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绮亭此刻真的恨透了眼前这个谎话连篇的人。
周悯还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吗?居然敢编这些经不起推敲的话来骗她?
利用给福利院捐钱当线索诱导她调查?真是荒谬。调查署查封的那笔捐款早在她看到那个视频前就开始了,周悯怎么确保她刚好就能认出视频里的人并深入调查?
而且,在她被囚禁期间,周悯明明还问过她,是不是在健身房看到那条视频的时候就认出里面的人是周悯。
这些前后矛盾的话足以推翻周悯所谓的“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亲手毁掉你”,周悯现在根本就是怕自己对福利院的捐款下手才极力撇清和福利院的关系。
这人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笨得让人无奈。
不过长大后至少不会把心思全写在脸上了,这点倒是比以前有了些进步,但一激动还是能让人从她的话语中听出端倪。
所以,周绮亭对她那番“凭什么”的言论一并存疑,如果她小时候真的这么怨恨自己,自己怎么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
恐怕小时候妈妈曾告诉自己的,周悯是受绑匪指使接近自己的说法,也另有隐情。
只是周绮亭从来没有想过,妈妈这位至亲之人也会欺骗她,以至于自己十五年来对这样的说法竟深信不疑。
她在看到郑思颖发给自己的那份有关福利院的调查资料后,就想问妈妈为什么要那样做了,可又怕妈妈阻挠自己调查周悯,才暂时按兵不动。
一直到晚会时在休息室被挟持,她都没来得及问清楚。
后来自己与周悯当面对峙,虽然周悯嘴里言之凿凿,但眼神时不时闪躲,可见她说的话也是真假掺半。周绮亭那时就暗自下定决心,如果还有机会活着出去,一定要亲自查清所有事实真相。
所以,她脱困后就开门见山地询问了当年的事情,妈妈才将原委告诉了她。
当年,调查署查出福利院院长一直有贪污捐款的行为,导致福利院长年亏空,后来他甚至和绑匪勾结绑架了周氏集团继承人,企图索要巨额勒索,所以周羲和才一怒之下停掉了所有资助。
等她想进一步确认跟周悯有关的细节,妈妈却又怎么都不肯说了,只说让她好好休养,还劝她别再对周悯那种冷血罪犯那么上心,不必派人搜寻,只等调查署将周悯绳之以法就够了。
妈妈一再的隐瞒与回避,让她心里的疑惑更深。
周绮亭又想起了那天周悯说“你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才发觉自己有可能真的冤枉了周悯。
于是她现在给了周悯说出内心真实想法的机会,可这人不仅不肯坦白,还要故意激怒她。
这种软硬不吃的态度着实让人气恼。
既然如此,周绮亭倒是不介意顺着周悯的话,真的把她当作玩物摆弄。
反正她再也逃不掉了,来日方长,自己总有机会从“玩物”的口中一点点撬出想要的信息。
受过吩咐的佣人适时进入房间,从递来的医药箱中,周绮亭的手越过碘伏,取出了刺激性最强的医用酒精。
她当着周悯的面拧开了瓶盖,刺鼻气味窜出的同时,周悯皱了皱鼻子,似乎是察觉到她想做什么,头微微后仰,嘴上却依旧不肯服软。
“怎么,周大小姐还要亲自动手帮玩物消毒吗?”
周绮亭没有理会周悯带刺的言语,将棉签浸入酒精中,拿出后毫不犹豫地往周悯脸上的伤口按去。
当饱蘸酒精的棉签触及伤口的瞬间,针扎般的刺痛让周悯浅浅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手臂不自觉地收紧,扯动了束缚手腕的锁链,带起一阵金属碰撞的碎响。
周绮亭看到周悯吃痛的模样,嘴角勾起没有温度的笑意,反唇相讥:“怎么,都敢用力按自己的伤口了,还怕这点痛吗?”
