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闹钟准时响起。
姜暖瑜下意识按停铃声,脑子反应了两秒,猛睁开眼,翻过手机就要查看最新的舆论情况。
打开社媒软件前,她又犹豫。
看了又能怎么样,除了干着急,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把手机丢到一边,起床洗漱去了。
然而,去杂志社的路上,她还是没忍住。
果然,网络上又有新的爆料。
有知情人士透露,云景集团现任CEO梁齐曾是职业网球运动员,因伤退役后才接手了家族企业。对此,相关舆论仍是一边倒的状态。
「搞体育的人来搞商业,是不是也太跨界了?业务水平过关么?」
「运动员都得极度自律吧?但你们看他的那些照片,就不像会踏实训练比赛的人!我看因伤退役是假,天天泡酒吧撩妹身体素质跟不上才是真」
「这些有钱人的试错成本真低,一条路行不通就换另一条,条条大路通罗马。不像我们,为一件事拼命奋斗十几年,还没什么结果」
「真是不公平,我也想年轻的时候想玩就玩,靠有钱的爹兜底,让我摇身一变成总裁」
「好多五星级酒店和度假村都是这个云景集团旗下的,这么大的产业,栓条狗都能赚钱吧?!哈哈」
姜暖瑜愤然关掉评论。她不理解,这些荒谬又刻薄的言论,为什么每一条都有上万的点赞。
在这般毫无公正可言的文字的冲刷下,某一刻,她内心深处的戾气几乎要爆发出来。她很想激烈地反击回去。
无论是在梦禾岛度假村的专访、康蒂合作案的媒体交流会,还是有关合作报道的那次单独交流,梁齐展现出的超群的商业能力和前瞻视角,她都看在眼里,且暗自钦佩。而网上的几句话,似乎就可以将这一切抹杀。
她不奢望公众会对他人的苦难产生同理心。毕竟苦难是相对的,你的苦、你的难,那也仅限于你,总有人更苦、更难。但是用梁齐的伤病作为抨击他人格的武器,还是让她的心狠狠难受了一把。
原本不想再管这件事的,但此时她却再度动摇。
她得做什么,她必须做些什么。无论是否有用。
*
上午九点半,梁齐准时来到天奇总部。
53层,电梯厅接待台,两位助理恭敬地弯腰问好:“梁总早上好。”
虽说昨晚也没少吃瓜,今早还就此谈论了几句,但见到梁齐,两人仍保持着专业的工作水准。
梁齐也一切如常,微微颔首回应后,大步走进办公区。
等人走远,两位助理不禁又开始小声议论。
助理甲:“梁总也太淡定了吧?要是我,今天肯定就不来了。”
“这有什么的?”助理乙不以为然,“说破天也是点儿花边新闻,能有什么影响?你看公司的公关部门都没出手。”
助理甲:“你话是这么说,但网上可是骂声一片,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没感觉?”
助理乙笑着调侃:“怎么,你心疼啦?”
“啧,你说什么呢!”助理甲脸上一热,“轮得着我心疼吗?……不过,梁总以前真是打网球的?”
助理乙摇头:“不知道,这上哪听说?这属于**吧?”
助理甲抿唇笑:“你看梁总身高又高,身型气质还真有运动员那一挂的意思诶。”
助理乙一语道破:“大忌,你这可是大忌!不许对上司犯花痴。”
助理甲不承认:“我哪有?客观评价而已……”
正说着,电梯门又打开,彭泽从楼上下来。
两人立刻收声,起身问好。
彭泽一脸严肃,难得未回应问候,径直朝梁齐办公室走去。
彭泽敲门进来时,梁齐已经脱了大衣坐在桌前,开始处理秘书一早送来需要签字的文件。
彭泽上前汇报:“梁总,今早股市开盘后,云景的股票成交量增大,是部分散户在抛售。股价有所下跌。”
意料之中的事,梁齐批着文件,头也不抬:“散户对舆论波动反应大,但不占大头,影响不大。关注好投资机构的动向。”
“是。”
彭泽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齐抬眸,眯了眯眼,靠向椅背:“说。”
“董事会那边,有几位董事建议公关部门出面,主动干预引导,尽快压制负面消息,或者……”彭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他们希望您能亲自出面澄清。”
“呵……”梁齐低头一笑,露出一点白白的牙齿。
他抬起眼,看向彭泽的眼神清亮锐利。如果不看眼睛,这个笑,可以说让人如沐春风。
“澄清什么?”他道,“开个发布会,说我没有不良嗜好,都是误会?要不要去做个体检抽个血?还是把我在天奇和云景做的事一件件摆出来,说我不是个废物,请外界认可我?”
