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只为她低头 第91章 Chapter 91 故人

嘎吱，嘎吱。

车轮碾过厚雪，惊起几只鸽子。

圣诞前夜，本该喧闹的集市却空荡冷清，街角多的是抱团取暖的乞丐，低声哀求一口吃食。

听到有马车过来，他们眼中浑浊的眼里冒着饥饿的绿光，争先抢后地就要往路中央挤。

然而当看清那驾马的男人，斗篷遮面，只露出一双如地狱般的黑瞳时，所有人身子比头脑更快一步，本能地退了开去。

......?

坐在里面本来以为要花时间绕远路的艾米利亚看见这一幕，愣了愣。

格雷诺他原来有这么可怕吗？

她忍俊不禁得弯起嘴角，却在接下来窗外掠过的一张又一张面黄肌瘦的面孔下迅速收敛。

收成失败，面包价格飞涨，街头尽是饥民.....史书上的寥寥几句话，放在真实情境下亲自体会，感受到的悲怆与无力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尽管距离大革命爆发有半年的时间，但整个法国的社会情况已经到了如此濒临崩裂的程度。

快了...快了......

艾米莉亚在心里如是对自己说。

垂眸望去，那一双双干枯的手伸出又害怕缩回，她抿嘴，透过窗户选择将今日口袋里的所有钱尽数抛向他们。

“Merci ! Merci ......”（谢谢！谢谢......）

人群传出的阵阵惊喜声追在疾驰的马车后，不久便被呼啸的寒风吞噬。

一路没有任何波折的他们不一会儿便抵达了目的地。

待马车一停稳，早早收到消息就在门口迎接的雅克·洛朗便立刻迎了上去。

“真没想到沃克小姐竟然真的同意和我去拍卖会。你不知道前一天收到来信后我是多么兴奋。”

和之前一贯见到的雅克不同，这次他嘴角咧得很开，笑纹深深满脸掩饰不住。

就在他站立在马车前欲要扶艾米莉亚出来的时候，一双手抢先一步越过他。

笑容出现裂痕的雅克刚要发火，却在见到那人打扮的时候动作僵住了。

“咦？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虽然这人浑身上下蒙着面，但那标志性的黑眸和高耸身形都像极了那提着箱子来“送钱”的“投资人”。

“...洛朗先生我想你应该是认错人了。这位是我们工坊的伙计，他家境贫寒且得了很严重的皮肤病，甚少出过远门。”

面对雅克·洛朗的问题，艾米利亚面色不变，替格雷诺拿出了一早准备好的说辞。

此时两人的手还交叠着，她说完暗自掐了下不知道在那傻愣什么的家伙。

在感受到痛楚后，男人这才回过神，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哦哦哦，抱歉，你看我这记性。”

雅克表面看不出有没有相信，只是笑容稍微收敛一点，好奇问：“请问先生该如何称呼呢？”

“......”格雷诺瞥了眼他，没说话。

似乎也察觉到四周尴尬的气氛，艾米利亚憋着笑打圆场道：

“你叫他格雷诺就好，性格有些孤僻，还请见谅。”

“．．．原来是这样。想必格雷诺先生应该很擅长香料工坊的内部事务吧？但不讲话可不是好的习惯，这也是我大度不计较。”

雅克皮笑肉不笑得微微刺了一句，“店铺明面上的人我见利欧多，看他平常待人待物知书达理，还以为今日随行的也是他呢。”

“利欧前几日雪天不慎滑倒，他伤了腿一时还走不了路。加上节日将近，我索性让他休养。”艾米莉亚不动声色一笔带过，“每个人性格不同，格雷诺只是性格孤僻而已，其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内部人员招工，洛朗先生您应该不会只看人说得好不好听吧？”

“哈哈当然不会。咳咳．．．”雅克暗地里朝身后留意这里的服务生几人使了个眼色。

“宝石拍卖会时间是六点，虽然现在还早但我们也可以提前出发去逛一逛。那么这位先生可能要暂且委屈您在餐厅等待了，毕竟拍卖会名额有限。”

“格雷诺先生，这边。”

一直做背景板的服务生接收到指示，往前一步比了个请的手势。

格雷诺瞧了瞧艾米莉亚，嘴巴嚅嗫无声说了几句话，见她微微颔首后这才转身跟着离开。

目送那抹黑色斗篷成功进入目标餐厅内，艾米莉亚扬起嘴角，转头催促道：“洛朗先生，那么我们也出发吧。”

＊＊＊

“拉福雷大人，任务目标的行踪突然发生变化。”

