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死了,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能有什么用!?”
“是东方锦自己没用!母亲不成器,女儿也不会成气候!”
“是啊是啊,可是宗主之位不能一直空着……”
“赘婿更是没用!自己的妻儿受欺负,他一死了之,说着殉情倒是落的个好听点的名头。”
耳畔处嘈杂无比,双手双膝发麻,额头上一阵冰凉的感觉。
东方玉缓缓睁眼,入目是一片白,以及一道刺目的红。
她缓慢的抬手摸到头上一片湿润。
居然,回到了这个时候吗?
在谢清雪走后,东方玉紧随其后跳入了漩涡中。
随着东方玉轮回次数的增加,从一开始的没有记忆、没有灵力,到后来的某一刻,她的记忆总会在某个时间段忽然回归,甚至灵力有时也会回来。
她记不太清这是第几次重回自己小时候了。
东方玉尝试过各种办法救自己的父母,无论是提前规避,还是隐居山林,又或者直接杀光逼死父母的人,再或者把一切都交出去。
可最终父母都会以各种意外死在自己五岁这一年。
这次回来的时间说巧不巧了。
就在东方玉思绪纷乱时,一双温热又带着些薄茧的双手从身后轻柔的捂住了她的双眼。
对方声音哽咽,却强装镇定,温柔的将她抱入怀中:“小玉,别看。”
灵堂上,东方家的长老宗亲齐聚,白花花的衣袍跪倒一片。可在那供桌前却有一摊醒目的鲜血。
“不,姨母”她稚嫩的双手拨开东方柔温热的双手:“我要看的。”
东方玉脱离她的怀抱,起身站在灵位前,目光平静的扫过众人:“我要看,我要记着,是谁逼死了我爹娘,谁是主谋,谁是帮凶。”
“我看你这丫头是疯……”
“闭嘴!”东方玉喝道:“今天谁都不准在这里放肆!”
可她到底还是个小孩,镇不住这么多人。
被她呛的那人,算的上是东方玉的叔叔,此时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怒而起身指着东方玉骂道:“没教养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长辈讲话!”
“我倒想请教各位。”东方玉冷笑道:“灵前喧哗这就是诸位的教养吗?”
于是人群中有人当起了和事佬:“小玉啊,我们知道你父母走了你难过,可他也是你的长辈,你断不该如此无礼。”
“妄议宗主,拖下去,”东方柔怒火中烧,她颤抖着手指向人群中方才谈论最大声的人,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打!”
接着她转向众人:“她父母才刚走,你们就这么欺负一个小姑娘,她才五岁!她才五岁!你们还有没有心!?”
东方柔起身将东方玉护在身后,扫视众人一圈沉声一字一句道:“如若再多生是非,别怪我不讲情面!”
“来人!”东方柔道:“带大小姐下去休息。”
于是东方玉干脆眼一闭身子一歪倒在了东方柔身上。
等她经过一阵颠簸,头上一阵沙沙的痒意过后,终于闻到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问道。
东方玉这才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青色的帷幔。
这是她的房间,她的床。
第一次回来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是很激动的,贪婪的抱着被子在床上打滚,享受片刻安逸。
但如今于她而言已经没什么特别了。
东方玉坐起身,扯开了头上包着的纱布。
母亲死后,年幼的东方玉在灵堂上一边哭一边磕头,磕到头破血流哭晕过去。
可她并不知道,马上父亲也要殉情去找她的母亲了。
这一切对于当初的东方玉而言是灭顶的打击。
现在吗?许是经历了太多次重复的场景,以及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结局,她有些麻木了。
可是心口传来的堵闷和难受还是清晰无比。
她又把纱布包了回去,刺痛感传来的瞬间,东方玉才觉得自己似乎又活过来了。
她穿衣下床,径直去了母亲房中。
现在没人会注意到她。
木门推开的瞬间,烛台火光疯狂闪动,光暗交错间,在那帷幔中似乎躺了一个人。
“大小姐,”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女声:“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东方玉没回头也没回话,拿着烛台迈步进去,背着手试图关门。
可门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抵住:“大小姐,您该休息了。”
东方玉声音哽咽几许:“你们都这么欺负我,我连我娘这里都来不得了。”
她一边擦着泪一边往屋内跑,倒真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孩。
可就在东方玉即将靠近床边时,她忽然将手中的烛台朝着帷幔砸了过去。
轻纱帷幔在接触到明火的瞬间开始燃烧。
许意欢见此心里咯噔一下,冲过去便想灭火,东方玉比她动作快多了,在丢出烛台的刹那便掉头往门口跑去。
一下子扑倒她怀里,扑的许意欢倒退了几分。
情急之下,许意欢拎起东方玉的衣领子便把她甩了出去。
松手的一瞬间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把谁给丢出去了,立马飞过去捞人。
此时屋内的火已经彻底烧起来了。
“怎么会真么快?!”许意欢心道。
东方玉一落地的瞬间眼泪说来就来,她呜呜的哭着,转头扎进另一人的怀抱里:“姨母、姨母,她欺负我,她欺负我……”
许意欢顿了一下,这小孩怎么说哭就哭?
