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151章 第 151 章：颍州往事

月光洒下，汗珠晶莹。

一直注视着季湘神色的吟烟急切不已，“湘儿——”

落后于季湘几步的楚景宁从下方伸手揽住季湘腰肢。她眸光缱绻深邃，季湘有片刻的失神。三人合力拉起绳索。

二人落地，吟烟扑向季湘，她泪光闪烁，牵起季湘左手反复查看，“十指连心，湘儿你当是疼极的。我适才已听仇姐姐与贸大哥说了，那该死的吃人疯，若叫我遇上我定要将他剥皮抽筋！湘儿，我、我是不是差一点便再见不到你了。”

她有口无心，话落几人心中皆是一沉。她们亲历过一遭，自远比吟烟要清楚的知晓那夜是怎般的惊险。

季湘缓了几息面上再次有了血色。

吟烟不知想到了什么愈发控制不住抽泣起来。

季湘手足无措，“烟儿你莫哭啊，你瞧我这不是还好好的站在你跟前吗？我都还未哭，你怎还哭起来了？”她用袖口擦去吟烟面庞泪珠，打趣道，“好了，烟儿你若再哭待会儿仇姐姐该是得怨我将你惹哭了。”

吟烟看向仇翎，“仇姐姐方不会。”她哽噎道，“湘儿你日后还是莫要随皇帝出猎了，每回皆没好事。你定是与秋猎犯忌，那年秋猎你亦是这般将我吓得不轻……”

季湘惊闻此言忙捂住吟烟嘴，她挤眉弄眼示意吟烟莫要再提。吟烟与仇翎对视一眼拉下季湘的手保持缄默。不明所以的楚景宁与贸笠将视线投向了季湘。

季湘如芒刺背。

贸笠开口，“湘儿，烟儿说的是何时之事？我怎从未听你提及过？”他稍加思索，印象里有季湘参与的秋猎屈指可数，她尚在季府时为掩人耳目一直皆未暴露自己会武之事。故而彼时秋猎季湘亦只去凑个人数罢了。

莫不是尚未离开药王谷之时！贸笠猛然睁眸，过去令他费解之事似在这一刻被解开。他想起了那年秋季湘回谷后一系列反常的举动。他张口正欲追问，季湘却快一步截断，“时辰不早了，贸大哥你若再耽搁下去我等许是撑不到这些守卫酒醒前回来了。”

她越过贸笠揪住楚景宁袖口往城墙处牵，“姑姑我们快些走吧。”

“湘儿。”楚景宁将她右手紧紧握于掌心，她目光灼灼，无声地追问季湘吟烟话中之意。

季湘眼神躲闪，关于楚栎于那年秋猎对她做过的事她是极不愿再回想的，更莫说在楚景宁跟前提了。

她不想让楚景宁在她与楚栎之间难为，过去是，现在亦是。

“姑姑可否莫再问了。”

这是季湘第一次对她的追问避之不及，楚景宁慌了神，她未再强求，“好。我不问湘儿了。”她揽住季湘将绳索缠绕手臂几圈纵身往城外而去。

仇翎望着二人背影无声摇头。

吟烟道，“仇姐姐为何要烟儿一定在此时提及这事？”她本是答应季湘要保密的，若非吃人疯的突然出现让季湘九死一生，她亦不至于一时心急将这桩陈年旧事道与了仇翎。

贸笠道，“你二人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湘儿亦是，我总觉得她……”

“有事瞒着我等。”仇翎接过贸笠未道尽的话。

贸笠颔首附和。

仇翎收回视线沉眸看着二人，“贸大哥，你可还记得湘儿此番被吃人疯擒住前所提及的那两个鬼祟之人吗？你们可亦觉得以湘儿的心思会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还是身旁无我与贸大哥你随行的情况下孤身跟随那两人离开吗？贸大哥莫要忘了此番秋猎何牧亦在。他对湘儿的身份早已起疑，湘儿绝不可能在前路未明的情况下贸然行动。”

除非……

吟烟道，“仇姐姐的意思是湘儿是在知晓那两人是何人的情况下方会跟他们而去的？”

“不无可能。”仇翎点头。

贸笠摸腮轻喃，“可又会是谁让湘儿在放下警惕涉险后还对外隐瞒？”他与仇翎皆想起季湘重伤初醒那日匆匆赶来，神情紧张的楚栎。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择，那唯一的答案似呼之欲出。三人脑中同时浮现一人面容，吟烟惊愕道，“难不成是湘儿阿兄！”

“烟儿！仇姐姐！贸大哥！”季湘的声音打断了三人的对话。

三人对视一眼俯身朝城墙下看去，季湘正朝下挥着手催促着。三人拽住绳索跃下城墙。

贸笠道，“烟儿，你适才提及我方想起我等尚未离开药王谷之时湘儿曾夜闯过颍州行猎之地，我那时还觉奇怪，怎地湘儿回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阿翎，你特意让烟儿在此刻提及，可亦怀疑湘儿当年便遇上了楚栎？”

