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142章 第 142 章：湘儿送的

吃人疯怒不可遏，他抱紧怀中仅存的一个罐子击退贸笠钻窗而出。纪清漓紧追其后，贸笠跪地咳出一口血看向季湘，他怒火中烧，架起轻功追去。战火由小屋蔓延至林中，冷寂的长夜霎时只余风声鹤唳。

屋内静下来后季湘依旧艰难地喘着气，她双眸通红，冰冷的泪却从她的上方滴落。她心中作痛，右手指尖碾摩出内衫袖口，颤抖着轻拭楚景宁面庞泪珠。她虚弱无力道，“姑姑，湘儿不疼。”

“对不起。”楚景宁握住季湘掌背，“湘儿，我来晚了。”

她只怪自己未能快一步，再快一步寻到季湘。

季湘唇角扯笑，她摇头，“湘儿知姑姑会来的，定会来的。”

她所求不多，在被吃人疯擒住的那刻她想的仅仅是能再见到楚景宁，在死之前，眼下这般已是最好。可她很快便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因她不愿楚景宁对上吃人疯，不愿她受伤。

季湘抽回手掏出那被她紧紧藏在内衫处的花枝，“姑姑，湘儿没能护住它们。今、今日许只能将它送于姑姑了。”她汗流浃背。

楚景宁心道她傻气。

“湘儿，我带你回去。”她将季湘抱起迈出小屋。

火光闪烁，照亮了半边天，楚弘携御卫军策马而来。直到众人逼近，季湘方颓力地合上双眸。日升月落，榻前的烛火换了一截又一截，直到高温退去，季湘方慢慢稳定下来。她耳畔传来断断续续模糊的说话声——

“已是两日了，皇姐就是再放心不下盈儿亦当顾好自己的身子！”

是楚弘的声音。帐内尚站在楚栎、李王二人与齐昭月，他们此来无一不是为劝楚景宁。

楚景宁置若罔闻，她静坐榻边，紧握季湘的手。自将季湘带回后她便未曾合眼，这两日除了纪清漓上前换药外她亦是寸步不离。

楚弘唯恐再这般下去季湘未醒，楚景宁又病倒了下。他见楚景宁不应，回头拿起夏莹手中食盘上的菜粥。他将粥亲自送到楚景宁眼前，“皇姐用些粥吧，一口亦好，便当是朕求你了。”

楚景宁神情憔悴，“陛下让夏莹放那吧，本宫眼下食不下。”

楚弘凝视她许久终是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他握着瓷碗坐在凳上，“既如此，那朕便陪着皇姐，皇姐何时肯用膳，朕便何时再用膳。”

李王齐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跪地，“臣等亦然。”

楚景宁很是无力地环视众人。掌心处倏然传来的动静，楚景宁眼眸轻颤，她欠身轻抚季湘面庞。众人注目凝望。

季湘眉宇紧锁，梦中亦是极为不安。面庞轻柔冰凉的触感渐渐将她安抚，双眸方睁开的那瞬她只觉意识与身躯分离，她恍惚不已。

楚景宁泪光浮现，到口的“湘儿”二字转了又转终是换做一声克制又沙哑的“盈儿。”

意识汇聚，季湘循声看去，她张张唇，却只无声的道出，“姑姑。”

楚景宁眸光柔和，她扶起季湘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夏莹放下食盘送上茶水。楚景宁接过茶盏喂季湘饮下几口后她方寻回声音。

楚弘搁下瓷碗凑上前。

帐帷由外被掀开，纪清漓领着楚辰入内。她为季湘仔细检查把脉后示意无碍，众人见势松了一口气。楚辰孩子气的开始哭诉起来，他满脸是灰，这两日来未少跟在纪清漓与喜儿、小桂子身后煎药跑腿。

“皇、皇姐你可算是醒了，皇姐昏迷了两日，皇姑母、父皇、辰儿……”他抽抽涕涕的报了一串名儿，“都担心坏了，呜呜辰儿要皇姐快些好起来。”

季湘失笑，她乏力拾手揉揉楚辰脑袋，“好，辰儿不哭了，皇姐答应辰儿，定快快好起来，待皇姐好了再带辰儿去策马好不好？”

楚弘将楚辰拉近身抱坐在腿上。小家伙缩在楚弘怀里眼泪汪汪地点头。

季湘方醒，当以静养为宜。众人待了一会儿后便皆告退，留下的只余楚景宁与纪清漓。

靠窗位置的小桌上放着一个竹筒，其内插着几支残败的花。清风拂过，窗幔轻晃，季湘被吸引了注意，她视线放远，连眨了几次眸后方确定那竹筒内插着是那夜她本欲送给楚景宁的花束。

她唇角噙上笑，连着楚景宁几声的轻唤都未拉回她的思绪。

“湘儿。”楚景宁忧心再起，她忙望向纪清漓，“清漓，你快些……”

“姑姑。”季湘握住了她的手，她抬眸仰视着她，手不自觉的落在楚景宁面庞，她秀眉蹙起，指尖滑过楚景宁下眼眶，“姑姑可是许久未曾合眼了？”她心疼地松手望向纪清漓，又问了一遍，“纪师姐，姑姑可是许久未曾合眼了？”

