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头柳 第1章 白首如新

九十年代初，才小有名气三年的薪言润肤厂倒闭了。

“那害人的玩意儿倒闭了活该！”

“唉，听说他们家厂长夫妻俩也出车祸了，真是祸不单行啊”

“那他们家的女儿……”

“唉……”

……

————

“宋离清！”赵纤冲到宋离清家里，质问她作词的进度。

“快了，真的快了，我都写了三分之二了赵姐。”宋离清手里转着笔，漫不经心地说道，嗓音不似唱歌时的温婉灵动，倒是有些低沉。

“我给了你两周！现在就剩两天了！编曲那边同时开始早都完工了，你写个破词怎么还这么久呢？！搁这搞研究呢？”

“赵姐，灵感还没到。”宋离清淡淡回道。

“那什么时候能到？！当初我说托别人作的，你非要自己作，现在快两周了都没弄完，唉，”赵纤真的被气的没招了。

“大后天一早我必须看到你写好的词！”

“保证完成。”宋离清又是有气无力地回应着。

赵纤气的摔门而出。

宋离清是赵纤在地下酒吧发现的人才。当时其他小乐队都表演完了，迟迟没人上场，大家以为要结束了，结果还穿着员工服的宋离清就站上场子，给大家唱了首当年很火的《流年》，歌声委婉动人，一下给全场入了迷。

观众听完不尽兴，要求再来一首，结果宋离清就哼了几句小调，调调很好听，但连词都没有，哼完就说道:

“我不是歌手，我是店里服务员，今晚有个驻唱有事没来，我就临时顶顶，歌我就会唱那一首，刚才哼的那一小段是我昨晚梦到的，随便哼哼，别的都不会了，真是抱歉啊各位。”

宋离清毫无歉意的给大家解释并道歉，然后下了场。

观众们好像意识还停留在刚才那一首半的曲子里，连掌声都反应了好一阵儿才想起来鼓。还有，那曲子好像没有一首半，撑死一又十分之三首曲子。

又或者，其实不止是被曲子镇住了，还被这小服务员的脸给勾住了魂。

宋离清一头乌黑秀发，随意地绑在脖子后面。眉眼间透着一股烟雨江南风情，但气质又宛若凛冽北风，任谁看了都挪不开眼。

赵纤就是看上了她那绝美嗓音，创作天赋，还有倾城容貌，才把她挖了过来，愿意从零教她。

出道主打曲基于她梦到的那段旋律，找人为她专门定制，剩下全专也都是专业团队定制。刚一发布就广受关注。

还有一点也在赵纤的意料之中，那就是宋离清的脸比曲子都火。

不少听众表示道:“这是从演员模特新人里挖过来的吧。”

刚出道小火一把后，就接了一个唇膏一个洗发水广告，赵纤又给定制了一张专辑，下半年发布之后又小爆了一阵，代言广告接个不断。一切顺风顺水，大捞一笔。

作为艺人，宋离清也有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大捞一笔后就给自己买了个价格中等偏上的房子，**性很不错。

前一周还搬来了一个新邻居，不过只见到了才开张没多久的搬家公司忙来忙去。

虽然没见过新邻居，但至少能知道是个潮人。

千禧年初，经济高速增长，市里陆陆续续添了很多新厂商。以前市里还从未出现过搬家公司这种服务，直到上周，市区突然出现了一个搬家公司大肆宣传生意，大部分人听都没听过，没人敢用，怕这种新来的行当不保险，但这人敢去试水。

是个勇者。

宋离清发觉自己又跑神儿了，赶紧把自己思路拽回来，盯着眼前的词本儿。

歌词还没有灵感，目前这点词也是挤牙膏挤出来的。本来是想着该发挥一下自己的作词能力了，但她干瘪的文学功底还是撑不起这一部分。

早说不逞强了。

宋离清躺在沙发上，刚写的破词蒙在脸上，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梦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是岑阿姨的小孩，五岁大一小豆丁，眼睛又大又漂亮，抱着她的胳膊不让走。

叫什么来着？锦…？锦书。

陈锦书。

到下午两点。迷迷糊糊就被赵纤拉去做妆发，准备演唱会彩排了。

开场曲是她梦到那段旋律改编的曲子。叫《落月》。

宋离清一上台子就开始专属营业，把在家里的那股懒散阴郁劲儿都使劲儿藏了起来。

伪装成了忧郁婉约美人。

一开口仿佛化身湖中月，风动涟漪，月影碎，舞台暗暗的光好像也是为了配合她。洒在身上，一袭白裙更添清冷，看的人晃了眼，还以为那光是从她身上散出来的。

“夜色为你衬托”

“白沙从我指间划过”

“我在坠落”

“只有风愿意扯着我衣角”

“湖水打碎我”

“连光也会四分五裂”

“没有人可以拯救我”

