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风云往事 第41章 星宙悸动

附近商场有家大型电玩城，万子星两人进去时，男女老少都在里面打得噼啪作响，抓娃娃的推着购物车，酷炫彩灯变换，音乐鼓点迷幻。

贺语宙端着一盘子游戏币回来，“别想过去，往前看。”

感动是真的，但该说不说币买太多了，万子星端着都沉，“纵然你财大气粗也别这么花钱，你得为以后打算。”

贺语宙回过头，看外星人一样，随即蔑然笑道：“你不知道老子多有钱。”

“多有钱也不能乱花。”深受工农阶级教育的万子星看不惯他大手大脚，想替他退掉三分之二，拨出来三分之一的币都够玩很久了。

贺语宙把他拉回来按在一辆摩托车上，双手撑在他身体两侧，“我爷爷生前给我转让了股份，你猜我每年分红有多少？”

万子星缓缓比出两根手指：“……20？”

这还是万子星看他那得瑟样往多了说的，常青现在的工作年收入大约18万，舅舅舅妈的水果店要多些，28万左右。

贺语宙怜悯地像看小动物一样，点点头，鼓励他，“你可以猜得大胆点。”

“50万？”说出这个数字时万子星一阵心绞痛，毕竟常青工作背井离家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贺语宙退下羽绒服拉链，嘲笑他，“你怎么连想象力都抠抠搜搜的？”

“不是，贺语宙，我是难受。”万子星从盘子里捡出三个币投进去，“我再也不越俎代庖心疼你的钱了，你花去吧。如果还想让协议继续，别告诉我。”

否则我可能向你挥起工农阶级的板斧和镰刀。

“哈哈哈哈。”贺语宙猛地揉乱他头发，“万子星，我真是喜欢你。”

亦真亦假的话，安放在这里刚好合适，不至于胁迫，像个玩笑。这句话听完，万子星身形一晃，差点从摩托车上栽下来。贺语宙坐在旁边那辆车上笑得前仰后合。

下一局，两人同时按了开始，随着赛道变化还有震动和倾斜的体感，那种风驰电掣穿出阻碍与困惑的感觉，比原地怅惘爽快多了。

他们要一路驰行，长风破浪。

男生喜欢操作类的游戏，又去酷跑飞车、投篮机、保龄球玩了好几把。旁人看到那巨大一盘币吃惊得嘴都能塞个拳头，感慨大户玩家手笔就是不一般。

他们走到娃娃机旁边，贺语宙望得手痒，说：“你喜欢哪个？我给你夹！”

“你先看别人夹。”

娃娃机都是几轮后有一次保夹，万子星习惯玩之前侦察清楚。

“看他们做什么！”

贺语宙是直接动手派，选了台奥特曼玩偶的机器，五个币随手一抛，跟开拖拉机似的启动夹子，按键时气贯长虹。夹子松垮垮地抓了把空气，投进洞口。贺语宙又跟了五个币，冲同一个奥特曼抓过去，又获得一爪子空气。

其实贺语宙很会用脑子，他下钩子的位置不是人们通常会选的正中间，而是奥特曼的腿这种较轻且容易包住的部位，但钩子的力道是虚的，抓不住。

币就像肉包子打狗，贺语宙扔进去三十几个也没抓上，还把旁边的万子星弄丢了。他大力拍了下机器，四处找人，在一排机器的尽头才看见熟悉的白色羽绒服。贺语宙走到他身后时，夹子刚好落下去，玻璃上映出两个人由期待到惊愕的神色变化。

那是两个背靠背的小黄人玩偶，其中一个穿了蓝色书包带，做成可以背的款式。抓手的其中一只钩拎上了书包带，而背后的小黄人被带子一推，倒栽葱进了洞口。

万子星取出来往贺语宙那儿张望，却见原来那台机子前是空的，贺语宙从旁边夺过玩偶。

“送你。”万子星说晚了。

“什么叫送我，我本来就是出资人！”出资人霸气地强调。

贺语宙摆弄带矿工眼镜的小黄人，在玩偶的蓝色背带裤上发现一串钥匙，锁在另一个小黄人身上。

居然还有这种配置，不能拆散他们。

“我来试试。”贺语宙摩拳擦掌。

“刚才完全是撞大运了。”万子星指着玻璃橱窗的某个角度，“你看夹这个部位行不行。”万子星的手在玻璃上指指点点，贺语宙神情专注地看着橱窗，左手推摇杆，右手突然抬起。

他包裹了万子星点着玻璃的手，极其自然地做出不自然的事。触碰带来异样的情动，让人全身酥化。

贺语宙随后放到按钮上，白皙肤色完全收进小麦色的长手里，长手微微合拢，手背沿着小臂的血管嶙峋突起，像捍卫领属的坚石。

他们一齐按下去，连同按下万子星头脑里的末世与创生键。—颅内星云坍缩又凝聚，万千神经末梢花树一般绽放烟火，多巴胺与内啡肽星火传递点亮那座蕴藏在身体里的城。

万子星在他的手心里发抖。

三个钩爪中的一只别住了包带的提手，玩偶升到半空，两人没有欢呼，没有对话，谁都不低头看控制台。

良久，万子星抽回手，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钩爪停了，玩偶还挂在上面，没掉下来。

