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钓系遇上钓系 第1章 蓄谋

“予真，你要的梅花书签准备好咯，你一会走的时候记得拿。” 程霏晃了晃手中的梅花书签。

“谢啦。”

“不用客气，你慢慢看吧。”

晏予真的软底皮鞋轻轻踩在书店的木质地板上，这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沙沙声，空气中到处都是纸张和绿植的清香。

书店老板开这家书店不卖书只借书，每个借书的读者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归还图书，借阅期间图书不得有任何损坏。这家草籽书店囊括了各种类别的书籍，每个来书店的读者可以在书店的单间沙发座阅读，这家书店一共有365个沙发座，据说寓意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可以是读书的好时候。

晏予真特别喜欢这里，尤其是夏天的草籽书店，坐在靠窗的沙发座上，打开四四方方的窗子，抬眼望去一片绿意盎然，有时甚至能和路过的小鸟亲切地问个好。晏予真最喜欢的还是草籽书店这个名字，草籽听起来就有一种随遇而安的生命力。晏予真想，这位神秘的店主，一定是个品味极佳的人。

晏予真正准备上楼，忽然想起来上次问书的事情，走到前台，“霏霏，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已经归还了吗？”

程霏眨眼一笑，“已经归还了，我们老板还上了几册新的呢。”

晏予真竖了个大拇指，拾阶而上。

晏予真一边走一边看着窗外的天气，远处乌云压顶，看起来阴沉沉的，就适合看些神神叨叨的。晏予真在书架上翻找着，拿了本看起来旧点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晏予真习惯性翻开目录，直接进入正文。这种跳过背景的读书习惯被她的语文老师称之为陋习。但当晏予真上了大学，教授却说读书顺序并没有那么重要。后来晏予真明白了，先了解背景还是后了解背景就像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她不能在不同的阶段里用同一件事情去断定语文老师和教授谁对谁错，这就像语言学中区分历时和共时那样复杂。她读什么书，怎么读书，只要自己喜欢就好。

晏予真看了眼前言。

“查拉图斯特拉三十岁时，离开他的家乡和他家乡的湖，到山里去。”

晏予真合上书，老尼的书还是一如既往的奇趣。

晏予真拿着书下楼去书店前台登记，程霏将一打梅花书签递给晏予真，看见晏予真手中的这本，微微挑眉，“你选了这本呀，有惊喜哦。”

“那等会儿去买个彩票试试。”

程霏被逗笑，“晏总，苟富贵，勿相忘。”

晏予真和程霏碰了碰拳。

程霏在电脑上噼里啪啦一顿输出，把书递给晏予真，“好了。”

“谢啦。”

晏予真把书放进皮包里走出草籽书店。

推开门就看见头顶的天也变得阴沉沉了，漏着几点雨，晏予真打开天气预报一看，今天有雷阵雨。晏予真看着现在慢慢变大的雨势，伸手去接雨水，感受着小雨滴从指缝漏过，脑海里的小人开始打架。

小天使兴奋扇动翅膀，“要雨中漫步吗？好浪漫！”

小恶魔用尾巴扇了小天使的鸡毛翅膀，“你以为你在巴黎吗？”

小天使委屈巴巴，“你难道不想体验一场盛夏的暴雨吗？”

小恶魔一锤子敲晕小天使，“然后送医药费吗？"

晏予真轻轻摇了摇头，拨通司机的电话，从皮包里老老实实拿出伞打着，向停车场走去，傻子才和钱过不去。

·

不一会雨势渐大，朦胧的雨幕模糊了视线。

谷霖将车停好，撑开伞在停车场停了几秒，勾唇一笑。

谷霖走到草籽书店，“小程，雨下大了，你下班回去吧。”

程霏释放大眼特效，“老板，你真是人美心善呜呜。”

谷霖轻笑，“别贫了，快走吧。”

程霏笑嘻嘻，“得嘞，现在就收拾。”

谷霖沿着阶梯缓步而上，将书架上的书理了理，轻步下楼，见程霏还没走，“小程，我的那本《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呢？”

“您的那本今天刚被借走。”

