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次雪落 第4章 吃相

自从上次那场大战导致各界损伤惨重后，各界的领导人就签了一个契约，各界和平发展，互不打扰，随着时间推移，现和平共处已百余年，但林见晞还从未听说过修行之人中可以使用妖力，毕竟他又不是妖。

但与此同时，他也很好奇怎么使用妖力，于是在第二天上午，他吃下药，待经脉里的中那股灼痛稍减后，便径直走到了江沉夜的面前。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他的站姿依然像持剑般挺立，他雾蓝色的瞳孔里，清晰的映着江沉夜的身影。

江沉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与赞赏。他知道让一位修行多年的修士突然改学妖力会多么困难，所以他做好了准备，对方愿意的话再好不过。

但如果对方不愿意，他会在秘境中全程保护，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青年在思考一夜之后就站在了他面前。

他示意青年坐，待青年坐下后顺手给对方倒了杯茶水，两人一时无言，只有扶风谷风吹过荒石的声音。林见晞见江沉夜没说话，就学着对方的样子打量着四周，除了天上扭曲的极光，其他地方都跟他在外界看的书里所描写的一模一样。

“想好了吗？”江沉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林见晞立刻回过神来。

“想好了。”林见晞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即使会付出许多的代价你也愿意吗？”江沉夜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看向青年。

毕竟学了妖力，在外界看来就是一个异类。以前的所有都将不复存在，但这是江沉夜所担心的，也是林见晞毫不畏惧的。

林见晞雾蓝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阴霾，平静地看向江沉夜：“这些代价不足轻重，晚辈想的只有活下去，至于其他…已经没有这么重要了。”

江沉夜起身，伸出一只手，随后另一只手掐了个诀，手上顿时涌现出了一束暗金色的火焰，江沉夜解释道：“这便是妖力。”。

对上青年好奇的目光，他把手伸了过去：“你可以感受一下。”

林见晞伸手妖力就自动转移到了他的手上，他想这部分妖力好像跟在他体内的不一样。体内的更偏向于柔软，而手上的更加强硬一点。

江沉夜由着林见晞看了一会后才收回自己的妖力。

“你的情况与寻常妖不同，妖力喜欢汇聚在心脏，灵力喜欢汇聚在丹田。但由于你不是妖族血脉，所以我给你的妖力只能盘踞在丹田里。”江沉夜边说边指了指青年丹田的位置。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林见晞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一般，清晰感受到自己的丹田一热，是江沉夜留在他体内的妖力。

他没看到的是自己的丹田里原本还盘踞在两地的灵力和妖力相互缠绕、对抗，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但是江沉夜，我不是妖族的话该如何使用妖力呢？”林见晞疑惑。

“简单。”

江沉夜示意林见晞伸出一只手，随后拉过那只手把自己的手覆在了上面。林见晞只感到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手心一热，下一刻，林见晞就感觉到体内妖力不再是死水，如同沸腾的水一般，叫嚣着从往外面钻。

林见晞疼得闷哼了一声，他现在的经脉还是不太能承受住妖力的冲击，好在江沉夜随时观察着林见晞的反应，见对方不适就松开了手，林见晞体内沸腾的妖力也随之回归平静。

江沉夜收回手，待林见晞缓过刚刚的剧痛之后才继续讲解道：“记住刚刚妖力沸腾的感觉。妖力跟灵力不一样，灵力是讲究精准控制，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而妖力没有固定路线，靠纯粹的意志力，需要你来引导他。”

江沉夜在说完这些话之后就重新坐到了林见晞的对面，因为怕外面有什么东西来打扰，所以江沉夜带着林见晞回到了洞府内。此时的他就看着林见晞的侧脸，开始思考接下来的事。

而林见晞听完江沉夜所说的话之后放松心神，试图去引导□□内的妖力，妖力感受到引导瞬间沸腾了起来。林见晞熟练地把妖力往灵力的经脉引导，却在下一秒感受到了不对，但为时已晚，林见晞瞬间脸色骤变、气血翻涌。

几乎在一刹那，一股温和的妖力而霸道的妖力从外部涌入，如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扼住了他体内失控的妖力，并将其强行抚平。

