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声与碰撞声终于停下,泽维尔倒在操纵椅上,解闻溪坐在他的一条腿上,上半身靠在雌虫怀中,一下又一下亲吻着身下的雌虫,手则放在雌虫的腰上为他细细按揉,仿佛是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泽维尔就这样盯着雄虫的动作。他忽然感到有些委屈。
在见到格兰西亚·卡西安这只雄虫之前,他平等地厌恶所有雄虫。
收到强制匹配的通知时,他有一刻甚至动了杀心。那时的泽维尔希望格兰西亚娶很多雌虫,这样就不会来烦他了。
但是这只雄虫与其他雄虫都不一样。
格兰西亚从来没用过刑具,从来不让跪下,从来没有羞辱过他。
雄虫尊重他的身份,尊重他的荣誉,尊重他是雌虫。
他总会笑吟吟地喊泽维尔的名字,泽维尔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会这样动听。
他会在情到浓时喊泽维尔宝贝,羞耻但让泽维尔感到自己被雄虫珍视着。
雌虫为自己遇到这样一个阁下而高兴,但他又很难过,应为雄虫不独属于他,就像小狗不得不和其他狗分享自己的玩具一样,他光是想想就嫉妒得想龇牙。
雄虫以后还会这样子亲吻其他雌虫吗?会对他们说一样的情话,给他们揉腰吗?
解闻溪正亲吻着他的雌虫,突然间吻到一片濡湿。
雄虫敏锐地察觉到雌虫此时的难过与悲伤。他抬起手,轻轻抚过雌虫的脸颊,为他擦去眼角的泪水,柔声问:“怎么了,我可怜的小蜜蜂。”
泽维尔将脑袋埋在解闻溪脖颈间,一点一点磨蹭着。他听到雄虫安慰似的问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不说话。
解闻溪间泽维尔并不回答,也不恼,只用手抚摸雌虫毛茸茸的脑袋,陪雌虫缓过劲。
……
宿舍楼旁的路灯将黑夜照得明亮。
泽维尔陪解闻溪吃过晚饭再逛了逛校园,就把他送回了宿舍。
雌虫在宿舍楼门口止住脚步,看着雄虫走进大楼,离他越来越远。
忽然,雄虫停下脚步,回过头。泽维尔的呼吸倏然顿住。
“晚安,泽维尔。”雄虫弯起眉眼,同他道别。
雌虫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晚安,阁下。”我的,亲爱的阁下。
……
解闻溪进到宿舍楼里以后并没有急着回自己的房间。
“叮——”雄虫走出电梯,“哒哒”的脚步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有些突兀。脚步声在一间房间门口停下,解闻溪抬起手,敲了敲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来开门的雄虫还穿着白天的白金色制服,显然是在等他。
阿芙琳侧身,将解闻溪迎进门。“坐吧。”绿眸雄虫温和地开口。
房间十分整洁,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东西,解闻溪扫了眼,抬腿走到沙发边坐下,礼貌地垂下眼,没有再多看。
“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随意点吧。”阿芙琳坐到他身边,笑了下,递给解闻溪一杯红茶。
接过茶杯,黑发雄虫也朝阿芙琳回以一个笑:“谢谢。”他抿了口茶,扎实顺滑的质感划过喉咙,解闻溪惬意地眯起眼。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仿佛是默契的老朋友一般,只单纯地享受着红茶的醇厚。
一杯茶很快见底。
解闻溪将茶杯放到跟前的桌子上,阿芙琳见此,也放下茶杯。
阿芙琳看向解闻溪,解闻溪同样回视。黑眸与绿瞳相视良久。
蛇尾般的银鳞尾勾自黑发雄虫的衣摆底下钻出,细长的尾勾游走在两只雄虫之间,尾麟微微舒展,露出里面粉嫩的皮肉。绿眸雄虫同样伸出自己的尾勾,青色的鳞片泛着类似金属的冷光,他也将尾麟慢慢扩展开,小心翼翼地缠上银色的尾勾。
尾勾相互缠绕是雄虫们一种比较亲密的交流方法,他们通过尾勾形成精神共振,将自己想要分享的事物直接传输至对方脑海。这种行为一般只发生在至亲好友之间,是雄虫间独有的默契。
像解闻溪和阿芙琳这样刚认识就建立精神共振的雄虫,也算是独一份的了。
解闻溪闭上眼睛,感受着精神丝的相互勾连,精神共振逐渐建立起来。
一片黑暗中,解闻溪慢慢睁开了“眼”。
他能感受到“自己”正在一间仲满液体的培养舱内。隔着透明的玻璃向外看,那是一间幽暗阴冷的实验室。冰冷的金属试验台上陈放这数不清的玻璃器皿和不知名生物标本,幽绿的荧光液体在试管中闪烁,阴影中隐约可见扭曲的生物肢体。墙上布满污渍和抓痕,溅射状、抓挠状、指印状……仿佛记录着无数绝望的挣扎。昏暗的投射灯散发着诡异的红光,空气中弥散着寒雾,即使在培养舱中,解闻溪依旧能感受到那种无法散去的陈腐气味——那是消毒水尖锐的化学气味与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腻中带着腐烂的有机腥气的诡异混合。
“这是组织培养出的最后一只雄虫了……”
“……都死了……”
“强制抽取……精神力……”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嘈杂起来,变得慌乱、无序。
“实验……失败……”
“被发现了……”
“把他销毁……”
“来不及……”
破碎的培养皿倾倒在台面,罐体裂痕中渗出幽绿色荧光液体,如同毒液般在台面上蜿蜒流淌,发出“滋滋”的腐蚀声音,也映照出诡异的光晕。
解闻溪看到“自己”眼前的培养舱缓缓打开,周身包裹着“他”的液体逐渐流失,“他”失了依靠,身上密密麻麻的连接线断裂,“他”狼狈地向下倒去,剧烈的疼痛让解闻溪都浑身发颤。
画面一转,“他”已经逃到了外面,因为不太适应走路而东倒西歪,被他撞到的虫骂骂咧咧地将他推倒在地:“滚开,路都走不来的废虫!”