吟烟步履微顿。

仇翎道，“是。但恐怕湘儿当年绝非仅仅遇上楚栎这般简单。”她看向吟烟，后者唇瓣轻颤，她无神道，“贸大哥，其实有一事烟儿一直都未曾与师傅师娘及你们说。那年湘儿返回药王谷见到你等之前实则早已在烟儿屋中将养了两日。”

“什么！”贸笠怔然。

吟烟继而道，“烟儿至今都忘不了湘儿那夜出现在烟儿屋外时那满身的血与狼藉……”

季湘的视线穿过沉沉月色再次望来。仇翎道，“贸大哥，烟儿，适才皆是我等猜测，真相是否这般除了湘儿外无人可知。此事切记莫要在湘儿跟前提及。”

贸笠咬牙攥拳，“那若不提，此事便就这般算了吗？湘儿能忍我可万万忍不了，我贸笠方不管那人是谁。吃人疯之事若当真与楚栎脱不了干系，那他的存在于湘儿便终究是个祸患！阿翎，湘儿此番能从吃人疯手中脱身亏得有纪师姐在，你可有想过若那夜纪师姐与殿下再晚一步寻到湘儿，她会是怎般！”

“我怎会未想过？”仇翎的悔恨并不比贸笠少，她那夜遭人暗算，在季湘涉险之时未能及时出现，而今回想，她只怪自己没能再小心谨慎些。

她道，“贸大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是说此事莫要在湘儿跟前提及，就适才所见，便是我等再提，亦是难得到湘儿答案的。”

“再而说了，我等便是得到了答案又能如何？贸大哥莫要忘了楚栎说到底还是这大熵大殿下，是湘儿一母所出的阿兄。他背后有长公主作护，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单凭我等之言如何能将楚栎定罪？还有师傅师娘那处……”

楚栎虽不及季湘与时茗、柳子衿亲近，但亦是季晴菀之子。他此番坠马断骨，二人对他的关切她们皆看在眼中。如此，她们便更不能轻举妄动。

贸笠想想是这个理，他急躁不已，“这不行，那亦不行，那阿翎你说到底要如何？难不成我等当真对此不闻不问了？”

“自是不可能。”仇翎落地对上楚景宁眸子，二人视线交汇的那瞬楚景宁掌心收紧。吟烟与贸笠顺着仇翎的视线看去随即了然。

楚景宁心思敏锐，适才吟烟有意提及旧事本就在楚景宁心中扎下一根刺，季湘的避而不谈加之三人窃窃私语的模样无疑让这根刺扎得愈发深。仇翎不担心楚景宁对此会置若罔闻，季湘遇上那两鬼祟之人的说词真假参半，能看出她在刻意隐瞒的人非仇翎一人。

楚景宁未曾当季湘提及不过是恐再让季湘回忆起不好的经历。自她从季湘口中得知有两鬼祟之人的消息后便从未令人停歇过搜寻他们的踪迹。可不论是齐昭月，李晌、王纥应还是当夜所有见及过季湘的宫人皆称从未见过什么鬼祟之人。

楚景宁深知这种可能微乎其微，那群宫人之中势必有人说了慌。提前回宫让她线索尽断，她眼下苦于那隐匿深宫之中对季湘虎视眈眈之人的真面目，又如何会轻易舍弃吟烟口中这蛛丝马迹？

待走近，三人面色已恢复如常。

季湘细细打量起三人，楚景宁在此她亦不便再问。她按捺住心绪在前引路。月色渐沉，深秋夜凉，几人迎风而行，她们攀过山坳复行百十里后方瞧见零星几户院落有灯火闪烁。吟烟许久未见小五，难得今夜季湘唤上了她，眼下近了，她牵起仇翎与季湘二人擦肩而过。

“湘儿，我与仇姐姐先去叫门，都这个点了，也不知小五睡下没有。”

季湘瞧她那心急的模样便噙上笑。

院门从外被推开，闻声开门的是方锐，他见及来人后面上一喜，转头朝屋内唤道，“小五，你快看谁来了。”

“可是阿姐？”方爬上榻的小丫头闻声连鞋都顾不上穿，兴冲冲地朝屋外奔，“阿姐——”小丫头人还未见着人便唤起了季湘。只苦了提着鞋子跟在她身后追赶的老妇，“鞋！小五，将鞋穿上！”

方锐转身接过鞋将老妇扶住，“算了阿娘，待会儿再给小五净脚便是。”他想也是拦不住的，左右都踩脏了，自也没必要再穿。

“小五心中只有阿姐，烟儿姐姐可要伤心了。”小丫头扑了吟烟一个满怀，后者将她抱起，宠溺的捏着她的小脸，佯状要哭。

小丫头手忙脚乱地为其擦泪，“烟儿姐姐不哭，小五心中有烟儿姐姐的。”她朝仇翎咧嘴一笑，“还有仇翎姐姐。”二人被她逗笑，仇翎将腰后别着的两根蜜饯取下递给小丫头，小丫头满心欢喜的伸手要接，一人却快手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