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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命三钱 第1章 登楼

作者:安枕闲眠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7-03 01:23:01 来源:文学城

中昱九年的冬天格外冷,过完年开了春,终于停了雪。

三钱楼坐落在冕都太章街最繁华的地段,跑堂托着团花琉璃盘穿梭于三层木阁楼间,盘中佳肴皆覆银罩,罩顶嵌着三枚铜钱纹印。

“三钱宴”的规矩,一菜三钱银子,酒水另算。

一盘热腾腾的陈皮酱肘被端上了桌,食客们大快朵颐间闲谈:

“听说摄政王昨夜又杖毙了谏官……”

“这是今年第几个了?午门外那根杆子,血就没干过!寒关道饿死人的案子还没查清呢……””

“嘘——噤声!”旁边人眼神惊恐地瞟向楼上雅间方向,“楼上雅间的军爷耳朵可灵着呢!户部的事儿,少提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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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钱楼第一层为堂食,第二层为雅间,第三层只设暗香暖阁,不待客。

若想上第三层,那是另外的价钱。

此时,第三层暖阁的屏风之后,一人正将染血的铜钱按进地砖暗格里。

屏风外酒香弥漫,屏风内卦器森寒。

真正入这三钱楼,只需三枚铜钱。

白日里是蒸腾烟火的酒楼,入夜后便是判人生死的刑堂。

“楼主,‘盈’字间客人嫌鲥鱼冷了。” 侍童躬身递上食盒。屏风后的那人眼皮似敛未敛,净了手去取食盒底的密信,低瞥一眼那半冷的鲥鱼道:

“腥。”

侍童退下时,听见楼主对阴影处低语:“子时三刻,斩日库瀚贼人的头来换卦。”

暗坊有言:“三钱楼前无善客。”此时倒是有不少饕餮食客,才上桌了一锅嫩笋蒸鹅,又有人起了话头:

“听说北边儿那位,入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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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启康帝立国起,至容襄帝驾崩,三十年间,北境一直由大宁边军与纳万塔部共同镇守,合力抵御日库瀚部的侵扰。容襄帝驾崩后,朝廷却突然撤走了北境的常规驻军,使这片边疆几近沦为无主之地。如今的青刃军,源于八年前自发组建的一支义师,由当年留守的大宁边军、纳万塔部精锐以及北境民间勇士共同编成。

北境寒关道的暴雪连日不绝。青刃军与日库瀚大纛遥相对峙。

军需官跌撞闯入中军帐时,冻疮已蚀烂他半张脸,溃裂的皮肉间凝着冰碴。“朝廷送来的三万石救命粮……是霉变掺沙的陈粮!”他喉头哽咽,摊开手中的黑黄霉米,“掺了陈沙,还混着要命的碎石啊!”

依大宁律,凡为国戍边之师,战端一起,无论是否经兵部编册、朝廷敕令所立军队,朝廷皆有供应粮秣、协防疆土之责。故每逢日库瀚大举犯边,边关告急文书送至冕都,依据祖宗成法,必须向青刃军调拨军资。

然而,此时青刃军大营中甲胄无声。火塘上吊着的破釜里,浑浊汤水翻腾着霉粒,几颗棱角狰厉的石子沉浮其间,似在啮噬最后的生机。

余粮,只够维持三日。

当夜,青刃军辕门洞开。五千精锐兵分三路,借着漫天雪势攻入敌阵。箭雨泼天中,日库瀚王储玛克骆的头颅被一记穿云箭断喉而落。青刃大军士气重振,终是将雪原裂开一条猩红血道。

百名青刃精锐一路向南,昼夜不停,裹着冰霜沙砾,撞向冕都城门。

为首的一人勒马停在“大宁永宁”的牌坊下,玄甲未卸,肩头云纹金铠上殷红血迹已干。城楼守将高喝:“寒关道大捷!陛下有诏,宣尔速速觐见——”

欢呼声浪里突兀地刺进一声嗤笑。

“北边的野军头子,阵仗够大的。”道旁的书生正望着青刃军扬起的马蹄。

有人猛扯书生衣袖:“这位可是踏着日库瀚敌军的尸骨回来的……”

书生哂笑:“如今寒关道饿殍遍野,他一人封赏荣归,倒是风光了。”