“他”的眼睛也不大看得清楚,沉默不语,摸索着爬起来,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不断地逃离,离那里越远越好。
忽地被一只老雌虫抱起来。
“跟我姓冯,名字就叫阿芙琳吧……”
“祖传的医术啊乖崽……”
解闻溪抿紧唇看着。
而阿芙琳那边——
“……实验室培养的孩子,以后会成为高级向导……”
“……随机取字,叫解闻溪……”
“S级向导……”
“恭喜……向导首席……”
“队长……别死……”
“解闻溪!”
……
猛地睁开眼。
解闻溪微微皱眉,手指轻触眼尾,指尖是一片湿润。雄虫愣了愣。
他看向身边的阿芙琳,绿眸雄虫此时也正瞪着水润润的眸子看向他。
他们清楚,自己的眼泪是因为对方的回忆。是记忆中的他们在掉眼泪。异类与异类总是惺惺相惜。
两条交织在一起的尾勾相互分离,游曳着缩回雄虫的衣摆中。
良久,相视一笑。
“你哭什么。”解闻溪笑道,“我才要哭呢,被骗了。”
阿芙琳摸了摸鼻尖:“我也是受害者好吧,你当时那个眼神让我以为你也是实验体……”
“明明是你先暗示我说我们是同类的。”解闻溪也无奈道,两只雄虫相互推卸着责任。
“谁让你这么强……”阿芙琳也很无奈。
解闻溪沉默了一瞬:“那个实验,是什么?”黑发雄虫定定地看向面前的阿芙琳。这是他在再次出生以来,第一次直面虫族强盛之下的黑暗面。
阿芙琳嘴角的微笑淡下来:“我也不是特别清楚,那段时间我总是迷迷糊糊。”雄虫仔细回想着,“我只知道他们在拿雄虫的精神力做实验。”
绿眸雄虫顿了一下,“好像叫做——‘潘多拉序列’。”
虫族有记载过古蓝星的文化,他们千百年前相遇过。
解闻溪垂下眼眸,纤长的睫羽遮住了骤然收缩的瞳孔,在脸颊上投下一片阴影。
潘多拉序列,深刻的傲慢与“神性”自恋。
那些虫想当“救世主”?雄虫支着头靠在沙发上。
“你……打算怎么办?”阿芙琳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指尖不自觉地攥紧衣角。他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了一只强大的雄虫。不知道是因为看了他的记忆还是什么,阿芙琳下意识地询问解闻溪,曾今强大的向导,强大的指挥者。
“什么怎么办,我只是一只刚成年的雄虫而已。”解闻溪哂笑一声,站起身,理了理衣摆的褶皱,“现在这件事离我、离你都太远了。”他不欲多聊。
雄虫眨着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深黑的眼眸,向门口走去,声音逐渐飘远:“等我们再强些吧阿芙琳,等到时候……”恍若一阵叹息,门被轻轻关上。
黑发雄虫在门口站了会儿,遂抬脚离去,乌木般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光影在青丝间流转徘徊。
虫族可真是有趣,这趟没白来呐。
电梯停在了解闻溪所在的楼层,解闻溪闲庭信步地走在廊道上,月光透过玻璃照亮他的半张脸,另一面掩在黑暗中,为他徒增了一丝神秘诡谲。
黑发随意慵懒地散落在肩头,嘴角常伴的微笑消失不见,只剩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仿佛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冰冷的门把手被打开,雄虫面无表情地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