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93章 第93章：我记得你

卫江离？！不对！她为何会一身女子装扮？还如此的锦衣玉带！季湘心跳如雷。皇帝迈步迎了上去，众大臣皆起身见礼，“臣等参见长公主殿下，参见淑妃娘娘。”

楚弘道，“劳皇姐照拂淑儿。”

长公主！皇！姐！

她是楚弘的阿姐？她不是卫江离吗？不是卫大人吗？怎么会……

季湘错愕地看向楚景宁，这一刻，她好似透过她看到了那年冬于华平县郊外始见之人。

楚景宁有所察觉，她回眸，宫人行过，待她再对上季湘适才所站之位时已空无一人。她的眸落在了案前孤立的楚盈身上，恍惚间眼前闪过季湘的面容。楚景宁在心中低喃了一句：湘儿……

她收回视线回到坐席上。

宫女将季湘拉离了大帐。歌舞声依旧，这一次季湘却觉得无比聒噪。她心绪不定，步履漂浮，已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于她而言周遭的一切都静止了，过往与楚景宁相处的幕幕不断在她脑海中闪现，将她折磨得无比痛苦。

她在心中反复询问着自己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卫江离竟是楚景宁，竟是她的皇姑母！那她对她的喜欢又到底算什么！季湘痴痴笑了起来。她道自己真傻，真傻啊！竟时至今日方明白卫江离究竟为何要待她这般好。

她分明什么都知道，关于自己的一切，可为什么却要隐瞒她至此！

季湘只觉心中阵阵揪疼，她在笑，可泪水却如何都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紧紧攥住心口，今夜所见让她难以接受，亦无从消化。她不知道自己来日该如何面对楚景宁，她的皇姑母。

呵，呵呵呵。

一种无力感几乎要将她的呼吸尽数剥夺，她胸腔剧烈起伏，她急促喘息着，她望向头顶那璀璨的星空，只觉它们在向着她压来。

身前的宫女不断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往回看，“得亏我适才将你拉出来，那可是长公主殿下，你亦敢这般盯着，简直不知礼数！你……”她本还想责骂两句，但见季湘那急转直下的面色后大惊。

她焦急的摸上她的脸，“杏儿你怎么了？你何处不舒服？你莫要吓我！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可如何同舅母交代！你莫要吓我？你说句话，说句话啊！”她不断摇晃着季湘，试图拉回她的意识。

直到哭声渐起，季湘方终从混乱中回神。她愣愣地望着宫女，开口与她说了第一句话，“阿姐，我无事，我就是……有些累了。”她泪流满脸，“我想家了，阿姐，我想家了。”

季湘万般后悔自己今日来这一趟，她不否认她起初亦有想来看一眼卫江离的念头，但她该听仇姐姐的话待在药王谷。若她今日不来便不会知晓卫江离是楚景宁的事实，若她今日不来，她便还能如过去那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在那人面前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心意宣之于口。

这一刻，季湘觉得自己心好像死了。她平生第一次不留余力的追寻一人，没想到到头来皆成了一场空。她不怪楚景宁瞒她，她适才亦想明白了，她之所以瞒着她定亦是在忌惮何氏。

她只恨为什么是自己？谁人都好啊！卫江离拒绝她之时她尚且还能自我安慰，期待着她眼中只有自己的那一日。可如今这般让她如何再去自洽？季湘心如死灰。

宫女心中一疼，她欠身抱住她，“是阿姐不好，阿姐不该处处束着你，阿姐让杏儿难过了。”她松开季湘郑重其事道，“待此番回宫阿姐便去央主事嬷嬷，杏儿若是想家了，阿姐便陪你回去看看。阿姐答应你好不好？不哭，不哭了。”

季湘垂眸紧咬唇瓣，眼下不是伤感之时，她唯恐那小内监或是真杏儿醒了寻过来。她抹了一把泪点点头，“阿姐，有些内急。”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宫女的触碰。

宫女并未在意，她忙道，“可需阿姐陪你去？”

季湘摇摇头，“不劳阿姐，我去去便回。”

“那好吧，我亦不能离开太久，你待会儿记得来寻我。”宫女一步三回头，她已在此处耽误许久，若叫大宫女发觉定少不得要将她耳提面令一番。

季湘应声望着她走远后方沉眸转身。夜色朦胧，她意志消沉，一路不慎被好些宫人撞到，她沿路向人赔罪，七拐八拐下失了方向。她汗流浃背，逗留越久便越危险。

她踌躇不前。

昏黄的营帐内人影扭曲，两个宫女的对话声传了出来——

“姐姐，我今日瞧见太子殿下了，姐姐不晓得咱们太子殿下今日有多威风！”她欣喜若狂，脑海浮现那马背上拉弓射鹿的俊俏少年。她倏而一阵失落，“嗐！亦不知这般日子咱们还需熬多久？姐姐，我不想待这曲台殿，跟在三殿下身旁还不如将我发配去那浣衣局呢！三殿下这般凡庸，怎及太子殿下分毫？要是能跟在太子殿下身旁那便好了。”

