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周目 第44章 番外二 他③[番外]

这座城市很少下这么久的雨，整个夏末一直到深秋，雨水绵绵不断，像是要下到冬里面去。

穆林的遗体是在海里被打捞上来的，当时人就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天葬礼，秦浥作为杨酲的朋友前去祭奠，这是他在这个时间线里第一次遇见杨无复。

那个男人比上一辈子看上去苍老很多，头发白了一大片，身体却显得瘦削，但腰板挺直、面容严峻，就像他终究是到了强弩之末的阶段。

杨酲的状态和父亲有些相似，但他更多的是缄默不言，只是对来者微微点头，眼睛一直盯着某个地方，显得有些呆滞。

二者不同的地方在于，一个是难以掩盖的苍老，另一个是难以遏止的悲哀。

穆林走前已经将公司持股悉数转移到了杨酲名下，处理好她的一切后事，杨酲重新回到学校，秦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见过他的父亲。

杨酲好像没有受太多影响，人前依旧是如以往那样礼貌而周全，只是回家的频率降低了。

秦浥问他没回家的时候都在哪里，他却只说是“在抓紧时间推进项目，凑合在实验室睡一晚了”。

那天秦浥四下打听，去实验室抓杨酲，在实验楼走廊里拽住了对方。

他很憔悴，眼下青黑，瞳孔没有亮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此刻他眼睛里不像是湖泊，更像是死潭。

“你有些日子没回家，今晚回家好好睡一觉吧。”

当秦浥出现在杨酲视野里时其实后者心中有一刹那是诧异的，而后很快他调整了呼吸，对着秦浥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

“秦浥，我最近麻烦了你很多，谢谢你。我想了很久，决定还是搬回去住宿舍吧。”

“我听说你原来宿舍有人搬进去了，你现在回宿舍住能住哪儿？”

“老师说听通知安排。没事的秦浥，很快我就走了。”杨酲的手腕动了动，想要挣开秦浥，但却纹丝不动，“秦浥，松开我吧。”

“我不允许。”秦浥平静地开口，说出这几个字。

“……什么？”

“我说，我、不、允、许。”秦浥盯着杨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此刻他眼里的琥珀光芒暗了，里面像是有无尽深渊，快要将杨酲吞噬。

杨酲拼命挣扎起来，这里很安静，偶尔楼层尽头会传来仪器启动的声音，所以他克制着声音掰着秦浥的手指，却是无济于事。他红着眼睛，着急道：“你放开……这里是实验楼……放开我！”

下一秒，秦浥一把环住杨酲的肩膀，将其拥入怀中。他原本束缚杨酲的那只手攀上对方的腰肢，阻止对方后撤离开。

暖意顿时涌上心头。自记事起，杨酲从来没体会过这样温暖的怀抱。他起初怕被人看见于是用力动了动身体，后来发现根本逃离不开，所以索性放弃了。他又嗅到了秦浥身上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

秦浥的怀抱越来越紧了，杨酲觉得一股窒息感不断上涌，快要喘不过气，他的眼睛有些失焦。

他盯着楼层尽头，明明是白天，那里却好像很黑暗。他断断续续，在秦浥耳旁吐出温热的气息：“秦浥，我在深秋失去了我的妈妈。我没有妈妈了。”

霎那间，秦浥只觉得灵魂受到震颤！

很多年前同样的深秋，身前的爱人失去了此生最爱的人。很多年后如此雨季，我这拥有湖泊般沉静双眼的爱人再次失去了他很珍惜的母亲。

明明他的母亲刚刚重获自由和新生，明明母子二人关系才刚刚愈合。

重活一世，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好像都没有变。

秦浥明白了，这看似游戏里二周目的启动，就是要将当初的经历进行相似性的重演，所以即便是换一种形式悲哀也终会重现。

无论悲伤还是欣喜他们都避不开，遗忘也从不等同于未曾发生。

窗外的雨停了，空气却寂冷潮湿，像是要浸透人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