不知是谁的马鞭倏然卷住书生脖颈,将他拖至马前,为首那人抬手拦下,沉默不语地绕过书生,策马入了冕都城门。

书生瘫软在地,眼睁睁看着马下悬挂的日库瀚王储面甲,青铜泛锈,匍匐着骇人的血迹,像是祭坛里的陈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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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皇帝李端,还未满十一岁,单薄的身量艰难支起一身明黄朝服,蜷在龙椅皇座之上。

椅侧特席而坐的,是摄政王李迨。

容襄帝李迅英年崩殂,未及立储,旋即宫中生变,朝局动荡。国不可一日无君,唯剩襁褓中的幼子李端可继大统。主少国疑之际,遂由其皇叔李迨以摄政王之名总揽朝纲。

青刃军的将首是个青年人,行至殿中单膝触地,玄甲撞击金砖的裂响惊得龙椅上的君王一颤。

“云翳,叩见陛下。”

摄政王李迨见那人垂首敛目,启唇道:“英雄此番解我北疆大患,理当封侯拜将……”

李迨正说着,便见那人抬首,一双狠戾的凤眸直直看他,竟是话间一顿。

这双眼,生得真像他的母妃。

“云翳,叩见摄政王。”

“你……你是翊儿!”李迨讶然起身离座,疾步行至云翳身前,云翳仍是直迎李迨的目光,丝毫不客气:“皇叔,久违了,您给我准备了什么见面礼?”

李翊是先帝容襄帝的第二子,被先帝封“肃王”,赐阜东三郡。但却在十年前的宫变之中下落不明。

满朝文武皆是大惊,却又不知作何言语。云翳从腰间取出个金块似的东西抛给李迨:“这玩意儿我揣了十年了。”李迨握在手中定睛一看,是金宝龟纽的肃王印玺。

有肃王亲印,又有此等相貌气度,皇脉身份定然不假。但此人猝然归来都,大宁朝堂政局怕是要大乱。

依照旧例,亲王立功应是赐禄米万石或府邸几座,但肃王身份特殊,有立有天等军功,一时间竟是不易以寻常标准论功行赏。

“我如今,改随母亲姓云,这王玺我理应归还。”

“云?”

摄政王李迨冷声问道:“李翊,你竟连祖宗姓氏都弃了吗?”

云翳答:“随我母族姓云,如何是弃了祖宗?更何况——”

他转而向龙椅上的少年天子朗声道:“陛下,大宁百年来皆是李姓称王,外姓封侯。陛下圣裁,”云翳话间稍顿,朝李端恭肃一拜: “臣,感念隆恩。”

那双凤眸盛着边塞鏖战和连日驰策的血丝,有天潢贵胄的矜贵,更有北境寒霜淬炼出的凌厉。他右眉上有一道已干的血痕,添了些桀骜。

时过境迁,当年本应葬身北境的半大少年如今已经身近九尺,提着日库瀚王储的头颅来到胤天殿上,取他“寒关侯”的封号。

思及此,李迨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十年前那个雪夜,十三岁的皇子在血泪之中弃了天家姓,舍了肃王之位,被丢到了寒关道。

从那时起,世间便没有“李翊”,只有消失在大雪之中的“云翳”。

李迨不置可否,默然归座。御前的一位吊眼细眉的内侍,声音颇为尖刺地宣读起刚刚拟好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咨尔云翳,秉性勇毅,才略超群。念尔寒关道退敌之功,特赐‘寒关侯’。”

“臣云翳,接旨。”

大宁的龙椅上已经坐了两个人,再来一个,怕真是要翻天覆地。姓云不姓李,他接下这道旨意,倒是让满朝文武心下稍安。

寂静中忽闻环佩作响。司礼监总管捧来侯爵金印。云翳指尖甫一触及印上篆纹,印匣突然“咔哒”翻转!

匣底三根淬毒银针瞬间猛射而出,却不是射向云翳——

针尖直扑右侧的一位官员!

那官员脖颈顿现三点诡异的青紫色血点,浑身剧震,非但未倒下,反而双目瞬间变得赤红,口中发出疯兽般的咆哮,显然是毒发后的癫狂!

那人十指箕张,状若疯魔,竟猛地扑向云翳。大殿内惊呼未起,电光火石间,云翳手腕猛然一翻,腰间宝刀寒光乍起!

