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令 第34章 背尸体

第一个到原榭面前说话的是张婶，一个年纪大约四五十岁的老人。自从听说有人落水之后，她就第一时间来到了湖边，站在湖边远远地瞟了一眼，她就认出了那个身影是灵儿，但是又不敢上前。她一直站在人群的外围观看。

自从看到死者是灵儿之后，她的神情一直恍惚不定：“青天大老爷，我是不久前才见到灵儿的，她吩咐我给少爷煎安神汤。当时厨房人又多，我煎药煎得比往日慢了些，她一直在催我快点，快点！然后我就把煎好的安神汤倒给她，她就送去给少爷了。”

原榭脸色依旧平静如常：“去把赵岭叫过来。”

赵老爷和赵夫人一听，要把他们的宝贝儿子赵岭叫出来，一下子有些着急了。赵夫人连忙解释到：“大人，灵儿的事绝对跟我儿子这里没有任何关系，他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怎么会杀人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吧。”

“是啊，是啊，大人。你想想，他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把灵儿杀了呢？这不符合常理呀！”赵老爷爷急忙的解释到。

原榭安抚他们说道：“赵老爷，赵夫人，你们先不要着急，我现在只是问话而已，并没有怀疑说是你家少爷赵岭把人杀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翠儿，赶紧去叫少爷过来。大人要问话，要他好好表现。”赵老爷回头跟站在旁边的翠儿吩咐到。

翠儿立即转身，一路小跑，跑向赵岭的屋子。大约一炷香的功夫，翠儿就带着赵岭和崔怀瑾一起过来。

赵岭和崔怀瑾见到原榭，立即十分乖巧的问了声：“大人好。”抬起头的时候，赵岭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灵儿的尸体，顿时脸色大变，他看着原榭问道：“大人，灵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她掉进水里，死了。”原榭轻描淡写地说道。

赵岭立即跑去灵儿的身边，摇晃着灵儿的尸体：“灵儿姐姐，灵儿姐姐，你怎么了？你快点醒来，我不是故意要骂你的。”

原榭站在一旁问道：“你们见到灵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崔怀瑾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多久，就是宴会开始之前。”

赵岭插话道：“是酉时。因为我晚上喝药的时辰一般是在酉时。大约酉时的时候，灵儿姐姐就端着安神汤到我屋子门口，叫我喝药。当时我没有听她的话，我不想喝药，药太苦了。她劝了我好久。后来她还骂了一句崔怀瑾，我当时看不过去，就对灵儿姐姐生气了。她被我说了一句之后，就扭头跑出去了。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后悔了，要是当时我追着她出去，她就不会跑来湖边了，现在也不会掉进水里淹死。”

赵岭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同时摇晃着灵儿的尸体说到：“灵儿姐姐，灵儿姐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当时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我也不该叫你走的，我错了，灵儿姐姐，你快醒来吧，一起来看一看岭儿呀……”

赵夫人走过去拉起赵岭：“孩子别难过了，人已经走了。再也回不来了，好好珍惜现在的吧。”

赵岭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赵老爷看着灵儿的尸体：“大人现在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就是灵儿自己一个人到湖边想不开，不小心落水死亡，前堂的宾客还是让他们走吧。”

原榭和孔令宣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原榭破天荒地点头答应了赵老爷的请求：“那就让前堂的宾客先行离开吧，至于这个尸体，我们要带回去给仵作老冯继续检验。”

赵老爷立刻向围观的丫鬟家丁喊到：“散了吧！散了吧！各自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回前堂去看看客人有什么需要，尽量做好了，还有，将每一个来参加宴会的客人都平安的送回去。”

“是，老爷。”围观的人一下子全都离开。

“原大人，小老儿在前堂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就不打扰大人继续查案了。大人有什么需要，直接叫家丁去做就行了。不用知会我。”赵老爷说到。

“行，你们先走吧。帮我看一下宋平的酒醒了吗？醒了让他赶紧滚过来。”原榭说道。

“好，我这就吩咐家丁去看看宋捕头。”赵老爷立即拉着夫人离开沙越湖。

等所有人离开之后，沙越湖旁边就剩下原榭和孔令玄两个人，他们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眼前这具尸体。他们两个人都明白，这绝对不是普通的落水案。

