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相殊途 第43章 亦真亦假

能将符纸运用到极致，除了灵符宗蓝氏，谢清雪想不到还有其他人。

再说之前，他们一行人在凤天城的幻境中，蓝砚最先露面，其次是蓝楹。

整个大阵都是被逐出宗门的蓝砚布下的，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呢？

在灵符宗蓝楹身为宗主现身合情合理。

二人的行径简直判若两人。

可之后在弦音宗蓝老宗主的现身就很不合理了。

如果谢清雪没有参与一切，那么她也许会相信蓝老宗主的一席话。

可她参与了，在她的视角里，他的一席话并不像在解释蓝砚为什么修魔道，而是在为蓝楹开脱，以及让蓝楹顺理成章的成为宗主。

蓝楹成为宗主是因为排在她上面的同辈人都死的不能再死了。

蓝砚的报复，可偏偏蓝楹没事。

不会有这么巧。

当初所有人一门心思都在“千木”身上，并没有人去深究。

但如今细细想来却是：最擅长符、阵的仙宗，阵法竟然好破到仅仅两个人就可以。

如此会用符纸的仙宗竟然是一盘散沙，无一人主持大局。

除非蓝家人和最会用符纸的那批人都死绝了。

可是蓝家明明有一多半的人守在仙宗，且也没有传出灵符宗被天魔教残部报复的消息。

所以究竟为什么会一盘散沙？

要么各自谋生去了，要么全都死干净了。

前者几乎不可能，后者能把消息捂的这么严，只能是蓝家人自己干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人是谁？

众目睽睽之下，死于海上的蓝楹。

事到如今，‘黎妙音’、‘黎乐华’、‘千木’，‘江浅’，一个个身份都那么有意思了，不妨再大胆猜猜。

仙门没有一人打入天魔教的内部，但天魔教的人却分布于仙门。

斗篷下的人就是蓝楹，表面上看战死于海上，死人行事又有谁会怀疑到她头上？

就算东窗事发，她亦能金蝉脱壳。

“你猜的不错。”斗篷下女子拍手表示赞同。

天魔教最后一位阁主——蓝楹。

谢清雪：“你要什么没有，偏偏走这邪魔歪道。”

要权要名，你是蓝家千金，蓝氏宗主。

却偏偏不走正道。

“看在千木的面子上，我给你留条命。”蓝楹道：“留下她，你可以走。”

谢清雪：“好，看在她的面子上，我给你一条活路，滚。”

“呵哈哈哈”蓝楹嘲笑着，甩出一张符纸，顷刻间符纸变成巨手，如泰山压顶般朝她们摁下来。

谢清雪咬破手指用血在月盈脚下画了一个阵法：“走吧。”

月盈的身体开始陷落，这是传送阵，她庆幸自己得救了，抬眼却见谢清雪站在原地未动。

而那巨手已经快要压了下来。

“那你呢！？”

“回苗疆去吧。”谢清雪就那么看着巨手压下来，没有一点反抗的动作。

“不！我姐姐……！”月盈挣扎着想爬出来。

只有她一个人跑了算怎个事？！

可她的动作远没有阵法生效的快。

她坠入黑暗前，只看得见那巨手似乎已经压到了谢清雪头顶。

当巨手压至头顶的那一刻，谢清雪捏碎袖中的雪花佩。

闭着眼等待命运的降临。

寒冰与木藤自她一左一右齐齐飞腾而出。

遮天蔽日的大手瞬间崩裂。

蓝楹丝毫不意外：“两位，真是好久不见呢。”

“看来你没有按照约定啊。”东方玉目光触及谢无双的那一刻，忽的笑了。

上次在海上，她与蓝楹达成的交易是，以还魂草换她干掉谢无双最次也要重创。

如今一看，蓝楹并没有照做。

“赔本的买卖我不做。”东方玉道。

好在她就没指望过对方。

蓝楹目光一冷：“你最好别让我知道那根草有什么问题。”

“那又怎么样。”东方玉好心提醒：“现在回去，估计来得及。”

蓝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从袖中甩下一张符纸消失不见。

东方玉转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牵起谢清雪的手满眼心疼：“师姐，我早就说过，外面不安全，你看手都受伤了。”

谢无双一脚便踹了过去：“撒手。”

东方玉明明很轻巧躲开了，可她却像受惊的小兔子般可怜兮兮的：“师姐，她这么欺负我，你可不能不管呀。”

谢无双：“恶心。”装的真恶心。

“师父，”谢清雪望着蓝楹远去消失的地方沉沉道：“您知道她是天魔教的人吗。”

谢无双：“你想说什么。”

“琉璃城有两位城主，”谢清雪道：“至今却一个也没有出现过。”

“但我猜一个是‘黎妙音’，另一个是……”她扭头看向谢无双，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说出那个“您”字。

或许她还在期望着什么，或许她想错了。

“对吗？”

之前在海上，就是蓝楹牵制住了谢无双。

且先不论蓝楹的修为为何突然能与谢清雪抗衡。

东方玉那句“狐狸替你铺好路了”就很耐人寻味。

狐狸，狐狸，谢无双离飞升就差一步，修为至半神境。

普天之下能与谢无双相提并论的，仙门里几乎找不出，恐怕就只有琉璃城城主。

而琉璃城城主名字里刚好带了一个“狐”字。

若是谢无双出手想要斩杀城主，两败俱伤都算轻的，且两个半神境打斗波及出来的灵力，当天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未曾觉察。

