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知衍被颠簸了约莫半个时辰,似进入一处地下空间,空气潮湿阴冷,带陈年霉味泥土味。他被从麻袋拖出来,扔在冰冷地面上,随后传来机括锁闭的声音。
待周围彻底安静,京知衍才缓睁一丝眼缝打量。这是一间石室,四壁粗糙岩石,无窗,唯一出口是扇厚重石门,石门缝隙透出光亮。
京知衍了然,此处是精心打造的地下密室,芰荷果然谨慎。
他尝试运转内力,穴道未全冲开,但已能轻微活动手脚。
突然,他听见石室外传来急促脚步声,紧接着,又传来芰荷娇媚的戏谑声:“哟,稀客!侯爷怎么找到这儿了?”
京知衍心猛沉!云翳?
云翳低沉的嗓音充满戾气,带着压抑的怒火道:“人在哪?”
“侯爷问哪位?”芰荷故作天真地反问。“哦,找许公子?他在里面,好着呢。不过……侯爷擅闯此地,怕也回不去了。”
“少废话!”云翳耐心已然耗尽,只听得一声厉啸,破尘劳悍然出鞘!玄青色的刀光在昏暗的通道内骤然亮起,直劈芰荷面门!
“呵。”芰荷轻笑一声,似乎早有预料。她足尖一点,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飞,同时口中娇叱:“侯爷好狠的心肠!对奴家也下这般重手!”
就在她飘退的同时,左手在通道墙壁上一块略微凸起的石砖上轻轻一拍!
“咔哒!”
机括轻响!云翳头顶上方的一块石板突然弹开,白色粉末带着异香自上而下洒落!
云翳反应极快,立刻闭气的同时,袍袖猛地向上挥卷,劲风鼓荡,将大部分粉末扫开!但仍有少许粉末沾到了他的眼睫和口鼻,
就是这瞬间的干扰!芰荷眼中寒光一闪,立时刺向云翳因挥袖而露出的肋下空门!
“卑鄙!”云翳心中怒骂一声,听风辨位,破尘劳回撤格挡,险之又险地架开了一剑!
云翳正全力运功,顿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四肢微微发软!
“销筋散!”云翳心中大骇,急忙屏住呼吸!
芰荷稳住身形,看着动作明显迟缓的云翳,笑道:“识货啊侯爷,别白费力气了。这‘销筋散’滋味如何?现在,您还能提起几分力气?”
云翳用破尘劳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他怒视着芰荷,想要挥刀,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东家本不让我动侯爷您的,”芰荷慢条斯理道,“所以啊,我原只想请侯爷心尖儿上的这位许公子回去,好好聊聊,套些话。这下倒好,一下得了俩!侯爷,您就安心在里面,好好陪陪许公子吧!”
京知衍只听门外又一阵石门滑动之声,随即,那从门缝透入的微弱光线骤然消失,门外云翳的喘息声也变得模糊,仿佛被隔在了另一处空间。原来这石室外并非通道,而是另一间相连的石室,云翳被关在了那里。
京知衍背靠冰冷的石门,心中复杂难言。他本意是借机潜入,探查虚实,却未料将云翳也卷入此等险地。
一片死寂中,隔着厚重的石门,传来云翳强撑着气力的沙哑声音,他焦灼道:“你怎么样?醒着么?”
门这边许久未有回应。
云翳似乎更急了,却又因力竭而显得虚弱:“诶!没死就吱一声!许守默!”
良久,京知衍的声音才透过石门传来:“你不该来。”
云翳在那边似乎噎了一下,随即没好气地低吼:“我不来……难道看你被细作剥皮拆骨不成?”他喘了口气,又道,“你……你没中毒吧?她有没有伤着你?”
“我无碍。”京知衍答道,指尖无声地凝起一丝内力,继续冲击着被封的穴道。芰荷的点穴手法独特,化解起来比预想中更耗时间。“侯爷还是顾好自己,莫要运功,以免加速毒性蔓延。”
“我知道,你顾好你自己。”沉默了片刻,云翳忽然又问:“你……你刚才是不是故意被她抓的?”
京知衍眸光微动,反而问道:“侯爷是如何寻到此地的?”他行动隐秘,芰荷亦非常人,云翳能准确追踪至此,绝非偶然。
“豹子……就是鲍古穹那小子,逮住了另一个细作,从他身上搜出了这处窝点的草图。我一看不对劲,就……就立刻折回来了。”他顿了顿,声音又沉一分:“谁知道还是晚了一步,对不住。”
这声道歉来得突兀。明明是京知衍自身涉险将云翳牵连进来,此刻却是云翳先道了歉。京知衍心中微动,未及回应,却听得云翳继续道,:“李迨真正要对付的是我,芰荷是他安插在我府里的眼线……她盯上你,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连累了你。”
京知衍目光沉沉地望着黑暗里的虚空,心绪也在黑暗中翻涌,忽然,他周身气息微微一震,最后一道被封的穴道终于豁然贯通。
片刻后,云翳瞧见石门下方缝隙处,递进来一片小小的纸包。“把这解药吃了,省省力气,当务之急是想法子逃出去。”
门外静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云翳带着惊疑的声音:“……你怎会有‘销筋散’的解药?”此问刚出,他似乎立刻自己想到了答案。是了,他是三钱楼主,能窥天机,卜吉凶,算尽机关,备下这区区解药,又有何奇?云翳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云翳仰头服下药粉,略带苦涩的药味在口中化开。他靠在门上,感受着体内那股令人无力的酸软感正被一股温和的药力缓缓驱散,虽未全解,但已轻松不少。他不由轻嗤一声,语气复杂,半是佩服半是自嘲:“楼主神机妙算,未卜先知,连这‘销筋散’都早早备下了解药……怎么就没算到我会半路杀出来,打乱了你的谋划?”
石门另一边,京知衍沉默了下去。这沉默比方才更长更沉,仿佛能吞噬掉这地底所有的声息。
云翳没等到回答,心中蓦地一动,一个念头骤然浮现,他问道:“你……算不出我的命数,是吗?”
黑暗之中,京知衍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心想:云翳此人,看着莽撞冲动,实则心思敏锐,是个极聪明的人。
京氏历代传人,于茫茫命海之中,皆有一位无法窥测其运、无法卜算其命的“卦外之人”。此人命格独特,超脱于寻常因果之外,与京氏传人命运交织,是为命定的羁绊。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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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卦外(新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