谷霖没再多问，嘴角不自觉上扬。

程霏收拾好东西，“老板，我先走了！”

“好。”

谷霖在书店门口挂上“今日已打烊”的告示牌，戴上口罩、帽子和手套开始打扫书店卫生，把垃圾收拢好封袋，取下一只塑料手套放在拿着垃圾袋的手中，锁门，撑开伞，倒垃圾，再把另一只塑料手套扔进垃圾桶。

谷霖仰头看着伞外豆大的雨点，向停车场走去，不禁感叹，这要是真的豆子就好了，能做好多豆浆呢。

·

谷霖驱车回到家，玄关处多了双高跟鞋。谷霖沉默了一瞬，默默换鞋。

沙发上坐着的女人随意架着二郎腿，斜睨了谷霖一眼收回视线，吐了口烟雾，“这么大雨去哪儿了？”

谷霖坐在沙发上，眉眼低垂，“妈，我去处理了点工作上的事情。”

江漱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把房子收拾干净。”

“好。”

江漱换下拖鞋踩着高跟鞋推门离去，一个眼神也没有留给谷霖。

谷霖看着客厅白色瓷砖地板上零碎的玻璃碎片，还有被折断的粉色玫瑰花，没说什么。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塑料手套戴上，蹲在地上慢慢把碎片捡起来放进黑色厚塑料袋里，动作娴熟。

江漱的左手掌心有一道伤口，又打起来了吗。算了，她都不在意，我管她做什么。

谷霖拿扫帚把一些细碎的玻璃渣仔细扫起来，拿着拖把拖去地上的水渍，收拾好一切去洗了个手，用记号笔在装着玻璃渣的黑色厚塑料袋上做好标记“玻璃碎片”。

起身时又碰巧看见了玄关墙壁上方的照片，照片里的年轻女人笑容灿烂，长发乌黑，一身晚霞紫长裙，充满活力。她永远年轻，不会老去。

你永远都是这副置身事外的表情。

·

谷霖扔完垃圾，抬眼已是雨过天晴，太阳烧成了暗红色，模糊的山影正在悄悄熄灭它的火种。

谷霖收起雨伞，有些无聊地在淋过雨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她并不想去哪儿，她也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她就想这样走下去。

谷霖走着走着，闻到了江水的味道，看来是走到了江边。谷霖并不喜欢江水的味道，尤其是下过雨的江水，她能闻到那股令她难受的咸腥味。

谷霖正准备原路返回，却听到一段激昂的小提琴声从不远处传来，这曲子是，He’s a pirate。谷霖循着声音望去，那是中心广场的方向，谷霖决定去听听是哪位高人在江边演奏这等神曲。

谷霖穿过小径，只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女生。她有着一头和月光下的海水一般蓝的卷发，穿着沧浪青色不规则T恤，右手的琴弓拉扯着左肩琴身的琴弦。江风阵阵，拂动着她的发丝，把她的头发吹得有些凌乱，她的身体随着曲调的递进而摆动，中心广场下方堤岸外的江水翻腾，好似在为她伴奏。

谷霖透过人群看着眼前这个女生的背影，有些失神，看着她，又仿佛透过了她。

曲终人散，谷霖还站在原地，直到一声清脆的响指让谷霖回过神来，晏予真凑近谷霖，歪着脑袋对她笑，“发什么呆呢？”

谷霖被晏予真的突然凑近吓了一跳，连忙后退。然而，越是慌乱越是容易出错。谷霖是左脚绊右脚，眼看就要倒。

晏予真上前几步一把抓住谷霖的左臂将人拉起来，轻笑出声，“我有那么可怕吗？”随后松开抓住谷霖的手。

谷霖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抱歉。谢谢。”

晏予真被逗笑，看着眼前的女生，齐肩黑发，白色无袖上衣配黑色西装裤，好帅的女生啊。晏予真轻咳一声连忙收回思绪，“你喜欢刚刚那首曲子吗？”

谷霖表情认真，看起来是在认真思索，实则内心慌乱。糟糕，走神了，我该怎么说呢。直接告诉她我走神了是不是有些不礼貌呢，撒谎骗人好像更不好吧。

晏予真轻笑，打断谷霖的思绪，“能帮我拍张照吗？”