原榭扫了一眼河堤，跟孔令玄说道：“你去看看那边有没有其他人的脚印？”之前之所以不仔细查，主要是怕人多眼杂。

孔令玄按照原榭的吩咐走到河堤旁边，河堤上长满了青草，就算有脚印也看不出来。孔令玄沿着河堤走了两三步，这一处的地面虽然没有青草，但是由于刚刚打捞的人太多，上面乱七八糟的叠了很多脚印，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继续往前走，在一棵杨柳树前面的河堤上，发现地面有一条滑痕。孔令玄立即蹲下来，用手比划了划痕的宽度，大约一个手巴掌宽，随后又走到灵儿尸体的脚边对比了灵儿鞋子的宽度。

他站起身了朝原榭点点头：“大人，可以确定这里就是灵儿落水的地方。”

原榭走到杨柳树前面的河堤上站着，面向湖水，只见眼前的湖水碧波荡漾，迎面吹来阵阵凉爽的风，旁边的树荫斑驳，片片落在他俊美的脸上。

孔令玄站在一旁，忽而看得出神了，眼前这个县太爷也不过是一个年近二十五的书生，虽然是县太爷，但是身上带着的书卷气让他多了几分儒雅之气。他长年混迹土匪窝，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却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儒雅之人。

“如果当时灵儿是处于失落状态，正在哭的话，那她的背部应该是往后弓着的。而且整个身体呈弯曲状态，重心也落在后边，怎么可能轻易滑下去呢？”原榭分析道，话音停了良久，发现孔令玄没有回话，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后者正看着他出神！

原谢回头向孔令玄招招手。

孔令玄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走神了。而出神时思考的对象是原榭，脸上有些发热，幸亏他戴着面具，原榭看不到他的脸，不然他就要找条地缝儿钻进去了。

“大人，怎么了？”孔令玄走过来问道。

“等一下，我站在这里，你悄悄的走到我后边，试着往前推我一下。”原榭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抬起双手，在身前做了个推的动作。

孔令玄摇摇头：“大人，这不行。万一把你推到水里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你只是轻轻的用一下，不会把我推下去的。”原榭让他放心。

孔令玄按照原榭的吩咐走到他的背后，伸出右手轻轻的朝原榭的背后推了一下。

原榭的身体只是站在河边晃动了几下，随后立即扶助旁边的杨柳，并没有往前倾的意思，更不会滑到水里：“看到了吧？如果只是稍微的轻轻一推，是不可能把人推到水里去的，因此灵儿绝对不是自己不小心滑掉水里的，一定是背后有人出了很大力气将她推下去。”

孔令玄走到尸体的旁边，取下尸体手上的红色手链：“大人，你看这个。灵儿去厨房取药的时候，我见过她，那时候伸手拿药之际，手上并没有这条红色手链。”

原榭抬起手，摩挲着下巴，很快有了一个完整的猜测：“如果是照你这么说这样的话，她的死可能是我们造成的！”

孔令玄：“怎么说？”

“坏了，咱们打草惊蛇了。让那个幕后黑手找了灵儿做替死鬼。咱们可能是打草惊蛇了。”原榭抬手扶额，遗憾自己又失去了先机，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了。

“线索断了，怎么办？”孔令玄问他。

原榭在河堤旁边的路上走了几步，随后又转头对孔令玄说道：“不用怕，这就是一个线索。咱们好好查灵儿落水的案子，只要是做过的就一定会留有痕迹。”

赵府，客房。宋平喝醉了酒，大大咧咧地躺在客房的床榻上，身上只搭着一张薄薄的被子，半只脚挂在床边，整个人斜着身体躺在床上，嘴里还喃喃自语：“别呀！我没醉！我还能喝！我没醉！原大人！孔先生，一起喝啊！一起喝……呵呵！”

“平哥，平哥，快醒醒了，快醒醒了，有大案子发生了。”躺在赵府客房的宋平被皂吏老张叫醒了。

宋平醒了之后，只有脑子昏昏沉沉的，他一听有大案子，立马猛然打了个机灵，清醒过来：“老张，什么案子？快说说！在哪里？”

