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宫 第104章 第104章：自投罗网

“阿姐就会怪我。我是没看出她有多在意姑娘家的名声，阿爹与谢老爷子明明已定下我与她的亲事，她还偏要再去弄什么招亲。我知道，他谢府就是看不上我！应下这门亲事亦不过是看在阿爹与阿姐你们的面子上！不然她如今该早嫁入我孙府，谢老爷子又怎会任她胡闹！”

孙段拍桌而起，“我就说谢书晴彼时明明不喜欢我，可每每我相邀她都未曾推拒，还非要我唤上阿姐你一道，让我错以为她待我亦是有些不同的。直到昨夜我方明白这是为何。若我昨夜不曾听到你二人的对话，阿姐你们是不是打算一直瞒着我？我自幼便处处不如阿姐，如今连想娶之人喜欢的亦是阿姐。”

“我是无能，但不是蠢！阿姐你今日之所以代我前去当真是为了阿爹或是谢书晴那所谓的姑娘家的名声吗？阿爹最是了解我，亦早对我的出尔反尔习以为常，不然这般久了，他又怎会对谢书晴招亲一事充耳不闻？我知道，他就是想看看我此番对谢书晴有几分真心，又能坚持多久。至于谢书晴，她都不在意那名声，阿姐又何必替她操心？我看呐，她巴不得趁此机会将自己的名声彻底弄臭，最好再寻个喜好女子的缘由将我拒之门外。”

孙段凄然一笑，“阿姐昨夜分明当着谢书晴的面同我说你对她无意的，可今日呢？不也是在听闻她的绣球被一个姑娘接下后慌了神吗？阿姐承认吧，阿姐此去就是想亲眼看看她选中的那姑娘究竟怎般。阿姐鲜少撒谎，又何必在此事上自欺欺人？谢书晴喜欢何人我并不在意，过去是，现在亦是。阿姐不必为了顾及我违背自己的心意，这样的孙锦秋可不似我的阿姐。”

他后退两步，“段儿眼下只关心我孙府。三殿下已至淮安，如阿姐所言她早晚亦会查到谢长丰身上，阿姐现下该担心的是要如何保住谢书晴。”他俯身一拜，“段儿只求阿姐看在阿爹与阿娘年事已高的份上莫要犯糊涂。”

孙锦秋眸子颤了颤。她明白，贩卖私盐一旦东窗事发牵连的便是整个谢府。她自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谢书晴饱受牢狱之灾。

“段儿素来相信阿姐能将所有事处理好，可世事难料，阿姐聪明一世不也在对上谢书晴时没了法子吗？”孙段握住孙锦秋的手腕，“阿姐，你带谢书晴走吧！趁早，在三殿下查到谢长丰身上之前。爹娘这处段儿会照顾好的。”

孙锦秋蹙眉摇头，“不妥，我若真带书晴走，届时查下来，我孙府上下亦逃不了。”

孙段想得还是太简单了。

孙段无言以对，他不知眼下该如何了。

孙锦秋道，“段儿可知我今日为何会败于那姑娘？”

孙段不明其意。孙锦秋继而道，“那姑娘不是别人，正乃彼时画工所绘者之一，不，更准确些该是三殿下。”

孙段双眸圆瞪。屋门倏而被从外推开，二人循声看去，来人正是孙淼，时下正怒其不争地望着孙段。他指直孙端厉声道，“段儿，你怎可如此糊涂！包庇是何罪难道还要为父告与你吗？”

其后的妇人心颤地拍抚着孙淼剧烈起伏的胸膛，“夫君莫要气坏了身子，段儿尚小，一时叫人蒙蔽了双眼亦在所难免，他时下定已是知道错……”

她还欲说什么便被孙淼转头呵止，“妇人之仁！”

姐弟俩双双战栗，孙锦秋看了孙段一眼快步走近妇人将她拉离了孙淼，“此事可大可小，确是段儿之过，阿娘便莫要作声了。”妇人难受地捂住唇缩靠在孙锦秋怀中啜泣。

孙段双膝跪地，“阿爹，段儿知错了。阿爹放心，段儿已迷途知返，再不会与那谢长丰为伍。”他不断磕头，“段儿不该被其蒙了心智，不该陷孙府于不义，不该叫阿爹为难。一切皆是段儿之过，还望阿爹莫要气急伤身。”

孙淼眸色深沉地望着孙段的背身沉吟许久方一甩臂袖道，“够了，此事为父自会处理。”他转眸对上妇人，后者会意，抹了一把泪拍拍孙锦秋又不忍地看看孙段，继而跟上孙淼。

孙锦秋面露担忧，她追上前道，“阿爹打算如何处理？”

孙淼顿步回头凝视孙锦秋许久方道，“秋儿，你素来通透，亦无需为父与你阿娘事事提点。贩卖私盐之事非同小可，为父希望你此番能明白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他顿语，“至于晴儿那处，你这段时日便还是少见得好。”