他的笑容渐渐收了,声音也冷下来:“知道他们操心自己口袋里的钱。告诉他们,现在担忧未免为时过早。他们的目的是通过云景赚钱,我让他们达到目的就够了。”
“是。”彭泽点头应下。梁齐对这几个董事持强硬态度,这一点,并未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梁齐虽有锋芒,但大多时候并不显露,能和气便不引争端,极少有这样不讲情面的时候。但只要他做了,就是绝对必要的。
梁齐松了松下颌,问:“现在到哪一步了?”
彭泽道:“经过一天一夜,热度不将反增。除了有关您个人的内容,早上最新的舆论方向,已经在往云景上靠。”
“动作挺快。”梁齐牵了下唇角,道,“既然如此,是时候顺水推舟了。让相关部门干活儿吧。”
彭泽颔首:“是,我这就去安排。”
门关上,梁齐的下颌仍紧紧绷着。
景尧想通过攻击他的商业形象来撼动他在云景的地位,他并非不能第一时间反制,打舆论战。
但这未免太小儿科。
景尧还想继续玩,他就陪他玩玩。
舆论的威力的确不可小觑,不过景尧怕是不知道,这一向是把双刃剑。
刀锋虽利,能割肉的同时,也能开荒。
*
去杂志社的出租车上,姜暖瑜再次联系了施宥宁,询问是否可以关注她的小号,从而获得账号内容的访问权限。
施宥宁同意了。
一到公司,姜暖瑜便在电脑登上并不常用的ins账号。很快,施宥宁通过了她的关注请求。
小号账户里的内容刷新出来那刻,她心里跟着抖了一下。
她给施宥宁发了一句「谢谢」,发自真心的。
面对这些照片,她心口有无数情绪在翻涌,但她暂时无暇顾及。当下急须做的,是在公众情绪最高涨的时候,输出她想表达的。
那些人不是喜欢看图说话吗?她也会。
正式开始前,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让自己尽量保持在一个冷静理性的状态。
她花了近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将施宥宁小号里的内容快速浏览了一遍。
近三年的时间,一千多条帖子,上万张照片。她在其中看到了那篇恶意文章中的原图。
与原图相比,文章中的照片进行了裁剪调色处理,用构图和色调的变化刻意操控画面细节,从而增加捏造事实的空间。
姜暖瑜再次感慨这些人的恶意用心,但她已经不想通过反驳去为梁齐证明什么。大家爱信什么就去信吧,她只表达她的观点。
她顾不上感情用事,只能用理性判断哪些照片适合放在文章里。但让她感到为难的是,这些照片或多或少的,都有种暴露梁齐过去私生活的意味。想来想去,她只选了几张梁齐画的画作为配图。
图片选好,简单整理思路后,她决定以采访者的客观视角来撰文,切入点则是梦禾岛度假村的那次采访。
她打开一个空白文档,盯着键盘静默半晌,开始敲字。
「作为一名媒体工作者,半年前,我有幸参与了对梁齐先生的一场专访。
作为协助采访的编辑,和往常一样,在采访前,我进行了大量的背景资料搜集。在对这位尚未谋面的企业家逐渐产生钦佩的同时,出于个人一点点狭隘的心理,我也怀疑过,这样优秀的履历会不会有水分?但这种想法,很快在正式采访后烟消云散。
……」
「……老实讲,在商业领域,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但在近一个小时的对话中,梁先生通俗却不乏深度的语言,竟让我这个“小白”对云景集团复杂的商业脉络有了粗浅的认知。
……」
她一边回忆一边写,仿佛回到了七月初的那个午后。那天,她虽不是第一次见他,却是第一次认识他。
那天之后,他不再只是一个她六年前惊鸿一瞥后,埋藏在内心深处美好的、能掀动她心旌的影子,而是一个有能力、有见解、有掌控力的企业家,也是一个有声音、有温度的真实的男人。
梦禾岛的采访讲述完,她又写了在他办公室进行的那次对话。
「……后来,我又有一次和梁先生深入交流的机会。
作为主动交谈的一方,大家可能都有一种感受:很怕“话掉在地上”。但在和梁先生的沟通中,完全不用有这样的担心。
