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下旬,临近农历新年,京城的天气一天换一个样儿。
前一天还雾霾遮蔽、不见太阳,后一天便下起了小雪。
风大,雪没能积住,飘走四散开后,第二天就变成了扬沙。
虽然留在京城也是无事可做,但直到除夕前日的傍晚,姜暖瑜才坐高铁回家过年。
去车站的路上,她坐在出租车后座,望着路边红红挂着的灯笼和中国结。
年味儿渐浓,路上的车流却好像稀疏了些。但这种略显冷清的感觉,从进到高铁站那刻,便荡然无存。
正值春运,候车厅里人山人海。放眼望去,除了人就是行李。
京城到临平路途近,不到一小时就能到。姜暖瑜只背着一个随身小包,便放心地被人流推着走。
姜文睿和林知微一起来车站接女儿。好几个月不见,一出站,姜暖瑜就给爸爸妈妈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上车后,林知微问:“珍珠,春节放几天假?”
后座的姜暖瑜愣了愣,信口编了个数字:“十……十天?”
林知微丝毫没怀疑:“噢,那和去年好像一样的,是不是?”
“嗯嗯……”姜暖瑜含糊应着。
她还没和爸妈说要出国工作的事情。虽然还不知道何时是合适坦白的时机,但她很确定的是,肯定不是现在。
她往主驾和副驾之间的扶手上一趴,赶紧转移话题:“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明天就是除夕,爸爸妈妈今天懒得做饭了,就在外面吃好不好?”林知微说,“吃你最喜欢的那家粤菜?”
姜暖瑜下巴撑在手心,点头:“行啊。”
林知微侧头看她一眼,见女儿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嘴角不禁上扬,温柔道:“坐好了,你这样不安全,急刹一下,你就要冲到前面去了。”
“不会的!我相信我爸的驾驶技术。”姜暖瑜不听,扭过头朝姜文睿道,“爸,你说呢?”
姜文睿在开车的间隙瞥了女儿一眼,转回头,看着前方的车流,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听妈妈的。”
姜暖瑜眼珠转向妈妈;林知微扬起眉毛,冲她“胜利”一笑。
姜暖瑜鼓起嘴巴。
二对一,她输了呢。
“噢。”她悻悻地挪回座椅,将目光投向窗外。
路灯光明明暗暗地在她眼前滑过,她看着车窗两边不断后移的街景,有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她不是一个恋家的人,但每次回家,心里都是满满的踏实。
*
晚上,姜暖瑜洗了澡,窝在床边的地毯上,一边擦头发一边看手机。
屏幕上一大串短信通知,她一个个划掉。
各品牌的购物广告中,有一条来自签证中心的短信,提示她的护照已由领事馆返回并以快递形式寄出。
这意味着,她随时可以启程去巴黎了。
姜暖瑜咬起嘴唇,盯着屏幕上的这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往门外的方向瞟了一眼。
她先去了爸妈的卧室,门半掩着,她往里瞄了一眼,没人,只有里头浴室隐约传来的淅沥水声。
她又转到书房,抬手敲了敲门。
“请进。”
是林知微在。
姜暖瑜推门进去,脸上挂着笑:“妈——”
“嗯?”
林知微正在给学生改论文,脸转向了女儿,视线却还在电脑屏幕上。
姜暖瑜从边上搬了把椅子,在妈妈旁边坐下,装模作样地跟着看屏幕上的图表和文字。
过了会儿,林知微转头看她,她立刻扭头,吧嗒吧嗒眨着眼睛。
见她发丝还湿哒哒的,林知微说:“怎么不把头发吹干?要头疼的。”
姜暖瑜摸摸自己的湿发,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一会儿再吹。”
林知微看回屏幕:“那随你咯。”
姜暖瑜看看电脑,又看看妈妈,舔了下嘴唇,又咽了口口水,终于开口:“妈——”
“嗯?”