江沉夜的手不知何时已按在他的后心，他的声音沉稳又平静：

“别用你修仙的那套，忘记自己习惯的路线，去“感觉”它，它是你肢体的延伸。”

“若再这般胡来，就不只是气血翻涌这么简单了。”

怕林见晞还会做出什么习惯性的动作，江沉夜思考了之秒后继续道：

“把你过去所学，从灵台到气海，尽数清空。”他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撼动心神的力量，“你现在只需遵守的只有你的呼吸，你的心跳，和你想要掌控它的最纯粹的意志。”

不能使用原先的经脉，难道是要开辟出一条新的经脉？林见晞想着，静下心来试图让自己忘记之前所学，假设自己只是一个初学者。

果然，沸腾的妖力开始变得平缓，没有横冲直撞，感受到了这点林见晞松了一口气，继续引导着妖力。

江沉夜感觉到林见晞体内的妖力变得平缓时，低声笑了一下：“果然天赋异禀，不愧是当今修真界的第一人。”

他指尖微抬，轻轻地抚去了一缕过于活跃的妖力，如同拂开一片轻轻落在他发间的花瓣。

江沉夜检查了一遍对方周围，检查过后便耐心地等着林见晞结束，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林见晞再次睁开眼时，雾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暗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经过一天的相处，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住体内的妖力，而接下来等待他的就是新的术法。

林见晞撑起身子观望着洞府，江沉夜没有在洞府内，只有前面的石桌上放着一些茶水，林见晞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上的黏腻。

因为引导妖力的原因，汗水早已将他的里衣湿透，正紧贴在他身上，他下意识想要掐个诀清理一下，指尖却空空如夜。这才想起自己经脉的情况，一股无名的烦躁冒上他的心头，使他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却无济于事。

就在他烦躁到顶点时，洞府外传来了江沉夜的声音，像溪水般抚平了他心中的烦躁。

“感觉怎么样？”江沉夜依旧穿着那身玄色的长袍，长发束起，正拎着一只兔子倚在门口，兔子已被烤好，通过风传来的香味引起了林见晞的好奇。

江沉夜没错过通过契约所传过来的烦躁，稍微思考下就明白了青年在烦躁些什么。他是知道青年有点小洁癖的，只是因为现下经脉受损不得发作罢了。

想到这江沉夜偷偷掐了个诀，一缕清风随即拂过林见晞身边，带走了青年身上所有的黏腻和尘垢。

林见晞没注意到自己身边的清风带走了身上的黏腻，他收起了心中的烦躁，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的成果，才回答着江沉夜的话：“感觉…还行。”

江沉夜点了点头，将手中串着烤兔子的木枝递过去：“这个给你，刚烤好的。”

林见晞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指尖传来的温度并不滚烫，是一种恰到好处的温度，顺着他的手心，蔓延到了他的心里。

“怎么愣住了，是不好吃吗？”江沉夜语气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活了千年，还是头一次为自己亲手烤的食物而感到忐忑。

“…嗯，”林见晞应着撕下了一小块兔肉，兔肉已经被烤的外酥里嫩，是林见晞从未吃过的味道。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回答的话有歧义，补充道：“…是好吃。”

江沉夜低声笑了一下：“好吃就行。”

不枉费他拜托下属千里迢迢去谷外的地方买来一只兔子，又费劲心力才烤好这么一只。

林见晞坐在石桌旁专心地吃着兔子，而江沉夜只是端着一杯茶水慢悠悠地喝着，时不时抬眼看一下林见晞。

不可否认的是林见晞的吃相是江沉夜所见过的所有人和妖力吃相最文雅的一个。对方虽然很饿，但还是保持着应有的礼仪，怎么会有人连吃饭都这么赏心悦目，江沉夜这么想着又看了一眼林见晞，却恰好和对方雾蓝色的眼睛撞上了。

林见晞偶然抬眼跟江沉夜的眼神对上，对方暗金色的眼睛里面有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喜爱和专注，仿佛周遭万物都已沉寂，唯余眼前一人。

