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35章 第35章：臣的荣幸

楚景宁转身直视她。

季湘徐徐道，“今岁已是臣入官的第四个年头，期间，臣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所行之事数不胜数，因此所树之敌更是不计其数。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臣知，臣只求殿下若有朝一日臣……”

“季大人。”楚景宁打断了她的话，如此让人恐惧之言她实在难以再听下去。她亦无法容忍此事的发生！

“还请殿下容臣说尽。”季湘眸色深邃，她咬牙继续道，“若有朝一日臣因故而亡，还望殿下能看在三殿下与大皇子同出于陛下的份上保其性命。”她话毕恭敬一拜，“还望殿下能应下臣此等无礼之求。”

“本宫若是未记错，这已是季大人今日第二次斗胆之言。”楚景宁面色沉沉，“季大人该明白，深宫之中无人可信，本宫亦不例外。”可这人怎么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轻信自己呢？她怎么能忘了时下二人的立场本该对立。

季湘想了想不知如何作答，“臣……”

“季大人实不该将此重任交付于本宫。”楚景宁直视她，“季大人若当真为三殿下谋划便当做到滴水不漏，若连自身都无法保全又何谈与他人作谋？季大人心思玲珑，本宫以为这该是难不倒季大人的。”

“再而，似季大人这般的贤士，若是……”楚景宁咬唇顿语，“那么于陛下，于我大熵皆是一种损失。季大人深受陛下青睐，季大人若是有个好歹，想来陛下亦是痛心的。”

季湘垂眸苦笑，她顺势接道，“那么殿下呢？”

“本宫？”楚景宁一怔，她眼神躲闪道，“本宫自也不例外，若是少了季大人这般可与之一搏的对手，本宫许是会觉得无趣的。”

只是无趣吗？季湘失笑，“臣倒是着实羡慕曲大人，若今日站在此地，与殿下说这番话的是曲大人，殿下许是会道一句痛心的吧。”

楚景宁暗自瞪了她一眼，“本宫与曲大人乃君子之交，季大人该慎言，实不该屡番将本宫与曲大人放在一处。”若传出去着实失礼。

季湘闻言一扫失落，她心中窃喜，转而又腹诽道：姑姑倒是这般说了，旁人瞧见可不皆是这般以为的。季湘摇了摇头挥二人散旧情复燃这个念头，“是臣失言了。”

“嗯。”楚景宁颔首。

“那臣适才所求？”季湘再次绕了回去。

楚景宁就差当场扶额了，她从未觉得季湘如此油盐不进，她沉声道，“季大人还是想想何姑娘吧？”

何霜莲？我想她作何？

季湘只觉莫名其妙，她在与楚景宁说三殿下，怎么又扯到何霜莲那丫头去了？楚景宁不欲再与之掰扯下去，她婉转道，“盈儿乃陛下所出，她既尊称本宫一声‘皇姑母’，本宫自不会置若罔闻。”她深深地看了季湘一眼。

有了楚景宁这句话季湘便满意了，她咧嘴傻笑着。楚景宁只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中之意，她收回眸子迈步朝院外去。季湘几步跟上，死乞白赖道，“那日后殿下得空可要多去曲台殿走动走动。”

楚景宁狐疑道，“三殿下已过继韶妃娘娘，此事季大人该与韶妃娘娘提方是。”

“那怎能一样？”季湘脱口而出，随即回过神来顾左右而言他道，“总之殿下莫要忘了这宫中需尊称殿下一声‘皇姑母’的还有三殿下。”

楚景宁只觉今日的季湘着实有些奇怪。季湘复道，“若来日，臣只是假设，若来日三殿下登门殿下府院，殿下可莫要因旁的缘故闭门不见哟~”她尾音上扬，颇有几番撒娇的韵味。楚景宁并未点破，她唇角噙笑，“原本宫在季大人眼中是这般冷面薄情之辈。”

季湘双眸陡睁，忙在心中矢口否认。

楚景宁并未纠结于此，她转而道，“本宫以为季大人多虑了。”这平白无故的楚盈登门作何？她可不记得那丫头何时喜欢同人亲近了。这些年来她皆鲜少与自己走动，偶时登府亦仅是节礼之故。

“三殿下与本宫算不得亲近，许是不会如季大人假设的那般。”

“世态万千，此前虽算不得亲近，此后遂亦说不定。”季湘狡黠一笑，“臣听闻殿下府内佳酿一绝，不知三殿下来日可有机会尝上一口？”楚景宁仍旧对此不置可否，“季大人不一道吗？”

季湘噙笑，“若是殿下相邀，那便是臣的荣幸。”