“赵府后院的沙越湖有人落水死了，现在大人在那边正处理呢。你倒好，自己一个人在这儿睡大觉。”老张谴责道。

宋平一拍脑袋突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他抓住老张的手问道：“老张，我在喝醉酒之前是不是做了什么特别过分的事？”

老张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还记得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吗？”

宋平咬着手指，眼神惊恐，有种悔不当初的既视感：“我好像……我好像……在逼原大人喝酒。”

“你记得就好，还不赶紧过去谢罪！当时兄弟们都替你捏了一把汗，幸亏原大人大人有大量，没有怪罪你！你呀，你自己不能喝酒，就别喝这么多。天天喝这么多，喝醉了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原大人面前撒酒疯，你是有几个脑袋让原大人砍啊？”老张用食指在宋平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把宋平的脑袋往后戳了一拳的距离。

宋平着急得都快哭了，他抓着老张的手还是不敢放：“老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再也不喝酒了，我绝对一滴酒我都不会再喝了，那个袁大人到底在哪儿？我这就去找他谢罪。”

“赶紧去吧！在后院的沙越湖呢！”老张说道，随即摇摇头，叹了口气，“烂泥扶不上墙啊！”老张跟宋平是街坊邻居，比宋平年长十岁，算起来也是看着宋平长大的。小时候的宋平偷鸡摸狗，偷奸耍滑那是样样不落下，现在能长成这样子，鬼知道他们这些街坊邻里花了多大的心思！

宋平一掀开被子，便翻身下床，还没穿好鞋就赶紧跑去赵府后院的沙越湖。

此时，原榭和孔令玄站在湖边，两人靠得很近，似乎在聊天，也有可能是在商议案情。旁边还躺着一具尸体，看起来他们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宋平光着脚踩着石子路走过去，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一走到原大人面前，看到原大人的一瞬间，便立即膝盖一弯，扑通一声跪在了原大人面前：“原大人，原大人，我对不起你呀！我错了……”

原大人没给他好脸色：“你还知道你错了？下次要不要本官给你敬酒啊？”

宋平摇摇头，腮帮子鼓鼓地说道：“大人，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不！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喝酒了，我一定把酒戒了。大人，求你这一次就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孔令玄，看原大人求不动了，又转向孔令玄：“孔先生，你行行好，求你帮我说句话吧，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的喝醉了，求您帮我说句好话吧。”

哪知道这个孔令玄更是软硬不吃，静静的站在一边，甚至连金口都不想开。

原榭抬手按在宋平的头上：“宋平啊！宋平，敢给县太爷灌酒，你是第一个。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宋平一听原榭这样埋汰他，他便知道县太爷心里有气，还是他给的气，于是只能更加卖力地求饶哭喊，希望能得到原榭的一点点怜悯之心：“原大人，我真的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求你原谅我吧。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去做的，无怨无悔。”

“真的？”原榭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

“真的，千真万确！只求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能原谅我，只要我能赎罪，我什么都愿意做。原大人，求求你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宋平绝对不敢有下一次了。”宋平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原榭看着他在苦苦哀求自己，一边发誓一边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不想为难这个耿直憨厚的捕头，便说到：“嗯，等我想想，原谅你也不是不行，你呢，先把这具尸体背回衙门吧，叫仵作老冯验尸。”

“啊？我背着具尸体……”宋平看了一两眼躺在地上的尸体，尸体已经被湖水泡得发白了。关键是要是在白天也就算了，现在是大晚上的，背着一具死尸走在大街上，想想都觉得瘆人！

“大人这都快到中元节了，我还去背一个溺死鬼的尸体……”宋平抬头看到原榭冷漠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没戏了，要是想赎罪的话，只能把尸体背回去，他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

“好，好，好。大人叫我背我就背，不就是一具尸体吗？再多来两三具，我宋平也照样能背得动。不过大人先说好的，要是我把尸体背回去了，你就原谅我吧，大人不记小人过，行吗？”宋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