“我可能……马上要去法国了。”
林知微点点头:“嗯。”
她并不意外,工作原因,女儿出国出差不稀奇。
姜暖瑜又说:“……我要去法国工作。”
林知微笑了,说:“你之前是去玩儿的呀?”
姜暖瑜:“……”
面对妈妈毫无准备的样子,她有一瞬间打了退堂鼓,脑袋里闪过要不要改天再说的念头。
但也只有一瞬,开弓哪有回头箭?
她手抠着桌边,说:“这次去,可能会待比较久……”她声音低下去,“京城的工作……我也辞掉了。”
林知微听到最后,终于发觉不对。她缓缓转过头,看着女儿,一时没讲话。
姜暖瑜嘴角僵硬着,努力往上弯了弯。
林知微说:“妈妈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次去法国不是出差,而是要长期在那边工作和生活?”
“……是的。”
林知微转开视线:“噢……”
她应着声,眼神和表情却显然没完全消化得了这个事实。
姜暖瑜解释道:“妈,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个消息有点儿突然,但去巴黎工作,不是我冲动之下做的决定。
……虽然我也很喜欢原来的工作,但这个机会不一样。既然它来了,到我手边了,我就想把握住。我想尝试一下。”
“嗯。”林知微沉吟片刻,表情稍放松下来,握住她的手放在腿上,说,“但这个决定,对你来说,不仅仅是职业上的突破。生活上,会有很多和你在京城相比完全不同的挑战。”
姜暖瑜赶紧说:“我知道,妈妈。我在京城自己生活了好几年,去巴黎肯定也能照顾好自己的。”
她这么说着,却一点点低下了头。
陌生的城市和国度,陌生的语言和环境,她心里并不像她说的那么有底。
林知微看她半晌,说:“妈妈相信你。”
姜暖瑜一愣。
“虽然意外,但妈妈完全理解你想追求更好机会的心情。也很高兴你有突破的勇气。”林知微看一眼门口的方向,说,“爸爸知道,肯定也会支持你的。”
“嗯。”姜暖瑜的心往下落了落,又觉得有些愧疚,“到现在才说……不是因为故意想瞒着你们的……”
林知微说:“这是你的个人选择,完全可以自己做决定,不需要和爸爸妈妈商量。”
姜暖瑜垂着眼,没讲话。
“但是……”林知微转言道,“我们其实也很愿意在你有需要、又不打扰你的前提下,帮助你,给你支持。”
姜暖瑜心里一暖,小声:“……我不想让你们担心我。”
林知微笑着摸摸女儿的脸蛋,并未否认,只说:“为你担心可从来不是爸爸妈妈的负担。”
纵使知道父母会支持她的选择,姜暖瑜鼻子还是酸了,她轻轻点头:“我知道了。”
林知微见她眼眶微微红了,没再多说,推了推她:“走!工作暂停,妈妈帮你把头发吹干。”
姜暖瑜欣然接受:“好。”
*
春节过后,姜暖瑜特意避开人流高峰,假期还没结束,她就提前回了京城。
邮件沟通后,《Chaleur》方面安排的入职时间是在她回京城的两周后。不过,她需要提前一周抵达巴黎,看房子、办理在当地生活的各类必要手续,为正式工作做准备。
回京第二天,她就开始收拾行李。但两个大行李箱在地上敞开摆了两天,硬是没放一件东西进去。
屋子里那些平时不起眼的小物件,这几天在她眼里都变得珍贵了好几分。
她现在住的房子,房租是按年付的,还有好几个月才到期,暂时还不需要搬。
但面对冰箱里的那些速冻饺子和各种冷冻食品,她却发愁怎么安顿它们。
吃是吃不完的,扔了也实在浪费可惜,她索性全部打包塞到了叶霁家的冰箱里。
妙哉!