“是她放的火。”
东方柔这才注意到房中冒出的烟雾。
此刻她比方才的许意欢还要着急,一股脑冲进去用灵力灭火。
可奇怪的是,火势明明没有特别大,以灵力加持灭火却险些灭不掉。
东方柔扑过去,木床已经被烧了个干净,床上躺着的木雕的人偶通体焦黑,也被烧毁了大半。
她探手摸去却险些被残留的火星灼伤。
再看另一处,残留的烛台,似乎在说着‘它’就是本次大火的罪魁祸首。
可是,这她们都明白,这绝不会是普通的火。
“哪里来的神火?!”
二人目光齐齐看向门口处的小女孩。
东方玉跟着过来,只是一味的在抹泪哭泣:“呜呜呜呜、哼哼呜呜呜呜……”
“你到底、”东方柔怒而起身,拔出摆在夹在上的长剑,语气中充满了警告和威胁之意:“是谁!”
她一贯柔柔弱弱的样子,很少会发怒,但今天她连着动怒了两次,白天一次,现在一次。
东方玉哭着声音哽咽委屈至极:“如今连姨母也要欺负小玉了吗?”
可实际心里想的却是:哦,故意的,你能怎?
许意欢:“分明是你端着烛台砸了过去!”
东方玉眼泪汪汪,闻言哭喊着:“娘不在你们都欺负我,那个烛台是娘送给我的,我想我娘了,我要我娘亲……”
一提到东方锦,东方柔的神情顿时缓和了下来,她垂眸看着手上闪着寒芒的剑,仿佛被烫了一下猛地丢手,她过去抱起哭成泪人的小女孩轻声安抚:“小玉,姨母不是有意的。”
她居然怀疑一个小姑娘!?
这一切都是巧合而已。
一个刚刚失去至亲的小女孩,不过是看到旧物想念父母了而已。
东方玉趴在她肩头面无表情的哭诉道:“姨母我害怕。”
许意欢都看懵了。
这不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神情。
她慌忙提醒:“不、离她远……”
东方玉直接缩着头叫喊道:“别扔我、姨母——”
“意欢!”东方柔道:“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刚刚东方玉情急之下被许意欢扔出去的场景东方柔看到了。
许意欢到底没再纠缠:“算了,我来处理。”
东方柔抱着东方玉回去,直到她沉沉睡去方才离开。
门外许意欢已等候多时。
二人重新回到被烧的焦黑的木雕旁,此时的火苗已经彻底灭了。
许意欢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不觉得她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东方柔并不这么认为:“那她还是什么?”
“我在她身上,看不到任何‘因果’。”许意欢接着道:“于是我尝试着推演她的命格,却是一片空白。”
“空白?”东方柔惊叹不已:“那、代表什么?”
许意欢一句平地惊雷:“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都不可能没有因果,更不可能命盘上一片空白。
除非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不可能!”东方柔的声音不由的大了几分:“小玉出生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那是小锦的亲骨肉。”
许意欢宽慰道:“你知道的,我不会出错。”
东方柔怀着最后的希望,问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问题:“你、就没有错的时候吗?”
任何人都有可能算错,唯独许意欢不会。
“有。”许意欢道:“她修为远高于世。”
什么都算不出来,要么这个人根本不存在,要么这个人的修为很高,高到可以轻易掩盖一切。
“可她才五岁。”东方柔宁愿相信东方玉修为出奇的高,也不愿相信前者。
可问题是,才五岁的小女孩何来的这么高的修为?
许意欢道:“所以我不觉得这场火是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