“你呀！少想那些无用的，我等能为娘娘效命已是莫大的恩赐，待在曲台殿又何妨？待来日太子殿下登……”她慌忙捂嘴，“还恐没你我的好日子吗？”

“姐姐说得是！”她连连点头。

季湘回想起了适才于大帐见及的那个小身影眸子晃了晃，她转身欲离开，怎知身后不知来了人。她看清来人面容后心下一晃，忙俯身见礼，“奴婢给三殿下请安。”

楚盈静静地望着她。

主子未发话，季湘自也不敢动，她掌心渐渐渗汗。

“我记得你。”楚盈开口，声音软软糯糯的。季湘眼睑颤了颤，楚盈补充道，“在大帐之时是你给本殿下送的菜，你是御膳房的宫人。”

季湘颔首，“是。”

楚盈上前半步，“可你怎会出现在本殿下的营帐外？”

帐帘内传来脚步声，楚盈一把拽着季湘钻入了邻侧的帐后。

“奇怪了，我适才分明听见了三殿下的声音。”宫女环视一圈未果，不经抓耳挠腮。

“许是听错了吧。”另一人接话。

脚步声渐行渐远，楚盈松开季湘，“你迷路了吗？”

季湘复颔首。

楚盈沉吟片刻拾手朝一个方向指去，“你从这处一直走，瞧见马儿后往左再走百米便能看到御膳房的营帐。”

“奴婢谢过三殿下。”季湘将路线默下，俯身告退。

“且慢。”楚盈唤住她。

季湘顿步回头。

“适才在帐外，你听到多少？”

“回三殿下，奴婢什么都未听到。”季湘抬眸直视她。

楚盈摆了摆手。季湘快步离开，她脚下生风。御卫军领兵与她擦肩而过，季湘回眸看了一眼，在那群人瞧见了被自己敲晕的小内监的身影。季湘心道不妙。

寻季湘未果的宫女回到营帐方发现昏迷的杏儿。季湘夜闯的消息不胫而走，皇帝令刘劲舟带兵揪出藏身其中之人。太子臻与楚栎上前请命。季湘时下要想出去愈发困难，前后皆有搜兵，她被逼无路不得不钻入一个储放粮食的营帐内躲避。

御卫提枪撩开帐帘，他迈步往里，脚步尚未落下便匆匆收腿转身见礼，“臣给大殿下请安。”

楚栎凝视着他，“此处本殿下适才已领兵查过，未发现有贼人的踪迹，大人可以放心。”

御卫不疑有他，他俯身带着一众人走远。楚栎望着他的背影眸色冷了几分。他吹向口哨，藏身附近的暗卫闻声而出。他跪于楚栎跟前，“属下参见大殿下。”

“你夜闯营地可是有何要事要寻皇姑母？”楚栎俯视着他。

暗卫双眸躲闪，他面露难色，不知该不该将消息告与楚栎。楚栎极为不悦，他冷声道，“你可是觉得本殿下没有资格知晓？”他往前一步，暗卫缩了缩脖颈不敢动。

“属下不敢。”暗卫咬咬牙俯首凑近楚栎耳畔悄声将季湘两日前策马离开朝启的消息道了出去。楚栎双眸微虚，不知在想些什么，他挥退暗卫，“此事本殿下会如实告与皇姑母，眼下贼人闯入，你不宜久留，速速离去。”

若此人叫太子党羽擒住，于楚栎或是楚景宁皆是不利。

暗卫应声消失在夜色里。

楚栎蹙眉一扫衣袖，他心中烦躁，脚步方迈出身侧便传来微不可闻的动静。他耳朵动了动伸手制止住宫人回眸看向那营帐。他一手背起，一手撩起帐帘，帐内漆黑，他示意宫人将烛火点燃。

火光摇曳，他接过烛灯顺着粮袋与瓷缸的缝隙一一照去。

贴身内监担忧地开口，“大殿下……”

“嘘！”楚栎打断他，他放下烛灯静静地凝视一个角落。须臾后吹灭烛灯领着宫人离开。直到脚步声渐远，季湘方松了一口气从角落站起。她快步奔向帐帘，哪知帘子尚未撩起一道利爪便朝她逼来。

楚栎扼制住她的脖颈，将她推向一大缸。季湘还未看清是何人后背便是一疼，她闷哼一声抓住楚栎的手腕。少年人的眸中是**裸的杀意，季湘双眸颤栗。

冷风拂动窗帘，一缕月光映入，照清了季湘的眉眼。

楚栎掌心一顿，季湘呼吸不能，她憋红了一张脸望向楚栎。

“阿，阿兄，我是湘儿，是湘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