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炎烈日,青青绿叶,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热闹非凡,这里便是伽兰帝国大城市之一的南曦城。
这条街道一如往常般人潮涌动,贩夫走卒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形形色色的人流如同奔腾的江河不断穿梭。
在一家装潢颇为豪华的旅店门前,一辆近一丈高、半丈宽、两丈长的庞大马车,在“咯噔咯噔”渐缓的马蹄声中,稳稳停驻。
周围不少行人纷纷驻足,目光被马车那棱角分明的描金扶手、蓬松柔软的猩红丝绸门帘以及熟透苹果般鲜红的巨大木轮吸引。
油光发亮的车轮显然是新近涂漆,在烈阳反射下,整驾马车部件熠熠生辉,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
两头毛色纯净如雪的白马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时,一道人影缓缓从车上步下。
“哇,这是皇族的人吧?”
一个路人盯着马车厢上一个醒目的徽记——图案类似清晨雾气未散、水珠欲坠的兰叶——喃喃道。
“喂,皇族的人怎会来这儿?”
“嘿,这话说的,好像我知道似的。”
“瞧这阵仗,下来的怕不是哪位长老?”
“等着看呗!”
……
马车旁的行人自觉地后退几步,在它周围让出了一片空场。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充满期待地投向那个正步下马车的身影。平日里皇族遥不可及,此刻人们只能暗自祈祷下车者的模样能符合心中勾勒的形象。
然而,就在众人都以为会走出一位身披大红袍、手拄镶钻拐杖的老者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与他们装束无异的少年——
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麻衣,脸上带着阳光般温和的笑容。
“啊?”
“这……这是皇族?”
“不像!他身后那个倒有点大家族气派……”
……
麻衣少年的出现立刻在人群中激起层层疑惑的涟漪。
在他们的想象里,皇族行事必是铺张奢靡,追求极致华贵,哪怕最寻常的物件也定要镶满罕见宝石或贵重金属。
其人更是矜持高贵,不容亵渎,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稍有不敬便可能招致灭顶之灾——总而言之,是高贵而不近人情的存在。
眼前少年如此简朴甚至有些拮据的装扮,与这想象形成了巨大的落差,引来议论自是平常。
“这也忒寒酸了点吧?”
“谁说不是呢……”
……
尽管满腹狐疑,却无人敢上前探问,只敢聚在远处交头接耳,猜测着这位素衣少年的真实身份。
“奥叔,这里就是南曦城了吧?”
少年并未理会周围的私语,目光好奇地扫过人潮涌动、热闹非凡的街巷,脸上洋溢着自信而温煦的笑容问道。
这蓬勃的生命力与他粗糙的衣着形成奇异的反差,引得周围少女频频侧目。
显然这粗麻布衣让他颇感不适,他下意识地不时拉扯着袖口和贴身的衣料。
“嗯,少爷。”
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紧随其后步下马车,正是被称为“奥叔”的中年男子。
他身上的衣料质地明显比少年的麻衣考究许多。
“太好了,总算有的玩了!”
少年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下车的奥叔,只顾兴奋地四处张望。
对于生长在皇城之中的人来说,这些市井常见的玩意儿充满新奇和吸引力。
出生在皇族,命运便已注定不同。他们生来含着金汤匙,天然凌驾于寻常人家。
皇室——这象征无上权柄与神秘莫测的符号,再愚钝的人也知其分量。
皇室中人,生来便站在无数人梦寐以求的终点线前,甚至是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望其项背的起点。
即便最不成器的皇室子弟,其命运也远非挣扎于底层的平民可比。
然而这无上尊荣的代价,是人生轨迹早已被精心规划。
一切为了皇室利益,个体情感在“交易”中被无情地碾碎。
这一次,或许是这粗衣少年第一次真正走出皇城帝都的樊笼。
“少爷,此番出行并非游乐。家主旨在让您历练,见识山外有山,莫要故步自封。还有……那件事……”
听闻少年悠闲的语气,“奥叔”眉头微蹙,压低声音提醒道。
“知道啦!我就不信外面同龄人里有能胜过我的!”