临走前一天,叶霁请她吃晚饭,算是为她践行。
姜暖瑜来到叶霁发来的地址,一出电梯,就被眼前的氛围微微镇住。
整个空间幽暗静谧,见光不见灯。电梯厅和旁边的餐厅虽是半联通的状态,却闻不到一丝饭味,空气中反倒飘着淡淡的香氛气息。
她不禁暗暗感叹,这家餐厅人均消费肯定不低。
身着制服的服务生将她引到提前预定的位置。她一看,虽然是家西餐厅,但有春节的气氛在,桌上竟有红彤彤的福字摆件,精致又可爱。
叶霁还没到,等人的工夫,她撑着下巴,漫无目的地看着进来的人从门口走到座位,如此往复。
这其中,一对年轻的男女吸引了她的注意。
男生一身笔挺的西装,女生亦穿着得体精致,男俊女美,着实养眼。“目送”他们坐下后,姜暖瑜还没移开视线。
离得远,她听不到他们的对话,只能通过彼此间的眼神交流,推测着他们的关系,以及他们在聊些什么。
两人好像都不太爱笑。她想。但他们看向对方的眼神里,仿佛已包含着千言万语。
很像……
她的眼神长久地落在那个方向,思绪早已飘远,目光也不知不觉没了焦点。
叶霁一进餐厅,远远就看见姜暖瑜蔫蔫呆呆的样子。
走近后,叶霁伸手在她眼前抓了抓:“想什么呢?”
姜暖瑜回过神:“来了?”
叶霁坐到对面,顺着她刚才望的方向扭头看了一眼,问:“认识?”
“不认识。”姜暖瑜说,“随便看看。”
叶霁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随口问:“明天几点的航班?”
“明天晚上……准确说是后天凌晨,两点多。”她又补了一句,“刚好起飞之后睡觉,睡醒差不多就到了。”
叶霁看着菜单,淡淡道:“你前段时间前半夜不睡觉,合着是提前倒时差呢?”她点点头,“有规划的,哈?”
姜暖瑜抿平嘴唇,对叶霁的风凉话无言以对。
见她说不出话来,叶霁低着头,得意地嘻嘻笑。
姜暖瑜瞄了一眼叶霁手里的菜单,果然和她想得差不多,价格那栏,有一半都是四位数。
等叶霁点完菜,服务员离开后,她道:“破费了,叶总。”
叶霁朝她挑眉眨眼:“应该的。”
前菜很快上来,叶霁问:“你找好在巴黎住的地方了吗?”
“嗯。Eric……”姜暖瑜解释,“就是那边的一个同事,给我推荐了他朋友的一套房子。”
叶霁皱眉:“同事?靠谱吗?别的不说,你住的地方治安一定得好!国外不是经常有那种街头抢劫、入室盗窃之类的事吗?”
“房子在巴黎16区,治安比较好。”姜暖瑜说,“而且巴黎本来就算蛮安全的,没有那么夸张。”
叶霁叹了口气,道:“除了安全问题,你知道我最担心什么吗?”
“什么?”姜暖瑜抿了口葡萄酒。
叶霁看她一眼,摇了摇头,没答。
她了解姜暖瑜的性格,知道她没那么容易对人敞开心扉的。
姜暖瑜放下酒杯:“你怎么也吱唔上了,什么啊?”
叶霁说:“我允许你在巴黎交比我还好的朋友,我可以接受排第二。暂时。”
姜暖瑜对她的话倒是并不意外的样子,点点头:“哦,我努力。”
这下轮到叶霁愣了,隔几秒了,她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真是无情的女人。”
姜暖瑜眯眼笑。
两人吃着饭聊着天,看似没什么特别的,可叶霁就是觉得姜暖瑜不对劲。她想着,无非就是和梁齐有关。
她有意无意地主动提了几次有关梁齐的话题,可姜暖瑜一次都不接着,要么装听不懂,要么直接转移话题。
她越是刻意回避,越是说明她心里根本放不下。
但她不说,叶霁也没法儿。
哼,总有她憋不住的时候。
不过叶霁也真怕她憋坏了,情绪总是需要释放的。
吃完饭,她提议:“楼下有家酒吧,不错的。再去喝点儿?”