贺语宙直起身，高大的人挡得光都暗了，他定定看着万子星，摊开手，“给我十个币。”

盘子就在他面前，何况他26cm的手！

万子星在修复大脑爆炸后的废墟，没精力怼他，把盘子往他那边推，脸朝向其他地方。

“给我呀。”贺语宙催道。

万子星又推过去点，声音有点抖，“你够得着。”

他是没看到贺语宙那危险又势在必得的眼神。贺语宙抓起十个币的动作过程，视线一刻也没从万子星的脸上离开过，他等不到万子星的一句话，轻笑了声，转身晃动摇杆，第二个娃娃直接掉进洞口。贺语宙拿着它走到万子星面前，万子星匆匆闪身。个子高的好处就在这了，盯人特别死，对手没辙。

“我刚下钩子时你手挡着我了，怎么了？”贺语宙明知故问。

万子星信了，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哦，没事。”

贺语宙晃了下手，“钥匙。”

万子星把小黄人挡在两人中间，刚才看小黄人是娃娃机里最大的玩偶，现在却嫌小了。

贺语宙拆钥匙时故意蹭过万子星的手，后者的手本有点凉，但一簇簇火从指尖燃到手背，再从关节烧到腕骨，轻薄地纵火一圈。

贺语宙看着玩偶，自然地抱怨说：“不好摘呀。”

碰到实属无心之举，谁怀疑谁举证。

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半圈。

贺语宙满足了：“我倒要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毫无惊喜，包里放的填充纸，塞得鼓鼓囊囊用来定型。贺语宙把纸全扒出来，从里面发现两个钥匙扣。一把纯红色的箭，箭头爱心形状；一把纯红色的弓，弓弦和握把有金色包漆。

两个男生虽不知晓周边的主题，但也能看出设计用意。

贺语宙拎着两个钥匙链问：“你要哪个？”

万子星一怔：“我就不要了吧。”

贺语宙：“见者有份。”

万子星挑了个小的，贺语宙又托着两个玩偶问：“你要哪个？”

“别让他们分开了。”

“我们不分开，他们就不会分开。”贺语宙随便抛给他一个，端起盘子率先走向前台，回头知会万子星，“玩到这吧，该吃饭了。我把币存起来。”

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全在颠覆万子星的认知，刚才那句又是。偏偏他说得漫不经心，轻巧一带，万子星还疑心是自己不正常。他不具备学闹那种“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高端素养，为了让自己恢复正常，他的解决方式就是明天一定回家。

两个男生走出电玩城，缭乱的灯光音乐还在这端组成游戏天堂，随时恭候从尘世脱身的访客。店铺的玻璃外墙贴着巨幅海报，背负白色双翼的小黄人咧嘴大笑，高举左手的弓和右手的箭，炫耀他大获全胜。

最上方有四个字：见习爱神。

万子星在超市买了点他能吃的，陪贺语宙坐在日料店里。

“你确定不点一份？”贺语宙举着筷子往嘴里送，见万子星在吞咽味同嚼蜡的鸡肉和西兰花，艰难地点了头，饭香越界地扑进他鼻子，他吃完就端出手机打坐。

他最近常听人说起学校公众号——菁莪拱照，他的美术作业在上面参与评选，所以他关注了账号，进去看看。

万子星以为，他的作品能被选上是画工优良，打动了美术老师，但看见其他参评作品，才明白打动的是同情心。

票数最高的一幅画，名字斑斓浪漫，不可能让人忘记──高二（2）班涂银河。

她的画结合了古代嫦娥奔月的传说和现今的月球车“玉兔”，缥缈仙境融合高端科技，古老传说与航空科学共生。

他把图片举给贺语宙看，贺语宙扬了下眉，这就算他的赞叹了，贺语宙问：“你对天文感兴趣？”

“喜欢看星星，因为名字的缘故。”

贺语宙从脖子上摘下项链，递给他说：“我这块是陨石，在天上燃烧时被称为流星。”

油黑铁块状的不规则石头，放在手心沉甸甸的。

“真是陨石？”莹白的手摩挲石头表面，“有辐射吗？”

“陨石的辐射在太空基本散掉了，比水晶和和田玉还小。”

“看这个。”

贺语宙手指熟练地调出照片，璀璨缤纷的色彩，有的拼接成圆形，有的像蝶翼、像贝壳，每种颜色都极具光透感，斑斑混彩。

“这是球粒陨石的切面。”像整座宇宙浓缩其里。

万子星抬眸时旋转进他的宇宙。

我感到宇宙正在流动，

在你的眼睛和我之间。

──（叙利亚）阿多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