那天她在开会过程中,接到医生打来的电话,说周悯情绪极不稳定,做出了自我伤害的行为。
可妈妈一直对她把周悯私自关起来养伤的事情感到不满,她那时如果放下手头的工作过去,势必会造成妈妈的进一步反对,说不定会不顾她的意见,强行派人将周悯押去调查署。
散会后周绮亭点开监控录像,看到周悯近乎疯狂的自虐行为,她感受到了强烈的……心痛。
更甚于她看着周悯木然地在室内踱步时的感觉,就像有只手紧紧地揪住她的心脏,似乎要将它攥碎。
无法扼制的怜惜与不愿承认的感情,两相撕扯下带来的痛楚,是周绮亭身不由己的自我惩罚。
想到这,周绮亭下手的力度又重了几分,赌气般要将自己吃到的苦头加倍奉还。
除了一开始痛得猝不及防,后面习惯了之后,周悯从伤口的刺痛里品咂出周绮亭外溢的几分气恼,愧疚之下,却有一种莫名的快意萌生。
听到周绮亭提起那天自己做出的事,她没有避开力道愈重的擦拭,直勾勾地看向那双不露情绪的眼睛,试图用言语引发眼前人更深更重的报复。
“你不就是想看我痛得生不如死的样子吗?还是说……你舍不得?”
周绮亭拿着棉签的手一顿,本就淡漠的表情霎时凝固,她将手里的东西交给候在一旁的佣人,摆手示意佣人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才温声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伤害自己。”
话语中关心的意味让周悯怔愣,还没从周绮亭的反常中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她语气冰冷地宣告。
“你所有的痛苦,都只能因我而起。”
话里话外都充斥着不容置疑的强占,一股莫名的战栗节节攀上脊骨,周悯感受到心脏的狂跳,压抑着颤抖的声线缓缓说道:“那你后来有没有反复回味那段监控视频?会不会想起我的血沾湿你的手的触感?会不会想起……”
啪——
意料之中的巴掌扇在了没有伤口的那侧脸颊,周悯的视线随之一偏,耳际的嗡鸣以及皮肤上的灼烫痛感同时泛起。
等再次望向周绮亭,那双金色的眼眸竟饱含狡黠,脸上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她无畏地继续低声道:“你会不会想起……我的温度?”
“闭嘴。”周绮亭抬手钳住她的下巴,警告般的力度让指尖都泛白,“你是不是还想被那样对待?”
那段监控视频她只看了一遍便不愿再点开,但周悯重伤那天的场景却不止一次在她的梦里重演。
何止触感,又何止温度。
从周悯踏进房门起的每一秒,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些画面与那个怀抱如梦魇般缠绕着她,而内心的余悸又总是将梦的发展导向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
周悯低头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呼吸越来越浅越来越慢,鲜血自伤口汩汩流出,曾经温热的皮肤凉得让人胸口发痛,无论她如何收紧手臂都无法留住隔着肋骨传来的、渐停的心跳。
这一切已经足够摧心剖肝,而周悯偏偏还要用自杀来加重对她的折磨。
那天如果不是自己的人先一步找到了周悯,那通最后的电话将会成为她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清醒的噩梦。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顽强,脆弱得像一触即散的泡沫,却还想着一死了之,还想着逃跑,还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周绮亭怎么会让周悯如愿?既然这么不爱惜这副身体,与其让这人没轻没重地伤害自己,不如让她代劳。
从今往后,周悯的一切都只能由她掌控。
周悯垂眸看着钳住自己下巴的手,嘴角的弧度更深,颜色浅淡的唇下露出了一点森白的齿尖,使得这个笑看起来带着些许嘲弄。
“你在笑什么?”周绮亭眉心微蹙,不满周悯没拿她的警告当回事。
“那天也是这只手呢,不过更用力些,都快要嵌进我的身体里了。”周悯的视线从下往上,对上了周绮亭快要将自己生剜的目光,“真是让人怀念啊……”
看到周绮亭攥紧的另一只手,周悯愈发渴求着眼前人淋漓尽致的报复,于是进一步刺激。
“你也在怀念对不对?怀念带有我温度的血液淌过指缝的触感,怀念我因为你手中加重的力度而痛不欲生……”
周悯话音一顿,看着仍然沉默不语的人,缱绻道:“周绮亭,我慢慢地枯萎在你手上的感觉,是不是很难忘?”
“周悯。”几次深呼吸过后,周绮亭紧攥的手忿忿地松开,眼底却是一片晦暗,“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既然这么怀念,我不介意给你创造更多‘美好’回忆。不过,在此之前……”
周绮亭用手背轻拍周悯的脸颊,唇角抿出意味不明的笑容,轻声道。
“先让我教教你,这张嘴该怎么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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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