林见晞在过去两百年里从未接触过这种眼神，对方专注的眼神烫的他心头一缩，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掩饰般问：“怎么了？”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对方移开了视线，江沉夜便也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目光落回到手上的茶杯。茶杯里的茶水倒映着他的面孔，一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过了许久才开口：“看你小小年纪的，吃相怎么比一些大妖还文雅。”

一句话，便将刚刚道不清说不明的气氛旖旎，悄然化作了清风。

什么叫比别的大妖还文雅？林见晞心里产生了好奇，想问一下江沉夜又怕戳到对方的不适，几次开口又闭上了。

江沉夜将他几度欲言又止的模样尽收眼底，觉得对方有些好笑，又有些可爱。他好整以暇地换了个姿势，决定不给这小剑修退缩的机会，戏谑般地开口：

“是想问我见过哪些大妖的吃相？”他的声音低沉，却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林见晞低声“嗯”了一声，带着点被戳穿的羞涩，随即像是要掩盖着什么一样，把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江沉夜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执起茶壶，先将林见晞的茶水缓缓斟满。氤氲的热气缓缓上升，遮住了林见晞微红的耳廓。

随后给自己倒了一杯，待林见晞平复好心情好，他才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药丸，他取出药瓶中的其中一粒，递给林见晞。

“先把药吃了，”江沉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吃了，我再告诉你。”

林见晞接过药丸，放在手心里观察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已经有了两种药丸，怎么还给了他另一种。

他低头嗅闻了一下手心里的药丸，新的药丸还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闻不出来是干什么用的。

江沉夜见他只是嗅闻却不服用，眉梢微挑：“怕我下毒啊？小剑修。”

林见晞依言将药丸送入口中，一股汹涌地苦涩感瞬间在舌上炸开，让他清冷的眉眼都皱了一下。他强忍着咽下，随后喝了两口茶才压下那令人头皮麻的苦味，回道：“没有，我只是疑惑这颗药丸是干什么用的。”

毕竟你要下毒的话早就下了，何必等到今天呢，林见晞心想。

江沉夜平静地解释道：“固本培元的，你身上大大小小的暗伤，连带着经脉都是治标不治本。”

他像是早有预料般，修长的手在石桌上叩了叩，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些蜜枣。他将蜜枣推向林见晞，示意让他吃几颗压压嘴里的苦味。

林见晞抓了起其中一颗，放入嘴中，蜜枣的甜味很好地冲散了丹药的苦味，他的眼睛因吃到了甜的东西不由自主地带着点笑意。

待林见晞吃完后，江沉夜履行了自己的诺言，他从自己千年的时光中，挑出了一位吃相不太雅观的大妖，慢悠悠地讲道：“南海有位名叫黎夜的大妖。”

江沉夜的声音带上一丝回忆的笑意：“因她原形是鸾鸟，最喜欢的便是吃南海的灵果。偏她毫无仙禽风范。吃灵果时总爱化作原形。”

江沉夜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情：“我遇见她那日，她刚好在吃一颗灵果，她把灵果整颗囫囵吞下，结果被噎得伸长了脖子，满地打转，眼泪汪汪地喷出火星子来。”

说完鸾鸟，江沉夜又说起了其他几位大妖的吃相，列如黑熊、蛛女、饕鬄都是林见晞从未听说过的大妖，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扶风谷内悄然升上了一枚月亮，照进了洞府内。

他说完，目光自然地落回林见晞身上，却没有看他，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里笑意未散，意有所指地轻声总结道：

“所以你说，你这般文雅的吃相，是不是比许多大妖都要强上许多。”

没听到林见晞的回答，江沉夜看向对方，才发现青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趴在石桌上睡着了，江沉夜愣了一下，随后轻笑了一声：“我讲的应该也没有这么枯燥吧，怎么还睡着了。”

顾及到夜晚风大，江沉夜俯身，一手穿过林见晞膝弯，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脊背，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抱起来时江沉夜才发觉青年真的非常瘦，这点重量对他而言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走到了这几日林见晞所睡的石床边，把人稳稳地放了上去。

给青年理了理杂乱的头发，江沉夜将一只手放到青年手腕上，感知着青年的情况，确认经脉、灵力和妖力没有异常后才收回手。

他目光深沉地注视着青年，许久才轻声道了句：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