“哐啷”一声,刀光如素练而当空一斩!

一颗双目圆睁、犹带着狂怒与疯魔之态的头颅,裹挟着滚烫腥气冲天而起!失去头颅身躯保持着前扑的姿势僵立一瞬,随即轰然向前栽倒,颈腔中的黑血如泉喷涌,瞬间染红了殿前的金砖地面。

“哪里来的腌臜东西,碍事儿。”云翳还刀入鞘,刀锋与鞘口摩擦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清晰得令人遍体生寒。

“冯尚书!”

四周惊呼此时方才响起,原来此人便是户部尚书冯谦。

云翳此番归冕都,首务便是彻查户部贪墨北境赈灾粮饷,致使寒关道流民塞途、饿殍遍野的来去委曲。未料转瞬之间便死无对证。

满殿哗然。李迨俯视着半截尚在抽搐的尸体,忽而抚掌:“杀得好!昨日正查得户部贪墨北境军粮,冯谦此人,本就该千刀万剐!”

“是吗?那真是巧。”

“寒关侯替君分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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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翳住进了寒关侯府,说是御赐,实则满布蛛网尘土,就是一座闲置已久的空宅子,好在足够大,随他入冕都的兄弟均能住下。

云翳正四仰八叉地歪在偏殿那张积灰的榉木榻上,活像一滩刚从酒缸里捞出来的烂泥。一条腿随意地支棱着,脚尖吊儿郎当地轻轻点晃。

门“吱呀”一声响,一个身着华贵紫袍的中年内侍踱步进来,虽垂首躬身,神情却甚是倨傲。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

“咔嚓!”

一个白影裹挟着劲风,精准地砸在他脚前,滚烫的茶汤混合着碎瓷片飞溅开来,瞬间溅湿了内侍华贵的袍角下摆。

“哎哟!”内侍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猛退一步,脸色瞬间铁青。

“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账东西!敢吵本侯睡觉?!活腻了是不是?! ”

他声音中带着北境军营里沾染的粗野蛮横,待半启凤眸瞧清来人,那暴怒的神情倏尔转换,挂上了一副轻佻嘴脸。他懒洋洋地往后一靠,重新歪回榻上,眼皮子只撩开一条缝,斜睨着那惊魂未定的内侍。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大的威风。”他打了个哈欠:“原来是摄政王府里……那条会咬人的狗啊,怎么,你家主子今儿个骨头没喂饱你,让你跑本侯这儿来吠了?

说完,复又倦倦闭上眼睛,看也懒得再看那内侍一眼。仿佛对方不是摄政王府派来的内侍总管,而真就是一条惹人厌烦的野狗。

那内侍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尤其对方还是个刚从苦寒边塞回来的粗鄙弃王! 他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王爷让咱家来,是给侯爷提个醒。”他顿了顿,望着榻上放浪形骸的云翳道:“王爷说:北境那万把条人命换来的位子,侯爷您,可得坐稳了!”

云翳闻言,竟放声笑了出来:“坐稳?哈哈哈哈哈…本侯坐得可太稳了!”

他故意坐得更放肆,眼中是十足的醉意,指着自己坐得歪歪斜斜的样子道:“摄政王费心了!您瞧瞧,稳当得很!告诉摄政王皇叔,本侯谢谢他……嗝……操这份心!”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挤眉弄眼,带着一股子北境军痞的粗俗气:“哦对了,他要是缺人手处理那些饿死鬼…本侯在北边,认识几家棺材铺子,给王爷便宜点儿?”

说完,又自顾自醉笑起来,整一个酒色糊涂的混账样。

内侍见云翳那副醉生梦死、轻佻无状的嘴脸,僵持片刻,终是一甩袖,转身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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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道日光收尽,太章街的夜浸着脂粉香与血腥气。三钱楼飞檐下悬的青铜铃无风自动,惊起一只寒鸦,嘶叫着撞破墨色天穹。

