

“那你能看出是谁的吗？”

兰香摇摇头：“我不知道。府里的丫鬟是不会带这种东西的，因为底下挂着一个石头坠子，干起活来不方便。”

兰香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了一个木镯子：“大人，你看。我们做丫鬟的一般是戴这种。赵夫人也做了明确规定，凡是进入赵府做事的丫鬟，一律不允许带太艳丽的饰品，尤其是流苏样式的，怕妨碍端茶倒水。”

原榭提笔记下兰香的说辞，随后又传唤了在后花园里专门种花的花匠老杨。老杨年纪已经到了五十岁，专门在赵府的后花园里帮着他们种花，打理花草树木。

据说这个老杨年轻时曾经在北方服徭役，后来跟北方的辽人打仗的时候断了一条腿，因此回到了家乡静岳县，赵老爷看他可怜，就让他在赵府里花草树木，每个月给个五六两银子，足以养活自己就行了。

老杨住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衙门，见到县太爷，他的眼神不太好，还是尽力睁大了眼睛，看到眼前的县太爷明显是个书生，虽然长得一表人才，但是太年轻了。

“大人。”

“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的话，我叫杨维峰。府里的人都管我叫老杨。我在赵府看管后院的花草树木，平日里每天给花浇两次水，一次是早上大约卯时左右，一次是晚上大约在酉时左右。”

原榭：“昨日你浇水的时候可看见王灵儿在湖边？”

老杨点点头：“看到过，当时王灵儿不知道什么原因，一路哭着走向湖边，从我身边经过的时候，我还特意将她拦下来，问到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