他在倾听时绝对专注,哪怕是一句无需回应的过渡语,他也会用目光或细微动作给予反馈。他始终保持礼貌与从容,出口的表达总是尊重而平和,甚至还会慷慨地分享他作为企业决策者的视角和思考。
……」
「……上个月,我曾发过一篇关于“云景集团在未来文化传承布局”的报道。写作过程中,我特地请教过梁先生:云景的选择是否出于文化传承的考量?梁先生却说:“云景只作为承接这一过程的载体。”
他的这句回答令我印象深刻。这样谦逊、不大包大揽情怀,只用行动践行的企业家,让我由衷敬佩。不过,了解财经信息的人都知道,云景的财报也同样优秀。
……」
文章的最后,在尽量不表现出说教意味的前提下,借由梁齐的画,姜暖瑜提到了“刻板印象”这个话题。
她很清楚,对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提出挑战的行为是在冒险。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第一次看到这几幅有趣的画时,我完全没想到它们竟出自梁先生笔下。这让我意识到,我好像习惯提前给人贴上各种标签,然后据此,理所当然地对这个人的其他方面下判断,或者更简单地用外表、特定的身份直接去定义一个人。
就比如,我会下意识认为,像梁先生这样一位成熟的企业家,必然是极具理性的、严谨的,绝不会有这样松弛的、颇具艺术性的表达方式。
……」
「……将人标签化,看似是一个很高效的方式。但反思后,我发现我忽略了一个事实——人是多维度的。
外表和内在、理性和感性,看似是相对的,但其实完全可以并存。一个人可以是严谨的企业家,也可以是随性自由的艺术爱好者,这并不矛盾。
每个人都有按自己舒适的方式生活、表达自己情趣的权利和自由。
世界很大,不是吗?」
文章到此为止。
比起前文大篇幅的铺垫,后半部分才是姜暖瑜真正想要表达的内容。
她把希望寄托在大众的善念,她相信,大部分人是倾向美好的。而倡导包容和解缚,在当下,似乎是一种足够美好的设想。
就算会遭遇强烈的舆论反扑,她也认了。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去?能触动多一个人,她就不算亏。
尽管如此,关于梁齐伤病的部分,她仍带有私心。她向施宥宁要了一些梁齐运动员时期的、方便公开的照片。
施宥宁很快通过邮件发来一个压缩包,是梁齐退役后,她给他做的相片合集。
施宥宁特意说明,合集里的照片并不全是她拍的,但据她了解,应该不会存在版权问题。
再次道谢后,姜暖瑜将压缩包解压。里头的照片不多不少,几乎涵盖梁齐的整个职业生涯。
前半部分是球场上的抓拍,相片的取景考虑到场地、看台观众甚至天空的同时,又准确捕捉到梁齐这一主体。
一张张看过去,少年模样的梁齐渐渐变得高大,肩膀越来越宽阔,肌肉也更加结实有力。
从某一张照片开始,画面的背景从动态的球场变为静态的领奖台。每一张捧着冠军奖杯的照片都在证明着,那个在网球场上的梁齐,是多么具有统治力。
姜暖瑜本想在文章末尾放两张梁齐运动生涯的照片,期望此举至少能够减轻外界对他伤病的恶意解读。可真看到这些照片,她忽然改变了想法。
这些画面,的确足以反击所有质疑,证明他不容置疑的强大。但也正因如此,以此博取嘴下留情,对梁齐来说才是完全没有必要。
把稿子最后校对一遍后,正式发布前,姜暖瑜特意和纪萌进行了简短的沟通。
文章虽以她个人账号发布,但内容涉及到她作为《Florian》杂志的编辑身份。除此之外,她的社交账号也无法完全剥离她的职业背景。
她向纪萌坦诚表达了此次撰文的目的,以求得到理解和许可。幸运的是,纪萌看过全文后,并未反对她的做法。
正式将文章发布后,姜暖瑜在工位足足静坐了十分钟,头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
忽然,像是死机的电脑触发了重启程序,她脊背窜过一阵凉麻,眼泪在极短的时间内冲到眼底,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一路跑到没人的楼梯间,站在两层楼中间的平台,手扶着栏杆,控制不住地颤身哭泣。