入夜后,三钱楼骤然阒寂。跑堂卸下笑脸,封死门窗,食客饮剩的残酒被倒入沟槽,浸透了血符,白日收的银两此刻正化作卦阵中灼灼燃烧的火焰。

夜里的三钱楼一改陈设,一层为观尘阁,二层为鉴血堂,三层为换命斋。是大宁最灵验的卦算之地。

欲上三钱楼求卦,须有特殊门路联系上暗坊里的线人,换取信物,方能予以准允。

凡来求卦者,须交暗坊信物,引入观尘阁验明身份,再入鉴血堂递交恶债,终入换命斋以命换命。

三钱楼之主,鲜有人知其名姓,有求者皆尊称一声“楼主”。

那人正垂眸拨弄炉中香灰,腕骨被素麻宽袖衬得若冰似玉。案头铜炉里焚着香,却掩不住楼外飘来的铁锈味——

又一位“善客”踏血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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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携着描金木匣步入观尘阁时,正是子时。

来迎的侍童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却通身一气沉稳泰然:“寒关侯久候了。”

云翳心中诧异:他此行谨慎,这般孩童如何知晓?

“你既知我身份,便请引我去见你家楼主罢。”

那侍童未有行礼,只说:“侯爷稍待。”便转身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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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侍童来报:“果是新封的寒关侯,他带着人头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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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尘阁只余云翳一人,因着入夜,这层楼寥寥点了几台烛。烛火明明灭灭,寻常酒楼的普通木桌方凳在稀疏的光线下拖出轮廓诡异的影子轮廓。

云翳心中警惕丛生。

“侯爷久候了。”侍童下楼,声音仍是平平无波:“楼主请您直接上换命斋。”

云翳疑惑:“不去二层鉴血堂吗?”

侍童答:“我家楼主说,侯爷是贵客,切莫被那些玩意儿污了眼。”

云翳随侍童上楼,还是短暂途经了鉴血堂。虽名为“鉴血堂”,但并无血迹。云翳暗自观察,只有半明半昧的微光勾勒出众多低矮方盒的黑影,死寂如墓椁。

换命斋比其他两层都暖和得多,屋内薰然生烟,玄色大氅裹着寒气袭入暖阁,烛火随之大幅摇晃几下。

云翳将那描金木匣置于卦案上,户部尚书冯谦的头颅将匣盖震开一条缝,血腥味骤浓几分。

“踏槐,去换一盒苍术香。”

“是。”那侍童向屏风后行礼而退。

屏风后的轮廓影影绰绰博山炉上烟线蛇行,云翳看不清那人模样,但闻清泠泠的声线传来,约莫不过弱冠。

三钱楼名声赫赫,竟为一位青年所主掌,当真稀奇。

云翳隔着屏风落座,屏风中间有一掌宽的空隙,能瞧见对面人穿着的葭灰色衣袍。

“北境饿殍万余,换他一颗头。”

云翳屈指敲匣,左腕佛珠磕得哒哒作响。“向楼主求一卦。”

屏风那边的人竖起右手食指,问道:

“北境饿殍万余,只换他一颗头吗?”

云翳答:“一条命抵一卦,这不是你们三钱楼的规矩吗?”

“侯爷的东西,带了怯。只能算半卦。”

云翳拨动腕间佛珠,片刻后笑道:“算卦的,最会变卦。”

“不过……为贺侯爷寒关大捷,新封侯位,送半卦也无妨。” 屏风那边递出一只银盘,上面刻着云翳见所未见的陌生符文。

“一卦三钱。”

云翳将三枚铜钱摆入盘中,对面伸出一只手将银盘移入屏风之后。

五指纤细修长,骨节分明,露出的少许腕部尤似冰绡裁玉。

踏槐新换上了苍术香,血腥味勉强被压下去些。

云翳递过去的是三枚普通的“中昱通宝”,楼主却并未用那三枚寻常铜钱卜算,只是将它们划过冯谦头颅,留下血痕,再抛进地砖暗格里,换了三枚泛青的古旧铜钱。

“寒关侯欲卜何事?”

“当朝摄政王——”烛光在云翳眉骨处投下刀锋似的刃影,他沉声问道:“寿数几何?”

铜钱在血色锦缎上一字摆开,连掷六次。最后一枚钱币自半空落下,立在血缎中嗡嗡急旋,灯如走马。三枚铜钱“锵”地嵌入案几。

“奎宿犯紫微,贪狼噬亲缘。” 屏风后的声音听不出波澜,但声音依旧清清泠:

“弑亲者,亡于至亲。”

云翳低笑出声:“巧得很,当朝摄政王那被鸩杀的先帝兄长,正是本侯的生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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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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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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