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淼去世了。在新年的第二天,唐淼去世了。
她穿着她最喜爱的白色素裙,精心画了个妆,如同一只蝴蝶般从别墅的顶楼一跃而下。
最先看见的是早起给花圃浇水的园丁,他说那时候天刚微微亮,他起来去给花浇水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唐淼。他赶紧叫了救护车,但是人在车上的时候就断气了。
严誉珩是被严远从床上拉起来的,他杂乱的头发还没收拾就看见裴蔓情绪崩溃地落着泪站在他房间门口,他心中一惊,“怎么了爸,家里出啥事儿了?”
裴蔓捂着嘴,另一只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领缓缓蹲下身,跌坐在地上呜咽地哭泣。
严远扶起裴蔓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掌不断摩挲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她,“好了,你现在怀着孕情绪不要太激动。”随即面色深沉地看向严誉珩,声音微颤,“你唐淼阿姨……她……去世了……”严远稳了稳嗓音,继续开口,“早上她家管家打电话给你妈的,说是跳楼自杀,在救护车上就走了。”
严誉珩如遭雷击,内心的堤坝瞬间崩塌,眼泪如洪水般泄出,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们,骗我玩呢吧……三水阿姨走了……她怎么可能走啊,她怎么会扔下小森自己走啊。”严誉珩疯魔般冲回房间拿起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小森,你们,你们肯定在耍我呢。”
裴蔓嘶吼着哭喊出了声,“我比你更希望是玩笑!”
严远赶紧把裴蔓搂紧,“严誉珩,我们只能接受现实。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是照顾好活着的人。”
严誉珩双手不停发抖,颤抖着打开手机,刚一打开就看见唐淼的聊天框竟然在前面,唐淼给他发消息了。
严誉珩瞳孔急剧收缩,颤颤巍巍地点开了聊天框,嘴唇止不住的哆嗦,“爸……妈……快来,三水阿姨给我发了消息。”
裴蔓几乎是冲过去的,紧紧抓着严誉珩的手机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
唐淼:【小严,这可能是阿姨给你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了。阿姨想把我的孩子托付给你,让他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一生,听上去好像很不负责任吧。当我走到了生命的尾声,蓦然回首发现一切功名利禄化为了尘土,恩怨情仇消散于风中。我一直劝自己忍一下,再忍一下,说不定很快就会好了,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的人生就像是一场骗局,我所追求的一切恍若云烟,我最牵挂放心不下的就是小森。他是个很可爱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很让我省心。我走后他可能会无法接受,阿姨希望你帮我宽慰他,给予他一些力量。还有你的妈妈,我也对她很抱歉,我们曾经约定好了要一起去环游世界,可惜我先抛下她走了。蔓蔓,不要为我感到太难过了,这对我来说也许是一种解脱呢。】
裴蔓死死掐住严誉珩的手臂,手里握着他的手机,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彻底失控嘶声力竭地呼喊着,可是不论她怎么喊,那个人都不会回来了。
严誉珩再次见到莫佑森时是唐淼的葬礼,没人知道他这两天经历了什么,他就这么一直静静地跪在唐淼墓碑前,双眼空洞无神,仿佛被吸去所有灵魂。
每个人都身着黑衣,线香和纸灰的气味充斥在鼻腔。唐淼笑意款款的照片印在墓碑上温和地看着每个在她墓碑前的人,周围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严誉珩不认识他,但应该是和唐淼很熟悉的人吧。
江婷和张谦亿随着严誉珩站在一起肃穆且庄重,他们陪在莫佑森的左右,唐天林拄着拐杖悲痛欲绝趴在唐淼墓碑上嘶哑地哭。
莫国正站在唐天林旁边伸出手臂想去搀扶,莫佑森的眼神如刀扭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莫国正觉得尴尬摸了摸鼻子讪讪收回手臂。
悲伤如潮水般汹涌,席卷了每一个前来送别的人。葬礼结束后严誉珩和张谦亿搀扶起莫佑森,莫佑森剜了眼一旁的莫国正,“滚开,你不配在这里。”
莫国正自知理亏,用鼻子出着气手指怒怒点了莫佑森两下转身忿忿离开。
严誉珩心中不解,他并不知道莫家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想应该和莫国正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莫佑森俯身扶住唐天林羸弱的身体,“外公,我们先回家吧。”
一滴滴悲痛的泪水从唐天林的眼里落下,划过他布满皱纹的脸颊,他哭得声音沙哑,每一声都是从心底散出来的痛苦和悲凉,“怎么就会得了抑郁症呢!啊?淼淼小时候多开朗一个孩子啊,为什么会得抑郁症呢!”
莫佑森眼神黯淡,紧抿嘴唇,他答应过唐淼不能说,不能让外公担心,“外公,妈妈她太累了,所以想休息了。”
所有伤害过妈妈的人我都不会放过,外公你放心吧。
莫佑森握紧拳头忍下冲动,严誉珩揉了揉他的发顶,贴身在他耳边说:“先回家吧,外面冷。外公年纪大了先让他回家。走吧。”
“我凭什么要走啊!妈!你讲不讲道理!”裘锦玉在自己家对着裘玲芝撒泼,哦不,现在应该叫莫锦玉了,“不就是他老婆死了吗!他凭什么把我们赶出来!什么都是那个臭小子的,长得跟个娘们儿一样,我看着他就烦!”
“哎哟,乖儿子啊,我们只是暂时出来避避风头。万一被那老头知道了这事儿,我们什么都捞不到!”裘玲芝粗粝的手掌拍了拍莫锦玉的手眼里满是阴沉和算计,“再忍几天吧,昂,乖儿子。”
莫国正把事情处理的很干净,对外人就说是抑郁症离开的,及时把他们母子俩送回到原住处,拿钱堵住了佣人的嘴。
唐天林从得知唐淼去世的消息后一路从杭城哭到现在,可能是哭累了在唐淼的房间抱着唐淼儿时的照片沉沉睡去。
严誉珩拉着莫佑森回到了莫佑森的房间,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森宝,三水阿姨走之前给我发了消息,你要看看吗?”
莫佑森双目无神,机械性地伸出手,严誉珩打开聊天框轻轻放在他手中,莫佑森一个字都不想错过,一段话看了二十分钟。
严誉珩心中不忍将他圈入怀中,下巴摩挲着他的发顶,莫佑森再也忍不住了,双手紧紧捏着严誉珩的双臂崩溃地放声大哭,他嘶吼的声音仿佛要震穿楼顶。
江婷和张谦亿坐在楼下听着莫佑森的哭声也揪紧了心脏,怎么就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张谦亿低垂着头,嘴唇紧绷,隐忍着他的情绪,泪水悄悄从眼眶溢出,江婷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用食指勾起张谦亿的下巴,纸巾在他脸上胡乱擦了两把,江婷视线早已模糊,鼻音浓重的说:“好了,我们坚强起来。三水阿姨肯定不忍心看见我们这样……”
唐淼如同太阳般照亮了他们每个人,无论何时,无论何事,她都温和地散发着光芒。她总爱捂着嘴浅浅地笑,如六月和煦的阳光。她有着一颗大心脏,好像不管什么事都不能打倒她,永远面含笑容,柔情似水。她治愈了所有人,但是唯独好像忘了治愈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