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花厅。
崔让爷似的翘着二郎腿靠着太师椅,双手端着茶萦着袅袅茶烟沉醉不能自拔,太子府就是太子府,这千金难买一两碎的南陈银山眉在他这里都是上等货色。
安怡朝在他身边几乎是横躺在太师椅上,俩腿叠着架在扶手上,他的小侍从给他捏肩捶背,他捧着最新出的本子看得津津有味,崔让不经意睨他裤一眼,平平坦坦,好歹这厮看的不是荤本。
就剩了太子李骋在厅中不安地来回踱步,自崔让今日一大早天未亮就被吵醒拽来后李骋便一直在踱了,一边踱一边拿扇敲在掌心,紧张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呐!”
李骋在崔让身边一屁股坐下,焦急问:“你倒是说句话啊时渊!”
“哎,你说段卿也是的,平日他要得罪了哪些人物,我是太子我都能给他摆平,你说他...哎呀...他怎地偏偏就要跟我的十三弟闹起脾气来了嘛?哎,听说前天晚上我走了之后还给十三踹了一脚...哎哟...真是心肝疼得我睡不踏实!我瞧十三还得在京师待些时日,要是他俩这结解不开,哎呀那我段卿这身子骨怎能受得了...哎呀时渊你往日鬼点子最多,你快想想法子让他俩别再记恨了啊...”
崔让平静地凝着李骋这痴心种心肝疼,这银山眉格外的香,越闻越香。
他忽然放下茶盏,山鬼花钱在指尖旋了圈,认真道:“这事儿不难办啊太子,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面人,您可是太子啊!您要是亲自出来给的讲情面,凭他是十三十四十五,短经历长经历的,都得随了您着情分不是?”
李骋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你说!我要怎么办?”
崔让眯眯眼,凑到他耳边笑着说:“一千两,我替您给他备份厚礼,这太子亲自做的和事佬,他还能拒绝吗?”
李骋立刻朝管家招手:“一千两!立刻给三公子备好!”
崔让心满意足起身,李骋忽然又拽着他,小声问:“你到底啥时候才能给我把谢小昭搞出来?我的心窝窝都快要痒死啦!”
崔让心里骂了句死色胚,屋里前儿才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小唱,心里头惦记着一个段相岑,这会儿还寻思着另一位...哪天不在兔子堆里淹他妈死你!
只是他又忽然想到些什么,眼珠子一转,欣然道:“在搞。”
李骋:“对了,下月我生辰,你...你把十三和段卿都请上吧。”
崔让一想到马上就有好戏看,更欢心卓悦了:“包在我身上!”
得了一千两,崔让也不跟这蠢货计较了,甩着玉绦出了门,见那一大箱银子正要抬上车。
他小声吩咐随从:“拿一百两到墨白坊随便置个什么玩意儿给送到广凉王府...其余的全收进我小金库里,别给人瞧见了!特别是崔诚那几把玩意儿!”
说罢他正要上车,余光却瞄到了不远处角落里一人,他脸上骤然添了戾气,收起玉绦跟了过去。
对面茶摊角落里,段潇刚好看见一直盯着崔让的译青鸢转身跑了,段潇茶没喝完,桌面丢了俩铜钱,起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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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啸岚在自己的院子里弄了张躺椅,这天天头好,他才起来,躺着翻了会儿话本,话本翻开盖着他面又眯去了,译青鸢给他捏着腿,怪惬意的。
唐礼钰进来的时候见他睡着,给译青鸢使了个眼神儿,译青鸢说该是睡了,唐礼钰耸耸肩,转身就要走了。
刚转身,背后传来李啸岚带着鼻音的声:“来了也不讨杯茶就走,可别是干了亏心事不敢见我了。”
唐礼钰笑了,回到他石桌边上坐下,李啸岚也坐起身来,译青鸢给他俩沏茶,是西南的苦彤。
唐礼钰探头看他耳上伤口,还化着清液,没好呢,说:“都怪我,那晚该留下的。”
李啸岚把译青鸢刚冲好递给他的茶先推给唐礼钰:“回来看了你父亲,他们一切还好?”
唐礼钰碰了茶盏的手停顿半刻,说:“父亲上了年纪了,早些年干得都是拿命赚钱的活,这腿脚早落了毛病,比不得从前,脾气也跟着上来,幸好有哥哥们照顾。我一走这么些年,就是家里老幺不用我操心,心里还是亏欠的。但既跟了少爷,也是命了。”
茶盏在桌面李啸岚没拿起来,单手捏着盖蒂刮着茶沫:“你爹把你卖给了玳王,玳王走了,你不必留下来跟我的。我空得这世子的头衔,谁都知道我无权无势,跟我可比不得跟玳王威风。跟玳王只是战场上的死活,活着衣锦还乡,死了也光宗耀祖,跟着我要受的只有委屈。”
唐礼钰盯他片刻,歪了歪头道:“少爷这话我不爱听。”
李啸岚冷笑:“你倒是直白。”
唐礼钰:“说句大不敬的,总不能跟死人比过去,如今是少爷您管我饱饭,那您才是我唐五的主子,跟了主子就没有只共富贵不同贫穷的理。”
李啸岚与他对视良久,抿了口茶润了嗓子:“你跟鸢子不同,鸢子是我们从燕西救出来的,他自小跟我,机伶聪明,我许多门内事他了然,我只能让他置办,但大事刀口上的事,我都得交给你。”
唐礼钰:“少爷您信得过我?”
李啸岚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唐礼钰:“我是摸金鬼手的儿子,铄州唐家世辈摸金皆为雇佣兵,唐家翻脸不认人的臭名三江内外皆知,当年我卖给了玳王也是因为我爹欠了玳王一条命,如今玳王殉国...”