那边马车一走，这边山岳派就收到了消息。

“嗯？变化？”与自己个人博弈的克里斯蒂安听到手下人的禀报，停下了手中的西洋棋。

“是的，大人。与这几天的三点一线不同，任务目标往圣奥诺雷郊区那边走了，听线人说是和雅克一同参加什么宝石拍卖会。”

“雅克？你是说雅克·洛朗？什么时候他们俩这么熟了。”

听见这则消息的克里斯蒂安皱眉，不知道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

由于他之前在圣母教堂时昏得不是很彻底，对于意识恍惚时隐隐约约听到的女声，越想越觉得熟悉。于是为了那一丁点的怀疑，克里斯蒂安便命人跟踪调查有关于艾米莉亚·沃克的一切。

“之前派出去的那位你说过是我们培养的人中能力最顶尖的，怎么这么久还没有收到他的消息？”

“这．．．．．．”

显然这个问题难住了属下，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张了张口，低声答：“暂时．．．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按理说以他的能耐，哪怕任务失败，也该有暗号送回。属下怀疑恐怕已经．．．．．．”

他头愈来愈低，就在以为自己要被迁怒处罚时，却不想下一秒金发男人竟然愉悦笑出声来。

“呵呵～”

猜测被证实的克里斯蒂安此时心情很好。

“方才说的那个拍卖会，在圣奥诺雷郊区的具体何处？

那一带住的可都是旧贵族与暴发的富商，这等聚会，想来必然是某位主人私下操办。

去，替我打听清楚。马车准备好，待会我亲自过去。”

卫兵怔愣片刻，不知道为何以严苛残忍的拉福雷大人，今日对他网开一面。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他忙不迭行了一礼，领命快步去筹备。

屋内重新恢复寂静。

克里斯蒂安目光回到了棋盘上，指尖停顿片刻，终于将那枚黑子稳稳落下。

“啪。”清脆一声在空旷的屋中响起。

原本摇摇欲坠的劣势，在这一子之下局势瞬间逆转。

他凝视着那枚子，深邃的蓝眸中划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冷光。

“找到你了．．．艾米莉亚·沃克。”

“你果然就是这个变数。”

即使现在没有百分百的证据来说明艾米莉亚与钢铁兄弟会或者那个藏在背后更隐秘的势力有所勾连，但普通的生意人可做不到让一位训练有素的暗卫消失得无影无踪．．．．．．

可怜的艾米莉亚并不知道，格雷诺之前背着她给自己招惹到了大麻烦。

“阿嚏！”

刚下马车的她一股冷风吹过，立刻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任谁也没有想到，所谓的宝石拍卖会原来举办在一个贵族的后花园里。

艾米莉亚看着与门口的保卫交涉的雅克·洛朗，她眉头微挑，转头仔细观察起周边环境以及同样抵达于这里的人。

“沃克小姐？”

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艾米莉亚循声看去。

“真的是你！”

一头微卷棕发的少年眼睛亮了亮，小跑立刻冲了过来。

“诶，小少爷您等等！”

这熟悉的面孔．．．艾米莉亚迅速在大脑里搜寻有关这个人的记忆。

“我是皮特呀！沃克小姐您忘记了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他的话里带着一丝伤心道。

“小皮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尽管只有在祝圣节的一面之缘，但艾米莉亚对这位贝罗伊尔的小少年印象很深。

“不好意思，没有一下子认出你。”

对比上次腼腆羞涩的稚嫩少年，眼前的人个子长了大半截，虽然性格上还是带点浮躁，但周身气质沉稳自信，眉宇间青涩褪去转而换上成熟。

“没关系。沃克小姐，请问您有收到朱丽姐姐的下落吗？我们家派了很多人去调查，但只查出来．．．．．．”

少年话音未落，身后那位中年管家故意清了清嗓子。

“咳咳。”

艾米莉亚：“．．．．．．”

她错了。还是那个熟悉没长大的小皮特。

“这边说话不是很方便。我们待会儿可以私下聊一聊。”

对上小皮特身后满眼警惕瞧着自己的男人，艾米莉亚友好得笑了笑。

故人相识，她的心情莫名轻快了不少。

“所以你也是来参加拍卖会的吗？”

本以为能得到一个“是”或“不是”的回答，艾米莉亚却见小皮特表情古怪地答道：

“嗯．．．这里是我家。”

她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时，另一边交涉完的雅克·洛朗正好大步走了过来。

“贝罗伊尔阁下？”

他眼睛一亮。

“您竟亲自现身在此？真是意外之喜。失礼了，这位是艾米莉亚·沃克小姐，是我今晚特地带来参加拍卖会的宾客。方才若有任何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