楚景宁朝纪清漓摇摇头。

纪清漓敛眸拾起桌上瓷碗坐到榻边，她避开楚景宁视线对季湘道，“喏，可不仅是许久未合眼，亦是许久未曾进食。湘儿你若再不醒，我该是又要再加一副药了。”

“清漓。”楚景宁目光幽怨。

纪清漓偏开脑袋不看她。要说不气怎么可能？那可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可她却如此轻视自己的身子，纪清漓是奈何不了她，楚弘亦奈何不了她。眼下季湘醒了，她就不信这“罪魁祸首”亦奈何不了她。

季湘心中愧疚更甚，她哪会不知楚景宁这般是因为谁，她不觉欣喜，唯有疼惜。她伸手拽了拽纪清漓袖摆，“纪师姐。”

后者回头，四目相对一息后纪清漓端起瓷碗舀了一口粥，“时下湘儿醒了，殿下亦该好好的。”

季湘回视楚景宁，她紧攥楚景宁袖口，“姑姑吃些吧。”

楚景宁默声接过瓷碗咽下半碗，手中瓷碗方搁下帐外便传来一声，“皇姑母——”

季湘左手轻颤，那厚厚的纱布将她整只手抱得无法活动。

楚栎掀帐而入，季湘沉眸凝视着他。三人的视线无不让楚栎头皮发麻，他咽下一口唾沫上前几步见礼，“栎儿听父皇说瑶瑶阿妹已醒，遂忙赶了来。”他抬眸，“皇姑母可有问瑶瑶阿妹如何遇上那吃人疯的？”

他面露担忧，表现的全然像是个只为关心妹妹而来的好阿兄。

“尚未。”楚景宁揽住季湘，“湘儿，你可还记得那夜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会遇上那吃人疯？”

季湘垂眸沉思许久，“姑姑，湘儿记得。”她徐徐抬眸，楚栎神情一慌。季湘一字一顿道，“湘儿记得湘儿那夜本是打算寻姑姑而去的，路上逢见了李大人、王大人与齐大人，遂是闲聊了少会儿。待挥别三位大人后湘儿瞧见了两个鬼鬼祟祟之人，湘儿倏然想起父皇寿宴遇刺一事，恐这二人居心叵测，一路跟随下方遇上了吃人疯。”

楚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仓惶打断，“瑶瑶阿妹尚醒，该当好生歇息，此事待阿妹痊愈后再言亦不迟。”

楚景宁观季湘面色不佳，以为她是回忆起那夜的经历所致，遂对楚栎的说词表示赞同。她道，“湘儿若是累了那便先歇歇吧。”

“姑姑，湘儿无碍。”季湘轻摇头。

楚栎咬牙，大气不敢喘。

纪清漓道，“那湘儿可见着那二人面容？可知他们是谁？”

她这话无疑问到关键。

季湘默声几息攥紧拳头，“不曾，彼时月色暗沉，湘儿跟了一路却是未曾见及那二人面容。”

楚栎瞬觉松了一口气。他盯着季湘，不知她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记得她那夜望向她的眼神，不会错的，她分明知晓那二人是谁！

楚景宁握住她轻颤的拳，季湘渐渐平复心绪。

吃人疯会突然出现是谁都未料到的，若不是他，凭季湘的功夫加上那群暗卫随时护身，她亦不至于重伤至此。楚景宁明白吃人疯的到来势必与何氏脱不了干系，她想着季湘见及的那二人该是何氏党羽无疑。

季湘望向纪清漓，“纪师姐，吃人疯如何了？”

纪清漓摇头，“那夜贸笠随我追吃人疯去后不久便遇上了师傅师娘，她们此番是一路追杀吃人疯而来。师傅师娘在得知湘儿你遭吃人疯毒手后与我二人联手将其重创，可就在师傅欲将其斩杀之际他却纵身跃下山崖。是生是死时下尚无从知晓，不过湘儿放心，师傅师娘已追下崖去，定然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

季湘颔首。她只道如此亦好，若是遇上师傅师娘，吃人疯自必死无疑。

她倏而想起仇翎与喜儿，忙又问，“纪师姐与贸大哥可有受伤？还有仇姐姐与喜儿她们……”她唯恐那二人被众人遗忘了去，作势便要起身。

楚景宁拉住她，“湘儿莫急，仇翎与喜儿无碍。她二人那晚遭人击晕，我将你带回之时她们已是醒了。”她望向纪清漓，后者道，“我与贸笠受了些轻伤，这两日已服过药了，旁的皆无大碍。仇翎与贸笠时下正守在帐外，我适才进来时已同他们说过了，待你好些再见他们亦不迟。”

季湘神色渐缓。

纪清漓将她身下薄被往上拉了些，她看了楚景宁一眼，自知这人该是不愿走。她叹了一口气拾起那还余半碗的粥带着楚栎离开。

二人走后帐内复安静了下来，季湘半倚在楚景宁怀里无神的望着窗边那几支残花。她道，“姑姑怎还将它们拾回来了？”

楚景宁拨开她面庞碎发，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的话脱口而出，“皆是湘儿送的，自要拾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