李啸岚示意译青鸢环顾周遭无人,打断:“我要你替我暗中北上铎州一趟。”
唐礼钰一怔:“少爷是要我帮你接那人回来?”
李啸岚摇摇头:“阎四做事我放心,人到了汝京我会亲自去接,我得见见阎四。诸则西这次督粮北上,邕山和裴寂会南下铎州接应也不会有问题,我是要你去查另一件事。”
唐礼钰垂眸盯着茶面上的自己不说话。
李啸岚摸着茶盏,坚定凝视着他双眼,说:“礼钰,你我相识多年但仅限战场上兄弟交情,如今你跟了我,便是主仆之谊,我不敢跟你保证他朝荣华富贵,但玳王从前多次跟我提及你唐礼钰是难得的忠义之士不二臣,你肯跟我,实我之幸。你爹是你爹,你是你,你的出身不能代表你的为人和你的命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玳王死,盏春亡,荆红冤,师兄远,我孤身回京无人可用,我不信任何人,但我信玳王,我便信你。”
唐礼钰愣了一下,双手执盏道:“少爷看得起我唐五,这杯以茶代酒,我干了。”
李啸岚与他再交代了几句,那边译青鸢忽然跑回来,说:“少爷,崔三公子来了。”
李啸岚皱了皱眉,这货又来做什么妖?
唐礼钰起身离开,出去的时候刚好和那痞子打了照面,笑嘻嘻地行礼喊了声三公子,崔让甩着玉绦,边喊着他回头吃酒,边不怀好意地瞄着他离去的背影。
李啸岚给他备好茶:“又有何指教啊三公子?”
崔让一屁股在方才唐礼钰的位置坐下:“唐老鬼的儿你也真敢用?”
李啸岚:“我不用他,我用你?”
崔让收了玉绦,抿了口茶,苦彤出了名的往心肝脾肺的苦,他可尝不出末的回甘,只念着方才银山眉的好,皱眉直摇头:“你这茶,该换了。”
李啸岚:“穷死我一个败家世子,家门清廉捞不出油渍,你喝不惯这乡下茶叶,下次不请自来时三公子还请自备茶水。”
崔让:“哼你说话是真难听!哥哥我今儿可是给你送礼来的,你这混头也该拿点儿压箱底的好货来招待我。”
李啸岚赶紧打住:“无功不受禄,你的礼我不敢收。”
崔让笑了,挥手让随从把礼盒送上来:“我也不给你送礼,你是没良心的犊子,太子爷不愿见您伤了他的心肝,让我来替他做一回和事佬,让您瞧他颜面上,往日跟他那宝贝段卿有什么恩恩怨怨的,一笔勾销罢!”
李啸岚盯着桌面礼盒打开,里面是樽白玉观音,暗地冷笑。
李啸岚道:“太子爷这是逼我上梁山啊。”
崔让意味深长:“上这梁山没坏处,你这回得罪了不少人了,你改邪归正做个绿林好汉,要得了太子这个靠山,说不定还能保你一命。”
这话里有话,终于有人要杀他了。李啸岚听出来了,盯着他不说话。
崔让挑挑眉,又道:“太子下月十五生辰,要在京郊的庄子设宴,他问你去呢。”
李啸岚无理推拒:“他喜欢什么,得备贺礼。”
崔让嗤笑:“他喜欢什么?他喜欢男人,长得细软白净,柔弱得让人想搂在怀里呵护的,像狐狸一样温软漂亮的,男人。”
李啸岚从他眸仁里看到了“段相岑”三个大字。
崔让见李啸岚脸色沉了,他就开心了,说:“你也别这么看我,我说的实话。京师里有钱有权又爱玩儿新鲜的少爷不少,好这口的多了去了,卷帘胡同后边我没带你往里走,那有个小馆,里头的小手那小脸可媚了,不比兰水榭的姐儿差...啧啧,那腰身软啊...这年头啊,卖/屁/股的兔爷赚的可比窑姐多,玩兔儿的那可都是手里攥着金山银山的...你是不知道,他们那圈儿里暗地给段相岑起价呢,哎...谁让这段经历是太子爷看上的人,太子都没尝着甜头,倒是没人敢碰了...”
李啸岚看他说得陶醉,问:“你也玩?”
崔让叹了一声:“可惜啊...他们漂亮是漂亮,软也软,就是我对着他们还真硬不起来...”
崔让又道:“你问我送什么给太子爷,我就说你直接把段潇送去给他吧,以后你就是太子的爷了,他能把东宫都给你!”
李啸岚把耳朵转给他看,指了指上面掉了的皮肉:“我可是差点丢命了,我胆小,这号人物我打死不敢碰。”
崔让:“你他妈胆小?我他妈胆儿割下来给你吃了!”
李啸岚:“对了,袁拂衣是你锦衣卫的人,他到底什么来头?”
崔让努努嘴:“这人我劝你也别碰,他虽是缉事所的千户,缉事所上属北镇府司,但他是董元吉的亲信,连冯简和韦英都不能管他。”
李啸岚:“他跟段潇很熟?”
崔让摇摇头:“段潇这位子太招惹人了,不说别的,一个韦英一个冯简都够成天想他死,而且你看段潇那病怏怏的身子,董元吉这才放了袁拂衣去保护他,防的就是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拿观音砸人的疯狗。”
李啸岚:“别,我可不敢抢了你疯狗的头衔。”
崔让笑着骂了句娘,起身道:“走,带你去拿太子的生辰贺礼。”
李啸岚皱眉:“拿?哪儿拿?”
崔让:“教坊司。”
今天抽血去了,手抖了一天…
鞠躬,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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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