“不去。”姜暖瑜回答得干脆。
“……”叶霁抻了抻眼皮,无奈道:“行吧。”
离开餐厅前,叶霁去了趟洗手间。
姜暖瑜在座位上等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正打算放回去,屏幕上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是余淼发来的。
「暖瑜姐,你之前说过,梁齐不是你男朋友,对吧?」
姜暖瑜心里顿时一揪,正想着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余淼又发来一条。
「那我可以喜欢梁齐吗」
看到这句话,姜暖瑜脑袋里嗡地一声,彻底懵在椅子里。
她反复品读着这两条微信消息,胸口不安地膨胀了一圈又一圈,手心里也是一层冷汗。
余淼对梁齐有不那么单纯的好感,她能看出来。
余淼那么爱憎分明的,对几乎是第一次见面的梁齐却那么热情主动;在电梯间里,梁齐把她留下、让其他人先走时,余淼当时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微妙古怪;她年纪小,愿意叫她姐,却对梁齐直呼其名,这些下意识的小心思,她都能看出来。
但,那天梁齐不是没给余淼联系方式吗?
可平安夜过后,她还一直没见余淼。余淼那么喜欢去唐湾玩儿,**又是梁齐的朋友。
难道,这段时间他们又在唐湾见面了,然后……
难道他们……
姜暖瑜紧紧攥着手机,脑袋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可余淼没再发消息过来。
叶霁从洗手间回来,拿过包包背上:“走吧。”
“叶霁,”姜暖瑜抬起眼,眼神定定的,“陪我喝酒。”
叶霁一愣——刚才不是还不去吗?
*
叶霁说的酒吧就在餐厅楼下的底层,门头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
酒吧里客人不少,两人找了吧台的空位坐下。
对面的男调酒师看着年龄不大,身形高瘦,宽肩架着的白衬衣松垮垮的,挽起的袖口外,露出的小臂更是皮薄如纸,线条分明。
“两位姐姐想喝什么?”他抬手指向桌上的立牌,“这是酒单。”
和外形一样,他的声音也十分清新怡人。
叶霁说:“嘴这么甜,那先来两杯和你一样甜的。”
她调戏的话张口就来,姜暖瑜听着,不禁扶额。
叶霁毫不在意,瞥她一眼,问:“你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觉得今天晚上喝醉也挺好的。”姜暖瑜说,“去了巴黎,可就没人陪我喝酒了。”
“是吗……?”叶霁明显不太信。
姜暖瑜看着调酒师调酒,没回她。
调酒师忙活了一阵,推上来两小杯酒心巧克力:“两位姐姐试试看。”
叶霁拿起酒杯,浅尝了一小口。巧克力和奶油的味道融合得刚刚好,夹杂着淡淡的酒味,还不错。
另一头,姜暖瑜没心情品酒,仰头一口干了,嗓子眼顿时腻得像被糊住。
她皱眉吞下,清了清嗓子道:“这也太甜了。”
叶霁说:“谁让你一口喝完啊?”
姜暖瑜摆摆手,指着酒单,和调酒师说:“从第一个开始,我挨个点一遍。”她补充,“太甜的不要。谢谢。”
叶霁看一眼酒单,眨眨眼:“你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姜暖瑜说,“我就想都试试,不行啊?”
“行行行。”叶霁倒不信她能喝那么多,朝调酒师点点头,“给她上酒吧。”
调酒师露出一个的清爽的笑容:“好。”
叶霁本以为姜暖瑜就是随便说说,不料她每一杯都较劲似的一口干。
几杯下去,叶霁终于伸手拦下:“你干嘛啊?哪有你这么喝的。”
姜暖瑜脸颊被酒精刺激得通红,但酒劲还没完全上头,人还算清醒。
她摇摇头:“我没事儿。”
“你不就是想醉吗?放心醉,我肯定把你安全送到家。”叶霁好言好语地说,“但咱慢慢来行不行?别最后成了送你去医院。”
姜暖瑜垂着眼皮,不发一言。
叶霁无奈松开她,兴致没了大半,心想自己今晚是没法再喝了。
姜暖瑜又喝了几杯,渐渐的,酒劲上来了。
她一开始喝得太猛太快,这会儿正难受得很。她略显痛苦地撑着脑袋,指着酒单问:“到……第几个了?”