“坠入湖底”

“月光穿过我心脏”

“我们相会湖底”

“白沙堆叠我坟墓”

“我看不见光路”

“没有归处”

……

一曲结束，许落拍了拍旁边仿佛已经随歌坠入湖底的女孩，试图唤醒她，

“段锦书，我说了，来了肯定不亏，那可是表哥一眼看上的歌星，我有品吧。”

许落在旁边热情安利，非常骄傲地炫耀着，仿佛自己是全天下最有眼光的人。

但确实非常有品。

一开口所有人都被带到歌的情绪里了，仿佛落水之后放弃挣扎，忘记呼吸，甘愿坠入湖底，被湖里的每一滴水用悲伤包裹着。

还有，虽然有点模糊，但能感觉到好漂亮，是像月光一样的女孩，盯着她看，再听着歌，就跟被下了蛊咒一样，深深陷进去了。

“宋离清，……宋离清”段锦书在心里默念着。

有种久远的熟悉感，明明今天第一次被拉来听演唱会，为了有惊喜感，甚至表哥都没告诉她主角是谁，一路上跟傻子一样，看到标名字的地方就捂她眼睛，听到路人说就捂她耳朵。

凭段锦书的观察力，在那个傻子捂她之前她早都听见且看见了。

但绝不是因为这个才觉得有熟悉感，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就仅仅是知道今晚的主角是她就是了。

段锦书绞尽脑汁，还是没想出来。

好的，不想了，专心听歌。

一共十五首曲子，从宋离清两张专辑里选的。还有中场互动，大家都很兴奋地参与进去，感觉没过多久，但就要结束了。

有些粉丝甚至听完哭地稀里哗啦的，譬如她旁边那个傻子表哥。

“这也太好了，段锦书，我听完感觉我已经死而无憾了。”

许落一手摸着眼泪，一边动情地说着。

确实太好了，对段锦书这种对娱乐明星一无所知、毫无兴趣的人都产生了巨大吸引力，琢磨着要不要来下一场了。

段锦书是前排比较靠边的位置，刚好和下台通道挨着呢。

宋离清一边给大家说着再见，一边缓缓下场，离段锦书很近，近到200度不用戴眼镜也能完全看清楚对方样貌的程度。

一双柳叶眼如潭中之月，眼尾平平又透着些散漫感。有着古典气韵的薄唇添了一丝冷厉。离得近了看到的东西和远远望着完全不同。

像江南水墨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是从演员里模特里挑的歌手么？

唉？等等，好像真见过她，之前有一次去酒吧听歌，最后一首是酒吧小服务员唱的。

我老天，是她被挖走了！

难怪咋看咋感觉熟呢！

演唱会就这样结束了，观众们也陆续散场，热闹的氛围也随着散去的人潮逐渐消失，周围恢复寂静，环境噪音倒是更显著了。

这种寂寞又空落落的感觉仿佛有传染性，段锦书看完也感觉怅然若失，一个人走在路上，脑海里还在单曲循环刚刚那首落月。

就这样被迷了心窍啊。

这会儿月色正浓，路上已经没人了，倒是能听见树丛里蛐蛐的叫声，吵得段锦书感觉脑仁儿疼，跟脑里的优雅曲子混到一块儿，曲子在脑里瞬间就变了调。

“别叫！再叫吃了你们！”

段锦书警告着草丛里的小生物。

那群生物仿佛真被吓到了，噤声了十秒。

然后声音更大了。

段锦书很无奈，快速跑过这片地儿。

马上到住宅区了，回到家就听不见这群恼人的玩意儿乱叫了，段锦书自我安慰着。

段锦书的新家就在附近的小区，前几天也已经布置完毕，味如今散的差不多了，今天下午稍微收拾了一下，今晚完美入住。

段锦书进到小区后，哼着刚才听到的小曲，晃晃悠悠往自己那栋楼走，这儿小区挺大的，幸好段锦书不路痴，不然大半晚上，还没来过几次，很容易找不到路。

这片儿住宅区**性很好，环境也不错，也没有贵的离谱，段风逸果断给女儿买了这里，开学之后上班也近。

刚拐到某栋楼下，段锦书就看到一对好似有纠纷的男女。

女的穿着这两年很流行的交叉绑带吊带，和低腰喇叭牛仔裤，身形有点眼熟。

正观察着那人呢，一句浮夸的男性嗓音便传过来了。

“我真的好爱你，你真的不考虑和我在一起吗？”

那男的一边说着总感觉马上就要扑向女生了，那女生慢慢往后挪着步子，冷冷地说着:

“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认识你，请不要纠缠我，我还有事。”

声音好耳熟，段锦书想着。

感觉在哪里听过？

我老天！这不是宋离清么！！！？

被变态粉丝纠缠了。

姐姐这就去救场。

[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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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白首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