直到楚景宁的身影消失在廊亭，贸笠方现身而来，季湘看了他一眼，似在责怪他突然没影，楚景宁来了都未作声。

贸笠耸了耸肩选择跳过这个话题，“可是还要寻下去？”

季湘蹙眉，“不必了。”她回眸看了一眼蹴鞠场，此人手脚麻利，未能落下把柄，想来他们再寻下去亦是无果。贸笠犹疑道，“主子似乎对长公主殿下深信不疑。”

季湘有些不悦的直视他，“贸大哥此话是何意？”

贸笠沉眸俯身道，“无甚，属下只是觉得深宫凶险，主子如此孤注一掷付诸信任于人实在有些不似主子。”

季湘抿唇不语，她亦知此番做的危险，可若那人是她……

贸笠坦言心中之想，“属下妄言，若今日站在此处的非长公主殿下，主子可是会从一开始便怀疑来人的目的以及所言的真假？”

季湘掌心紧攥，如贸笠所言，若今日与自己相对的非楚景宁，那她便不得不怀疑来人的目的，是了，她适才又是为何而来？季湘回忆着彼时的楚景宁的说词。

曲广陵……

季湘眸子沉了沉，她顺着贸笠之意重新梳理思绪。曲大人当真是如楚盈一般失脚下场的吗？若这是假的，那么来人这般道与自己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想将自己的目标局限于太子党！何霜莲的话尚不可全信，这亦是她选择回到蹴鞠场搜寻的缘故。

楚景宁并不知自己与何霜莲的交易，在她看来何霜莲此来代表的便是何氏，故而在看到她与自己走得过近时怀疑她们谋和敌对大皇子亦不是没可能。这般倒也说得通，可尚有未知隐藏其中，真相到底如何季湘亦无法轻易下定义。

贸笠的担忧不无道理。季湘疲惫的叹了一口气抬眸望天，她可真希望一切不过是贸大哥与自己多虑了……

她收回思绪，“贸大哥所言湘儿记下了。”看来她的确无法做到滴水不漏，她苦笑，只叹：若来人是她，自己又如何能事事保持怀疑，处处沉着应对呢？季湘敛去神色复道，“是了，海大哥那处可有消息了？”

距离上次收到海詹的来信已是过去数日，沧州巩县，陈萦此人到底是真实存在的亦或是完全虚构的？又是否当真是皇帝流落在外的皇嗣？这些皆需考察，一切的答案亦只能静候海詹回信，可他却似突然消失了一般。

说不担心是假的，海大哥从来不会这般一言不吭的人间蒸发。季湘只觉迷雾之下是更为棘手之事。

贸笠摇头，“尚未。”他拍了拍季湘的肩头宽慰道，“湘儿亦莫太过劳神，阿荨那丫头虽古灵精怪惯了，但于正事上亦是从未含糊过的。詹子许是一时半会儿让何事给绊住了脚，有阿荨去，想必很快便回传来消息。湘儿当以眼下之事为先。”

时下亦无他法，季湘只得将心思放回眼前之事上，她颔首应下。二人拐出院落顺着来时之路远去后墙角便悄然冒出一个脑袋，那人一身内监打扮，俨然是开始与季湘搭话之人。他眸光冷冷，出了墙角便快步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不稍半刻他便止步于一间屋门前，他得意的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臂袖处的尘渍作势叫门，然而门内却霎时传来一声呵斥，“蠢货，谁准你擅作主张的？你可知你此般不仅乱了老夫的计划，亦让季湘那厮起了疑。简直愚不可及！”

“外翁息怒！臻儿亦未料到手下会忤逆臻儿之意对曲广陵出手，臻、臻儿分明只让他寻个时机给楚盈难堪，亦好让她在父皇面前丢脸，未想会成如今这般的！”

是何牧与太子臻的声音。

门外的内监闻声伸出的手一个哆嗦，他双眸颤栗，心骇道：自己分明未对曲大人出手！他面露急色，迈步打算推门辩解，转念又想到此事已成定局，无论自己作何辩解已是乱了何将军的计划。

他虽听命于太子，但亦明白自己这条命同样握在何牧手中。楚臻身为自己的主子不仅未信任自己，竟还在事发后将责任尽数推给了他。这般，他再去刨根究底又有何用？楚臻不过是想寻一个替罪羊罢了！

他不想死！

内监眸子一冷，楚臻，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义！他颤巍巍收回手转身要遁，可方转头便是眼前一黑，他定睛看去，待看清眼前之人面容后瞬间吓跪在地，“奴、奴才杨慷给何姑娘请安。”

“公公来都来了，不进去吗？”少女娇俏一笑。屋内的呵斥声戛然而止，杨慷尤感汗流浃背，他时下再想跑都没机会了，他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