不等谷霖答复，晏予真小跑到中心广场外缘，背对着江水，张开双臂，笑着看向谷霖，“就拍这样的。”

“嗯？”

晏予真轻笑出声，“别发呆啦，快过来。”

“哦，好。”

谷霖走过去，机械般接过晏予真的手机。是哆啦A梦的手机壳，好可爱。

谷霖接过手机，寻找着角度抓拍，“好了。”

晏予真小跑过来，接过手机查看，粲然一笑，“谢谢你，你拍得特别好。”

“因为你本来就很好看。”

晏予真愣了两秒，轻笑，“谢谢。你也很好看。”

谷霖适时微微一笑，“He’s a pirate，我很喜欢。”

晏予真勾唇一笑，“He’s a pirate, how about you? ”

她看出来了吗？还是我太明显？谷霖微微一笑，“A listener, cured now.”

晏予真眨眼一笑，“Luck with you.”

谷霖故意用夸张的语气说道，“Double blessing now.”

晏予真再次被逗笑，“I think so do I.”

晏予真看了看周围，看见一个卖手工编织花的老奶奶，小跑过去买了朵花，又跑回谷霖身边，把这朵手工编织的蓝色玫瑰花递给谷霖，“想送给你，走啦。”

谷霖看着手中的玫瑰，再抬头时晏予真已经不见了踪影。

谷霖默默在心中补充，晏予真，下次见。

·

晏予真背着小提琴包放进后备箱，一把拉开车门倒在车里。

“累了？”

“有点儿。”

晏予真爬起来，双手搭在晏予明的椅背上，“哥，我刚刚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人呢。”

晏予明驱动车子，漫不经心抬眼，“多有趣？”

晏予真靠回后座，思绪漫游，“像海浪拍打着礁石，浪花卷走了刚上岸的梭子蟹，它本以为还要再爬一次，却在浪花退尽时见到了一大片美丽的珊瑚礁，不仅找到了新房子，还在房子旁边发现了美食。”

晏予明轻笑，“那你想探索这片新大陆吗？”

晏予真勾唇一笑，琥珀色眸子带着几丝狡黠，“谁说我要登陆了。能不能遇到还不一定呢。”

“哟，我们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没自信了？”

“顺其自然不好吗？”

晏予明挑眉，“我只知道要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晏予真没再说话。要是下次能遇到……

晏予真的思绪随着家中枝形吊灯的光芒而停止。晏予真抬头望去，Chandelier……

算了，先听歌吧。

"I’m gonna swing from the chandelier, from the chandelier……

I’m gonna live like tomorrow doesn’t exist……"

晏予真哼着歌在书桌前坐下，翻开《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忽然想起程霏说的话，在某一页中发现了一张朱红色折叠书签。

这就是程霏说的惊喜吗？

折叠书签描了十分精致的雪梅纹，带着一股淡淡的兰草香。这风格……

晏予真打开折叠书签，书签上写着一段话，笔锋如刃。

Ta不是先知，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庸众的一员，但Ta知道，当Ta有这样的想法时，就已经处在这种对立的撕裂里了。后来Ta又明白，Ta的嘴没有问题，他们的耳朵也没有毛病。所以Ta闭上嘴，过滤他们的声音。

晏予真手握书签，闭眼放空，过了会睁开眼，看着落地窗外的世界。

·

谷霖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躺在床上，骨节分明的手摸索着那朵蓝色编织玫瑰。

我为你制梅花书签，你赠我玫瑰，算不算你终于回应了我。这一次与你相见，我依然会在见你的第一眼，就预感到了离别的隐痛。

谷霖起身将玫瑰放进雕花木盒子中收好。

下一次，我一定会让你牢牢记住我，就像这次你终于见到了我一样。

作者有话说:

1. 折叠书签那段话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里的原话是"他们不理解我的话，我这张嘴跟他们的耳朵是对不上的。"

2. 离别的隐痛原句来自《塞纳河到翡冷翠》"任何一种环境或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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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蓄谋