她明白只有足够客观的文字,才更可能具有说服力。写文章时,她不得不理性,不得不和那位梁先生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得不阻止自己的私人情感渗透进文字。
但此刻,她再也没法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待这一切。
从那些照片中,她窥见了过去的梁齐。
她的眼泪并非嫉妒施宥宁的拥有,也不是对自己的未拥有而感到遗憾。
她只是心疼。很疼。
照片里那个在网球场上所向披靡的强者,和他退役后创作的那些充满色彩的、抽象的画作,二者矛盾地在她脑海里冲刷着。
那个强大到似乎找不到弱点的梁齐,或许也曾有迷茫伤痛的时候。
被迫放弃职业生涯时,他内心的挣扎,是否也让他的世界短暂地失去过色彩。
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清晰的爱意疯狂地灼烧着她的胸口,她的心很疼。很疼。
她像一个委屈无措的孩子,只能通过眼泪来纾解所有的爱与酸楚。
大脑逐渐被过载的情绪麻木,泪也流干,她眼睫挂着泪痕,呆呆地望着那条狭窄窗户外的蓝天。
上层有人进来,安全门发出一开一合的声音,她眼神慢半拍地重新聚焦,终于回过神来。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回了办公区。
大家刚吃完饭,正三两成堆地聚在一起聊天。见她过来,其中一个同事扬声问:“姜编辑,你发的那篇文章是赞助商要求的吗?”
姜暖瑜愣了一道。她一心只想为梁齐发声,还没来得及考虑这样的行为在别人看来是什么立场。
“已经开始有热度了。”何安琪从电脑屏幕后探出头,“好几个我关注的kol都转发了!”
姜暖瑜心里顿时有点发怵,坐到座位上后,迟迟不敢打开电脑或手机。
郑小艺凑过来:“姜编辑,那些画真是梁总画的?”
姜暖瑜不自然地拨了拨耳边的头发,点头:“嗯。”
“这也太反差了……”郑小艺感叹了一阵,忽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真是赞助商让写的公关文啊?”
姜暖瑜一时尴尬,她不想说谎,也不想承认这只是她的个人意志。
她没直接回答,一边唤醒电脑屏幕一边岔开话题:“我看看风向如何。”
“评论挺多的,估计好坏都有。你加油!”郑小艺八卦完,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走了。
姜暖瑜暗自松了口气。得亏这两天冯沙沙不在,要不然肯定连珠炮似的问,那她可就真的要招架不住。
她打开网页,文章发布还不到一小时,就已经有上千转发和一百多条评论。
果然如郑小艺所说,公众的态度好坏都有,一半一半。姜暖瑜对此早有心理准备,甚至这样的情况,已经比她预设的最坏可能好了不少。
她大概翻了翻前头的评论,给正面的几条顺手点了赞。
「我和作者的想法一样,每个人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我支持跨界!想跨就跨!!」
「现在的网络环境太浮躁了,我倒是挺愿意多看到这种客观的、有思考的发言」
「有点意思诶,一个拿到牛津大学PPE学位的商业大佬,之前是打网球的还不算,竟然还会画画?!这是不是说明,真正的精英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能有所成就?」
「他这几幅画什么意思啊,有懂的没?」
点完赞,姜暖瑜刷新页面,最新弹出来的一条评论却是:「不用看,写这篇文章的人肯定是个女的,谁知道她和这个梁总有没有什么特殊关系?要么就是收钱写的软文」
姜暖瑜皱了皱眉,想点删除,最后还是忍下。
面对这些恶评,说不难过是骗人的,但她也有那么一丝乐观的释然:这些负面评论大多是冲她本人来的,却没对她文章中的观点有所反驳,是不是从另一种角度说明,她达到了发这篇文章的目的?