叶霁对调酒师说:“调度数低的给她。”
“不行!”姜暖瑜立刻出声阻止。
抬头的动作太快,她感觉脑浆都晃了一下,恶心得皱眉缓了好一会。
调酒小哥眼神询问叶霁,叶霁朝他缓缓摇了摇头。
“陪”姜暖瑜喝酒,她连和小帅哥聊天的心情都没了。
姜暖瑜接过小哥新调的酒,喝了一口,质疑道:“这是水吧?怎么没酒味儿啊?”
“怎么没酒味儿?”叶霁想糊弄她,“是你喝太多舌头都麻了。”
姜暖瑜把杯子推回去,道:“我不要这个,换一个。”
“……”叶霁只好朝调酒小哥点点头。
调酒小哥这次换了杯正常配方的来,姜暖瑜尝了,皱眉咂了咂嘴,倒没说什么。
叶霁:“……”
人醉成这样,还能喝出酒味儿来。服气的。
姜暖瑜喝了一杯又一杯,到后来人已经撑不住,只能半趴在吧台上。
眼前只有灯光的晕点,但她怎么还没醉?
她伸出一只手,却感觉不受控制似的,怎么都抓不住面前的杯子。
叶霁静静地看了她几秒,拿起酒杯给她递到手里,说:“恭喜你,你醉了。这最后一杯,喝完回家。”
“我没醉!真的……”姜暖瑜紧紧握着杯子,用力地睁了睁半垂的眼皮,“还没醉呢……”
叶霁:“……”
姜暖瑜仰起头,只喝了一口,便重重地把杯子放下。
她胃里已经盛不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难受,她忽然皱眉撇嘴,一副要哭的表情。
她手在腰间来回拍摸,叶霁瞅着,纳闷:“你找什么呢?”
姜暖瑜低头去看,但眼睛似乎都没睁开,“我手机呢……”
叶霁给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放手里:“这儿。”
“噢……”姜暖瑜滑开屏幕,叶霁问:“你要干嘛?”
姜暖瑜慢动作般摆了一下头,嘴又瘪了一下:“……我问问。”
叶霁不明白:“问什么?”
“问问……”说着,她已经不知道拨通了谁的电话放在耳边。
远处舞池传来的音乐声和脑袋里一片混沌交缠在一起,听筒里的嘟嘟声却还是那么清晰。
“嘟、嘟、嘟——”声音响了一半停止。
她不确定电话是被挂断还是被接起,仍愣愣地将手机贴着耳朵。
“喂?”梁齐的声音传出来,沉稳而清晰。
听到他的声音,姜暖瑜嘴角立刻委屈地撇下去。顷刻间,泪水蓄满眼眶,夺眶而出。
她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闭着嘴巴哭。
电话那头,梁齐刚结束饭局,正在回家路上。他等了几秒,拿下手机确认电话仍是接通状态,又重新放回耳边。
他听着听筒传来的嘈杂声音,想着是不是误拨时,对面说话了:“喂?梁先生?”
不是姜暖瑜的声音。
梁齐皱了下眉,沉声道:“你好。”
“那个,姜暖瑜她喝多了……”叶霁说,“电话是她打的,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有事儿找你。”
沉默半晌后,梁齐问:“你们在哪儿?”
叶霁报上了酒吧的地址,梁齐说他就在附近,几分钟后到。
电话挂断,叶霁心里开始忐忑。她没想到梁齐会直接过来。
姜暖瑜在离开前想回避梁齐,这一点她清楚。所以看到屏幕上通话人姓名的那刻,她差点就直接挂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
这通电话,确实是姜暖瑜自己打的。而她也只是陈述了事实,没添油没加醋、没暗示没引导……
……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