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教授的办公室在警校教学楼顶层,窗外能俯瞰整个训练场。黄昏时分,夕阳把沙地染成金红色,远处传来学员们训练的口号声,模糊而遥远。
办公室里堆满了书,从地板一直垒到天花板。空气里有旧纸张、墨水和淡淡茶香混合的味道。高远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手指轻轻敲着一份档案袋。
“张毅把你们的情况告诉我了。”他开门见山,目光扫过我们三人,“擅自行动,违反纪律。”
我们站在书桌前,像等待审判的犯人。顾辰挺直脊背,赵小兵不安地推着眼镜,我手臂上的石膏在暮色中格外显眼。
“但是,”高远话锋一转,“查案有时候需要一点...变通。”
他打开档案袋,抽出一叠泛黄的文件。最上面是一张新源研究所的平面图,某些区域用红笔做了标记。
“坐下吧。”他指了指旁边的沙发。
我们面面相觑,依言坐下。沙发很旧,弹簧发出轻微的呻吟。
高远站起身,踱到窗前。夕阳给他的白发镀上一层金边。
“二十年前,我是新源爆炸案的顾问。”他的背影在窗前定格,“当时有很多疑点,但调查被强行终止了。”
训练场上的口号声停了,暮色渐渐深沉。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为什么?”顾辰问。
高远转过身,眼神锐利:“因为有人不希望真相大白。”
他走回书桌,拿起一份文件:“这些是当年被压下来的资料。包括吴明教授的完整证词,以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你父母的研究记录。”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影子叔叔,如果你在,会让我看这些吗?
但空气中没有任何回应。自从工厂那夜后,那种被守护的感觉彻底消失了。
高远把文件推到我面前:“林建国和苏晴,他们是真正的先驱。他们的研究可能改变我们对人类感知的认知。”
我接过文件,手指微微发抖。第一页是研究摘要,标题是《特殊感知能力的遗传机制与激活方法》。
“激活方法?”赵小兵凑过来看,“意思是这种能力可以被激发?”
高远点头:“这就是为什么有人不惜一切代价想要得到这些资料。”
顾辰皱眉:“可是为什么现在?研究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
“因为技术成熟了。”高远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厚厚的期刊,“基因编辑、脑机接口...二十年前不可能实现的事,现在有了可能。”
他翻到某一页,上面是复杂的脑部扫描图像:“如果有人能结合你父母的研究和现代技术,就能批量‘制造’具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
想象那个场景,我不寒而栗。一支能够看穿墙壁、预知危险的军队,或者更糟——一个能够监视所有人的组织。
“沈家的灭门...”我轻声问,“和这个有关吗?”
高远的表情凝重起来:“我们认为,凶手在找两样东西:一是你父母的研究数据,二是...你。”
办公室里死一般寂静。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我?”
“你是第七代样本,特殊感知能力显性表达体。”高远的声音很轻,“对你来说,这不是需要激活的能力,而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赵小兵倒吸一口冷气:“所以那两组数字...”
“是钥匙。”高远接话,“一组指向储存研究数据的秘密地点,一组是解锁数据的密码。”
所有的线索终于串联起来。为什么沈家会被灭门,为什么我的包被被撕碎,为什么那些人一直在监视我。
“现在你们明白了。”高远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个人,“这不是普通的调查,而是与时间赛跑。必须在那些人之前找到数据,否则...”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我们都懂。
“我们该怎么做?”顾辰问。
高远从抽屉里取出三个信封:“这是我的特别授权。从今天起,你们组成专案小组,直接对我负责。”
信封里是正式的调令和权限文件。赵小兵翻看着技术权限的部分,眼睛越来越亮。
“这相当于省厅级别的访问权!”他兴奋地说。
高远点头:“但要谨慎使用。每次查询都会留下记录,对方可能也在监控系统。”
他走到我面前,表情严肃:“特别是你,林见微。你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必须格外小心。”
我握紧手中的文件,石膏下的手臂隐隐作痛。
“教授,”我抬头看他,“您为什么愿意帮我们?”
窗外的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训练场的探照灯划破黑暗。高远的脸在灯光中半明半暗。
“因为二十年前,我选择了沉默。”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而现在,我看到了重来的机会。”
离开办公室时,夜风很凉。我们站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手中的信封沉甸甸的。
“现在开始,”顾辰看着我们,“我们就是正式的调查小组了。”
赵小兵推推眼镜:“我负责技术支援,追查数据线索。”
“我负责外勤和安全。”顾辰接着说,然后看向我,“你...”
“我负责解开数字的秘密。”我说,“还有,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人。”
这是我们第一次明确分工,也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肩上的重担。
回到宿舍,我打开高远给的文件。在最后一页,有一张小小的照片——我的生父母和影子叔叔的合影。
照片上,他们都还很年轻。林建国戴着眼镜,笑容温和;苏晴依偎在他身边,眉眼间与我惊人地相似;而陆峥——影子叔叔——站在他们身后,表情严肃,但眼神温暖。
这是第一次,我如此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样子。
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每个人的脸。爸爸妈妈,陆叔叔,我一定会揭开真相。
窗外,一轮明月升起,清辉洒满窗台。
在那皎洁的月光中,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白影,一闪而过。
也许,他从未真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