她无法控制其他人的想法,只能尽可能少地被负面的言论影响。一直到下班前,她都没再关注评论的动向。
临走关电脑时,她才又扫了一眼社媒网页。
文章的转发已经过万,她原帖中的评论仍是好坏各半,但有影响力的媒体和kol账号的转帖下,评价都相对正面。
舆论算是没失控,她稍稍放心些,正准备关掉网页时,注意到私信界面的红点。
是一条来自未关注人的消息,她点开,一个只有几个粉丝的账号在私信里破口大骂:
「你写这种狗屁不通的垃圾替他洗地,在那装模作样假清高,其实就是个想趁机博好感当他情妇的B子!你以为大家看不出来你那点小心思?想靠男人上位的J人,又J又low!傻X,真是恶心到吐!别在网上丢人现眼了,你适合去死」
看到最后几个字,姜暖瑜脑袋里轰一声,眼圈顿时就红了。
纵使已经看了不少负面评论,但这样纯恶意、攻击性十足、毫无根据且极端的侮辱咒骂,还是叫她难以承受。而这一切,只是因为她在自己的账号下表达了与对方不一致的观点。
她抹掉眼角渗出的眼泪,一边告诉自己没必要在意,一边又怎么都没法平复胸口窒息般的堵塞。
她分不清到底是这些言论真的太过分,还是她太脆弱。几次深呼吸,她都缓和不过来。
手机这时响了,余淼发来消息,说她的几幅画被买断了版权,今天要请客和朋友们一起过平安夜,让姜暖瑜一定要去。
最近这段时间,余淼隔三差五就约姜暖瑜出去,她都以各种理由婉拒。但今天她心情实在很差,一个人回家待着,多半也是默默沮丧悲伤,不如转移一下注意力。
这么想着,她问余淼要了地址。
余淼很快回复,看到那条定位消息后,姜暖瑜心里顿时惆怅起来——
又是唐湾。
*
天奇总部。
已是下班时间,属于云景公关和营销部门的楼层,仍是一派繁忙景象。
营销部门下午已经联动各平台,利用这波流量,精准投放度假村和酒店的推广内容。截至傍晚,云景相关的搜索量、公众号和官网的访问量、新增关注量都有显著上升。
总裁办公室,彭泽正在桌前汇报:“……这样的结果也实时反映在了股价上。股价止跌不说,甚至收盘时还有小幅上升。
部分散户选择回流,大股几乎没有被抛售,反而有个别投资机构趁股价低的时候进行了加仓。”
梁齐凉笑:“在实打实的商业利益面前,个人形象太空洞。送给网友一场狂欢罢了。”
彭泽说:“和您事先预想的一样,尧总那边并没有把云景的舆论引向负面,目前还是只针对您个人的商业形象进行打击。”
“他下了血本,我倒是乐见其成,不能让他的钱打了水漂。”梁齐冷淡交代,“营销跟上的基础,公关部门时刻监控,精准把控云景的舆论导向。”
“明白。”彭泽看了眼手中的平板,说,“公关部门监测到,今天中午发布的一篇关于您个人的文章,大众反响的词云偏正面,热度也是持续上升的趋势。是否要给这篇文章推流?”
梁齐捞过一摞待批的文件,翻开最上面那本:“不用。”
彭泽无声地清了清嗓子,补充道:“文章来源是……姜编辑的个人社交媒体账号。”
梁齐翻页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他一眼后,伸出一只手:“我看看。”
彭泽把平板递过去,梁齐低头浏览。文章不长,他划了两下屏幕就到底了。看内容的同时,他不自觉地牵起了唇角,很浅。
看到那几张画作的贴图,他歪了下头,似乎在辨认她选了哪几张、为什么这么选。平板屏幕的光映在他墨黑的眸子里,有种别样的柔和。
他又往下翻,到了评论区。扫了几屏评论后,他脸上笑意全无。
他把平板递回去,冷声:“出去吧。”
彭泽没弄明白,明明老板刚开始还挺高兴,怎么看到后面脸色就变得那样差。不过他识趣地没多问,接过平板便出去了。
梁齐目光落在桌面,静静坐了半分钟,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他重新点开**昨晚发来的那两条消息。
**:「宁宁晚上带了个人来,说是你朋友」
**:「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