孙锦秋彻底怔在原地。

寅时二刻，鸡鸣犬吠。谢府院外一道黑影迅速闪过，谢书晴的屋门被从外推开。黑衣人轻手轻脚朝床榻而去。刀光闪过，黑衣人扬头躲避，榻上之人挥刀坐起。黑衣人忙拉下面纱道，“书晴，是我。”

“锦秋姐姐！”谢书晴双眸一喜，欠身拥住那人。她将脑袋脑袋埋在孙锦秋腹间，“我还以为锦秋姐姐不会来了。”

孙锦秋摸了摸她的脑袋坐到榻边，“我答应你要来定是会来的。”

谢书晴不安地揪住她袖口，“锦秋姐姐这般晚方来可是孙段那处……”她话还未说完便被孙锦秋指尖截住。唇瓣冰凉的触感让谢书晴瞬间红了脸，的亏时下屋内未点烛火，不然她定羞得没处藏。

“段儿他并未说什么。”孙锦秋收回手，谢书晴快一步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试图让其暖和起来。孙锦秋望着谢书晴的动作嘴角与眉梢都噙了笑。她今夜本意是想就谢书晴与孙段好生谈谈的，却未料到她还未说出口便被孙段截了胡。

后来更是被孙淼撞见。

今日季湘的话无疑坚定了孙锦秋彷徨的心，她不想再让自己后悔，亦不愿再看到下一个“季湘”出现在谢书晴面前。更多的自然亦是因为孙淼最后那段话。她唯恐谢书晴会因此受到牵连。

想起谢长丰，孙锦秋的眸又染上了担忧，她拉下谢书晴的手郑重道，“书晴，有一事我需同你说。”

谢书晴正肃起来，“锦秋姐姐直说便是。”

孙锦秋颔首将目前所有消息整合后言简意赅地转述给谢书晴。后者闻之错愕，她惊颤地攥住孙锦秋的臂弯，心里从未如此刻般无措。

树叶婆娑，院外传来了脚步声。孙锦秋反握住谢书晴的手起身朝屋门走去，透过门缝她瞧见了一个正徘徊于院门口的鬼祟身影。谢书晴不安地唤了一声，“锦秋姐姐……”

二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交汇，孙锦秋示意谢书晴噤声。她轻声拉开屋门顺着廊亭逼近那鬼祟之人。她从后一把噙住那人的双臂，肩上的包袱坠地，月光洒下，露出大堆的细软。那人面露痛苦地哀嚎一声。

闻声赶来的谢书晴望着散落满地的金银难以置信的对上来人惊愕的眸。那人愧疚地垂眸，“看来长丰今夜来得不巧，倒是扰了阿姐与孙姑娘的好事。”他本打算在离开前最后再到谢书晴的院中看一眼的，却未料孙锦秋亦在此。

这般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孙锦秋加紧了手上的力道，“你畏罪潜逃，时下还有闲情说这些？”

看来她们都知道了。那该死的孙段，谢长丰攥紧拳苦涩一笑，“孙姑娘是打算将我押入大牢吗？”他凄然地望向谢书晴，嘲讽道，“阿姐尚在，孙姑娘难不成真要当着阿姐的面亲手将长丰送入大牢？”

孙锦秋秀眉蹙起。

谢书晴挥掌落在谢长丰面上，她低声怒喝，“谢长丰，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她气得掌心颤抖，“你不该拿我叫锦秋姐姐为难的，若是可以，我真希望将你送入大牢的是我或是阿爹！你这般做可对得起阿爹？对得起我谢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

谢长丰偏着脑袋望着脚边的细软再未言一字。

月明星稀，淮安县一家赌坊内不断传来凄厉的哀嚎声。一面色惨白的男子倚于摇椅上用匕首切着苹果。堂中倒地痛哭的是那渔夫，上一刻的他正被两名佣力施以拶指。

“求，求公子宽限小人几日。”渔夫跪着爬向男子，他伸出淌血的手颤抖地揪住男子的衣袍。男子眸中的狠厉一闪即逝，他反握匕首朝渔夫的掌背刺去。几点刺眼的红落在了男子的衣角，他挥手割掉那片衣料，对渔夫的嘶嚎置若罔闻。

“脏东西。”男子踢开渔夫的手咬下一口果肉。

一佣力从屋外奔来悄声对男子耳语着什么。男子闻言咀嚼的动作怔了一息，旋即起身朝后院而去。院中虫鸣不止，男子俯身对亭下背立之人拱拳，“大人造访，还恕小人有失远迎。不知大人深夜而来是有何要事吩咐小人？”

背立之人目视远方沉声道，“本官今夜前来是有一事交与你办。三殿下已入淮安，你想法子将谢长丰贩卖私盐之事公之于众，届时本官自会助你。”

“是。”男子眸子一颤，“那大人，赌坊这处可要暂且关门？”

“不必。主子的意思的是你此前如何现下亦如何。”

“可若是叫三殿下盯上如何是好？”

那人转身，赫然是孙淼。

孙淼凝视着男子，眸中是显而易见的杀意。一切尽在不言中，男子心中惶惶，他畏缩地往后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