麻衣少年闻言显出不快,敷衍应了一声,嘴里兀自嘟囔着。
“唉……罢了,先进旅店安顿吧。”
尽管声音极低,奥瑞安还是听清了那嘀咕,无奈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他从车后卸下两口箱子,与车夫交代几句,拍了拍车身目送马车离去,才转身朝旅店走去。
少年已迫不及待,快步走在前头推开了旅店大门。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一怔:
一群身披精良重甲、脸色凝重的红衣汉子,如同壁虎般紧贴在二楼墙壁上,目光死死锁住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
尽管一眼便知有危险临近,少年脸上不见惧色,反隐隐透着一股新鲜刺激的兴奋。
他不顾身后奥瑞安的低声呼唤,兴冲冲地跑上二楼,挤到了那群严阵以待的汉子身后。
就在他欲张口询问之际——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骤然爆发!
离门最近的两名红衣汉子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被一股沛然巨力狠狠轰中!
那扇厚重的木门连同门框竟如纸片般碎裂迸射,裹挟着千钧力道将两人撞得凌空倒飞出去!
噗!噗!
沉重的金属甲胄裹挟着人影,划出两道惨烈的弧线,不偏不倚地砸落在少年脚前。
浓稠的鲜血瞬间喷射而出,溅在他崭新的布鞋上,触目惊心!
两名壮汉抽搐几下,再无声息。霎时间,整个走廊木屑横飞,烟尘弥漫,一道苍老森然的声音穿透尘埃响起:
“听说……就是你要抓我?”
少年脸色瞬间煞白,眼神失焦。他并非没见过世面,抓小偷惩恶徒也目睹过,但眼前这电光石火间的惨烈景象,绝非寻常冲突!
就在他心神剧震、呆立当场时,一道漆黑如墨的身影自烟尘翻涌处暴射而出!
来人袍袖一挥,一道凌厉到极致的红紫色能量刃芒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径直斩向他面前那位头戴红羽头盔的瘦高男子!
“快躲开!!!”
楼下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暴喝。
几乎同时,少年只觉身体像是被千斤巨石猛砸,直挺挺地向后栽倒!
他这才看清,扑倒他的正是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奥叔。
“嗡——!”
凛冽的破空声紧贴着他的耳朵划过,冰寒刺骨!
他甚至能清晰感受到那能量刃边缘散发的死亡气息——
只要他抬头再高一丝,半个脑袋恐怕就要被生生削掉!
“轰!!!”
又一声巨响传来!那道足有一丈宽的月牙形刃气狠狠斩在他身后的木质墙壁上!
大块大块的焦黑木板混合着木屑如暴雨般炸开,劈头盖脸地砸落。
虽有奥瑞安舍身相护,少年未被直接击中,但强烈的视觉与声波冲击,已让他浑身如筛糠般抖个不停,脸上血色尽褪如同刷了层白灰。
他哆哆嗦嗦地想要撑地站起,四肢却根本不听使唤,瘫软如泥。
“嗯?这怎么会有大斗师?”
一个清冷中带着讶异的女声自黑袍人现身的方向响起。
这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少年昏沉的意识陡然一清。
他猛地扭头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倒吸一口冷气——触目惊心!
走廊已化为修罗场。
那数十名红衣汉子东倒西歪,无一人站立。
地板上、墙壁上涂满了飞溅的猩红血迹。
一些离得稍远的士兵,胸口厚实的钢甲竟已深深凹陷,仿佛被巨锤擂砸。
而靠前的几名士兵,坚固的胸甲赫然被撕裂开来,留下狰狞的利刃缺口,殷红的血水正从中汩汩涌出!
那位红羽头盔的首领瘫倒在地,急促喘息,面色惨白如纸,眼中布满难以置信的惊骇。
少年惶急地扫视着满地伤员,惊异地发现,竟还有一名中年男子依旧站立在原地!