好，就算他们隐去了所有气息，谢无双一生修行“寒道”，与那位城主厮杀过后绝不可能在海上还有那么恐怖的寒冰。

那么，如果是他们确实打了，只是打的无伤大雅，就说的通了。

再说蓝楹，多少年来凛霜宗最没落的时候都位列四宗，全都是因为有个谢无双。

她不需要做什么，只需提一提她的名号，谁都不会再多说半个字。

蓝楹敢硬碰谢无双说明她可能真有这个能力。

若是真打起来，互相重创对方，短短一年之间，蓝楹和谢无双都恢复不到现在。

只可能是，蓝楹和谢无双达成了什么交易，当初并没有真正开打。

所以谢无双很有可能跟天魔教有些什么关系。

可当日攻城两位城主均为出现。

要么那琉璃城就是个假的，要么两位城主全部卡在了半路上。

前者需得十分清楚仙门的情况，后者需要绝世高手出手。

那么除了谢无双还有谁？

修真界半神境第一人。

所以以谢无双的修为和资历，跟天魔教有关系的话，“阁主”位份太低，便只可能是“城主”了。

以及当日在幻幕中，打下整个仙宗的只有‘黎妙音’和白诗苓两个人。

堂堂四宗之一的弦音宗，长老大能不在少数。

可‘黎妙音’仅仅只是轻轻扣弦，数千人顷刻间命丧黄泉。

连喊叫的机会都没有。

且能乔装成‘黎妙音’混入仙门，不被人觉察出半分。

连与黎妙音朝夕相处的同门黎竹都看不出真假。

其修为究竟有多高？

仙门中人除了谢无双，她想不到其他。

魔道中人除了琉璃城主，她亦想不到旁人。

谢无双不置可否：“你说是就是吧。”

谢清雪：“您不能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吗？”

“她给不了。”东方玉像她投去挑衅的目光，缓缓道：“因为她就是啊。”

谢无双：“你‘吃’东方青魂魄的时候也跟那个神经病没区别。”

东方玉淡定极了：“一派胡言。”

谢无双面无表情的抛下一道惊雷：“可东方青，是个男人。”

六百年前，东方家祖师东方青，当初确实是死了的。

谢无双见过他。

但其魂魄一直留在东方家的某个地方。

可笑的是，六百年后，竟然有个小姑娘，带着《天地本草经》去到天魔教，说她自己是东方青。

到底是谁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小姑娘的修为，诡异且强大。

可那个小姑娘又能将六百年前发生的事情说个大概，可她身上又没有任何被夺舍的痕迹。

特别是后来，那个小姑娘，曾给权倾天出主意，‘吃’掉师家兄弟的魂魄，转化修为。

那她为什么知道呢？

东方玉：“你这不是侧面承认了嘛。”

承认你就是琉璃城城主。

谢清雪看她们二人的目光陌生至极。

明明人还是那个人，却仿佛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

“至今为止，你们的口中有哪怕半句真话吗。”

谢无双：“跟为师回天山。”

东方玉：“跟我走吧，万水千山去哪都可以。”

“师父我有一件事情一直都想不明白。”谢清雪道：“如果我不是‘灵女’您还会收我为徒吗？”

谢无双：“你心境乱了。”

谢清雪忽的笑了：“不、我没有，这十年来我第一次知道我是谁。”

她谢清雪从来都不是琼英神女的转世。

可谢无双一直在找的，却是天山雪神的转世。

“我只问您，这么多年来”谢清雪眼眶微红，第一次用近乎质问的语气追问着对方。

“您到底看的是我，还是琼英神女。”

当初在天山，谢清雪随口一句自己想学“剑”，隔天谢无双便带回了一把剑给她。

以至于，当谢清雪发现飞雪剑就是九寒弓时，她曾在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有个很好很好的师父。

那么名贵的宝器，说给就给，天山十年，师徒之情也算深厚。

“还有你。”她破碎的目光对上东方玉：“你要找的是我，也还是那位雪神。”

救命之恩，朝夕相处，也算有情有义吧。

如果，谢清雪没有顶着“灵女”的名头，一切就都好了。

她虽然是个百年难得的天才，可是天才有那么多。

所以她们到底找的是谢清雪，还是琼英神女呢。

东方玉可怜兮兮的上前：“师姐怎么会怀疑我呢？我自然……”

她目光一滞手上溅上两滴血迹，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谢清雪一剑刺向了自己丹田处，飞雪剑发出了近乎凄厉的哀鸣声。

她丢掉长剑，缓缓走向谢无双，同时探手抓向自己的灵核处。

体内运转的金丹被生生刨了出来。

刹那间血迹晕染，浸透了白衣。

那金丹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周边还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以此加持，足够您去见琼英。”谢清雪笑了，从未有过的释怀。

“师父，这十年的教养之恩徒儿全部还给您。”

“飞升吧。”

飞升，飞升，得道成仙，去天上，去见那位雪神，去找真正的琼英神女。

“我没用了，”她撑着快要散掉的身躯一点点往反方向走。

“要杀要留，权看你们。”

谢无双望着那飘浮的灵丹，目光中是前所未有的惊骇。

生挖灵核，她到底是个什么样人才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

“不、师姐等等！”东方玉回神慌忙想要追去。

谢清雪：“追过来，要么杀了我，要么我自尽。”

血珠滚落在山石间，望不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