虽然他的身体也在微微颤抖,但脸上的神情却比那红羽首领平静得多,几乎看不出伤情。
就在少年震惊于这人的强悍,欲细看其面容时——
喀哒…喀哒…
清晰而缓慢的脚步声,如同踩在人的心尖上,自那纷扬的尘埃中传来。那道令他毛骨悚然的黑袍身影,正一步步朝他逼近!
“敢问阁下意欲何为?”
就在少年以为黑袍人要来杀人灭口的绝望时刻,将他扑倒的奥瑞安,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般骤然挺身而起!
他周身斗气隐隐鼓荡,死死盯着那黑袍身影,尽管眼中难掩一丝慌乱惊惧,但依旧强作镇定地试探着问道。
方才那一记恐怖的能量刃,即便他这个五星大斗师,自忖也绝无把握接下……
“呵呵,我倒想请教一番,你这大斗师在此地意欲何为?”
黑袍人宽大的袍尾无风自动,一股沉重如山岳般的威压气息席卷而出。
一抹危险的黑白色斗气光晕,开始在其手掌上若隐若现。
“阁下莫要误会,在下是皇族之人,仅是前来投宿而已。”
感受着那几乎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奥瑞安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心中震惊万分:
“斗……斗灵强者!”
然而,虽然为在这小小旅店遭遇斗灵强者而骇然,作为阅历丰富的护卫,他迅速收敛了最初那份仓皇失措,脸上的震惊逐渐被强行压下,神情反而趋于一种戒备中的平静。
“嗯?”
注意到对方在自己的强大气息下非但没有更显狼狈,反而迅速稳住了心神,甚至流露出一种沉稳的警戒状态。
隐于黑袍之下的苏婷也不由得在心中闪过一丝讶异,对眼前这位中年人悄然升起一丝敬意。
换作是她自己直面这般威压,怕是一瞬就得破防。
不过,对方显露的仅仅是戒备而非敌意,这让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这意味着她不必再陷入因刃尊者附身过久而导致自身重伤的险境。
她不再多言,只是俯身提起地上那个已然失魂落魄、意识模糊的族卫队长,迈步就向旅店外走去。
顺道,还朝钟山石扬了扬下巴。
钟山石也只得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眼看对方就要离去,奥瑞安强忍着斗灵威压的震慑感,鼓起勇气高声询问。
这等强者,虽“斗灵”境界非绝顶,但在任何家族都属中坚力量,若能结个善缘,留下名号或让对方记住自己名号,未来可能有大用,即便不成,至少也能避免日后成为死敌。
“与你何干?”
刃尊者冷漠的声音头也不回地传来。
“阁下若不愿透露,权当晚辈唐突。在下乃更清皇族之人奥瑞安。日后阁下若有任何差遣或需援手之处,敬请务必遣人来寻我!”
奥瑞安急忙报上家门。
“……奥瑞安,好,我记下了。”
见到那黑袍身影微微颔首,奥瑞安心头一块大石总算落地。
他赶忙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身边仍在呆愣的少年。
“大……大人,小子名叫……更清辰。”
少年猛地一激灵回过神来,声音发颤地赶忙自报家门。
他做梦也没想到,初次外出历练竟遭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
黑袍下的目光扫过他依旧不敢抬起的脑袋,没有丝毫停留。
就在苏婷身影即将消失在楼梯转角时,脚步却突然一顿。
她微微侧身,对着奥瑞安的方向开口了,声音穿透了走廊的血腥与寂静:
“既然你想结个善缘,那么现在,我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出力。”
……
隐在黑袍下的苏婷,脑海中闪过刚刚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口中的“皇族”,再看向倒地不起的苏家族卫队长,一个计划电光石火间在她心头成型——母亲!
她得抓住眼前这两人显赫的身份将他们带回苏家。
“老狗,日子过得太滋润了是吧,该给你上点压力了!”苏婷咬牙切齿地想着,眼眸里带着因差点失去聚元膏的滔天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